聽見東方靈這句話，衛玠悚然一驚。

  他自然不會以為東方靈只是單純讓他送一碗燕窩粥去，那其中一定是有什麽東西，不然東方靈絕對不會讓他送去的。

  這舉動，一方面是利用他去給衛辰舟送燕窩粥，對方再怎麽樣也不會難為一個孩子，肯定會信服地把燕窩粥喝下去。

  另外一方面，這也算是投名狀了。

  替她送過了加了不知道什麽東西的燕窩粥，哪裡還能置身事外？

  看見衛玠頃刻間白了臉，東方靈滿意地看了看他的臉色。

  既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就說明這孩子是個聰明的，她用起來自然放心。

  不過，看著衛玠害怕成這個樣子，東方靈還是安撫了他幾句：“你放心，不過是些安眠的藥物。”

  她故意做出一副樣子來：“王爺晚上本就休息得不好，居然還有空去看那個小賤人……什麽動了胎氣……根本就是裝的！”

  連懷孕都是因為她的婆羅花導致的假懷孕，怎麽還會有動了胎氣的說法？更何況連太醫都沒叫……

  聽著東方靈這麽說，衛玠稍稍放下心來。

  他自然是想不到衛辰舟會武功、還有化功散這一層，想來王妃也不至於下什麽毒藥給父王。

  之前和東方靈住在一起的時候，別的事情或許他沒看出來，可是東方靈一直心中頗為在意衛辰舟這一點，他還是能看出來的。

  想來王妃應該不至於給王爺下什麽毒藥吧？

  遲疑地點了點頭，東方靈立刻走進了內室。

  她剛剛被偏殿的聲音吵醒的時候，素秋就命下人端了一碗燕窩粥過來。東方靈素來的口味都和衛辰舟差不多，不喜甜食，這裡面也沒放許多糖，而且現在溫度還燙著，倒是正好可以送去給衛辰舟喝。

  把那包藥粉小心翼翼地從荷包中取出來，東方靈狠了狠心，全部倒了進去，用銀匙攪了攪，白色的粉末很快就迅速地融入其中看不見了。

  東方靈甚至還端起來聞了聞。

  雖然軒轅錚信誓旦旦地保證了這藥絕對不會被察覺出來，可是衛辰舟畢竟也算是用毒的行家了。雖然這次是衛玠親自送過去，但是她也不希望被察覺。

  如果這次被察覺了……

  東方靈搖了搖頭，把這個有些不祥的念頭從自己的腦海裡驅趕出去。

  不會被察覺的，雖然這些天來，衛辰舟對衛玠說不上怎麽特別的親近，可是吃穿用度一樣不少，還每兩日親自去看看。

  一個九歲的孩子，誰會防備他什麽？
  把燕窩粥放進了食盒裡，東方靈拎著食盒出門，親自把食盒遞給了衛玠。

  “到了那裡，你就說是擔心父親，這道燕窩粥本來是你的份例，明白了嗎？”

  衛玠點點頭，拎起食盒轉身就離開了正殿。

  從正殿到衛辰舟的書房有一段路，中間有個給守夜小太監用的茶水房，此刻正空著，衛玠拎起來那食盒，就直接走了進去。

  掀開蓋子，看著那一碗熱氣騰騰的燕窩粥，衛玠呆愣了一下，還是從荷包裡取出一點藥粉來，灑了進去。

  這藥粉是當初點秋去給衛辰舟下藥的時候，他偷偷地從點秋的妝匣裡偷的。不管這一點春.藥能不能讓衛辰舟有反應，都能瞬間把他身上的嫌疑洗清！
  畢竟，他一個九歲的孩子，怎麽可能往燕窩粥裡面放春藥？對方第一反應肯定就是東方靈。

  小心翼翼地用銀匙攪拌均勻，衛玠這才蓋上了食盒的蓋子，拎著往衛辰舟的書房方向走過去。

  衛辰舟書房的小太監自然認識這位皇孫殿下，遠遠地就醒了個禮。

  “皇孫殿下，您來看王爺？”

  衛玠有一絲緊張，在小太監問他的時候，幾乎有衝動一股腦把手上的食盒扔得遠遠的衝動。

  可是……一步錯，步步錯。

  顧側妃既然已經知道了當初他鬼迷心竅地泄露了消息，哪裡還可能容得下他在這文信宮中繼續悠哉遊哉地佔著長子的位置？更何況，如今顧側妃還懷有身孕……

  看著衛玠站在原地不動了，小太監心中有些不耐煩。

  不過是個過繼來承嗣的！

  可是他面上卻絲毫不敢露出什麽不妥來，陪著小心又問了一遍：“皇孫殿下，我進去幫您……通報？”

  衛玠趕緊反應過來，露出一個笑臉：“辛苦你了。”

  小太監得了這句好，彎腰笑了笑，這才轉身恭謹地進了門，去替衛玠通報。

  幾乎是剛進去，他就回身過來請衛玠進去，態度也好上許多，想必是衛辰舟聽了通報就立刻叫了衛玠進去的緣故。

  “王爺教您現在進去。”

  小太監陪著笑在前面幫著衛玠開了門掀了簾子，伸出手想要接住食盒，卻被衛玠揮手擋開。他親自拎著食盒，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走進了書房內室。

  “父王。”

  他先把食盒放在了一邊的椅子上，這才行禮。

  這書房內室並不是只有衛辰舟一個人，旁邊還站著個穿著小太監服飾的人。

  可是，衛玠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人絕對不是太監。

  楚行雲給顧念雲開了方子之後，就被衛辰舟拉到了書房裡。有些話當著顧念雲不好說，可是他卻必須得問清楚。而且，既然顧念雲對這位楚大夫推崇備至，他自然也要表示一下重視，總不能費力氣把人接進來然後就這麽送出去吧。

  看見衛玠進來，他順口介紹了一下：“這位是睿親王府的供奉，是位名醫，正好讓他給你號號脈……”

  聽到楚行雲居然是個大夫，衛玠立刻感覺心臟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攥了一把一樣——居然偏偏是個大夫？
  不管多麽狠毒，他終究還是個小孩子，城府並不如成年人那樣深厚。看見他聽到楚行雲的身份的一瞬間表情僵硬了一下，衛辰舟迅速覺察出了什麽不對。

  雖然覺察出來了，他卻沒表現出來，聲音放得更輕柔：“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你現在才九歲，不必日日去貴妃娘娘那裡請安，每日睡足了再起來。”

  衛玠配合地低下頭：“聽見顧母妃院子裡頭亂著，玠兒有些擔心……”

  轉身朝著椅子上的食盒走過去，衛玠隻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挑出來了！

  “特意給父王您送了一份燕窩粥過來……”

  衛玠努力地低著頭，用力控制著自己的手指不發抖。

  先把食盒蓋子掀起來，他小心翼翼地把那碗燕窩粥端起來，頭也盡量低下去，盡量不去看就站在一旁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的楚行雲。

  有那麽一瞬間，他幾乎想要裝作失手，把這碗燕窩粥打碎在地上。

  能被衛辰舟奉為座上賓的大夫，怎麽說也不可能是什麽平庸之輩吧？會不會發現燕窩粥裡面的藥物？

  衛玠遲遲沒把粥碗端起來，正恍惚間，卻突然聽見本來站在旁邊的楚行雲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而他的一雙手也替他端起了這碗燕窩粥。

  “怎麽了？有些燙？”

  衛玠猛地一個激靈，就想伸出手打掉那碗燕窩粥，卻被楚行雲的下一句話嚇得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這粥裡沒少加東西啊，你那麽盼著你父王龍馭賓天？”

  楚行雲單手端起那碗燕窩粥，另一隻手從懷裡掏出了一張黃紙鋪在衛辰舟的桌子上，把燕窩粥滴上去了兩滴，那紙立刻變成了黑色的，暈染開的邊際又帶著一絲粉紅色……

  他看著紙上的痕嘖嘖兩聲，抬眼看向衛辰舟：“你瞧瞧你這運氣，今天要不是我在這裡，這一碗燕窩粥喝下去你非直接變成廢人不可。”

  衛玠幾乎站在原地有些哆嗦，看著那張紙上鮮明的痕跡，就算他並不知道那是什麽，也知道燕窩粥裡面的東西被發現了。

  他抖了抖，哆哆嗦嗦地說道：“你……你胡說！”

  楚行雲笑了：“我胡說？要不讓小太監去找隻貓來？這碗粥舔一口那貓就立刻斃命你信不信？”

  衛玠搖了搖頭，嚇得眼淚已經從眼睛腫湧了出來，他撲通一聲跪在衛辰舟面前：“父王……我……我真的不知道啊！這燕窩粥是從王妃那邊端來的，她與我說您太辛苦了……”

  他根本不敢說實話，這個時候只能一股腦把事情都扣在東方靈的頭上。

  雖然並不知道楚行雲掏出的那張紙是做什麽的，可是看著上面黑色的痕跡，還有剛剛楚行雲說的話，他立刻意識到，自己被騙了！
  東方靈放進那粥裡頭的，根本就不是什麽安神的藥物！

  他本來以為，那女人就算是再瘋狂，也不至於向著衛辰舟下毒，可是現在看來竟然錯了。

  “不是我！我什麽都沒做！”

  衛玠這個時候已經顧不上想別的了，跪在地上用力地磕了幾個頭，額頭用力地磕在地上，幾下就紅腫一片。

  衛辰舟微微皺起眉，心中卻是驚濤駭浪一片。

  這碗燕窩粥，他竟然沒看出什麽端倪來。他好歹也是用毒的高手，這樣連他都能瞞過去的毒藥，絕對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找到的。

  如果不是今天顧念雲堅持著一定要把楚行雲叫進宮……衛玠來送燕窩粥的時候，他多半就沒什麽防備地喝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