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玠一瞬間小臉煞白，連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雖然心思多疑又狠毒，甚至在被養育在外祖父家的時候還曾經親手殺過人，但是不管怎麽說，都不過才是個九歲的孩子。

  “不，不是我……”

  他幾乎是立刻就跪在了顧念雲面前，抓住她一根雜毛也沒有的狐裘，大聲懇求道：“側妃，一定是有什麽小人在其中挑撥，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們當時在哪裡，如果知道的話，我一定會告訴皇爺爺的！”

  顧念雲卻並沒有看衛玠。

  雖然可能有人會覺得，衛玠不過才是個孩子，做出這些事情來也是因為一直以來沒收到好的照顧。

  可是顧念雲卻沒怎麽看。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孩子這麽大點就有這麽多惡毒的心思，長大了可還得了？
  顧念雲點了點頭，自有侍女把衛玠拉了起來。

  因為一開始就對衛玠不放心，所以衛玠身邊的兩名侍女都是特地選出來的。顧念雲更是每個月許了厚厚的賞錢，唯一的要求就是看好這位“皇長孫殿下”。

  “皇長孫殿下——”顧念雲的聲音拖得有些長，“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轉身離開了衛玠的屋子，可是顧念雲暫時還不能回去，還要去東方靈那裡拜見一下才行。

  反正橫豎東方靈也沒有幾天好日子了，她現在倒不妨把禮數做到十足，也省得東方靈看出什麽端倪來。

  自從楚行雲確定了顧念雲的的確確懷了身孕，白詩詩更警惕了，不過才是從偏殿到正殿的幾步，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扶著顧念雲的手臂，另外一隻手還伸出來護在她的腰後。

  “用不著這樣……”

  顧念雲叫她正常跟著就行，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進了正殿。

  有了早上那一遭，晚上這次顧念雲進去就快得多了。不僅侍女們一個賽著一個的熱情，就連東方靈也笑得格外開心。

  不知道的人看了，只怕真的是要以為衛辰舟的後宅妻妾和睦呢。

  可是事實上，東方靈不過是想著她這次是假懷孕、以後真相揭破了自有苦頭吃，這才態度和藹起來的。

  “這可是大喜事啊！”

  顧念雲攔了兩下，可是東方靈卻完全沒給她攔住的機會：“快點，素秋，叫人往父皇和母妃那邊都去報喜去！這麽大的喜事，父皇聽了一準兒開心。”

  顧念雲沒攔住，臉上也隻得做出一副高興的樣子同東方靈應酬。只不過，想到等二皇子那邊事發，還有自己是真懷孕的消息被東方靈知道之後，她總算還有些動力。

  不知道，到時候東方靈還能不能這麽幸災樂禍得開心？
  被派去報喜的小太監們很快就回來了，甚至還帶回了長興皇與端貴妃給顧念雲的賞賜。饒是東方靈一直以為顧念雲是假懷孕、一直在心底想象著她現在被捧得越高以後就摔得越慘，看見這麽多賞賜，也不由得有些嫉妒。

  “側妃，端貴妃說了，以後您的請安一律全免，讓您隻管好好兒地在這文信宮裡頭安胎，只要把這皇孫好好地生下來，那就是大功一件！”

  長興皇和端貴妃賞賜下來的東西，加起來幾乎有五六個匣子，顧念雲借著安置這些東西的名義，總算從東方靈那裡退了出來。想了想，還是親自去了一趟端貴妃那裡謝恩。

  現在不比當初在陵越時候的比起端貴妃來，她只是一名親王側妃，就算是端貴妃實心實意地讓她在文信宮養胎，她也是不好不去謝恩的。

  而且，既然是扮演的“失寵側妃”，一旦懷孕了，更要抓緊這個機會大肆張揚了。

  去端瑾宮謝了恩，端貴妃卻好像突然想起來了過去似的，拉著顧念雲的手就不放開了，細細地把自己當初懷了衛辰舟的事情說給他聽。

  “辰舟現在看著面冷，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小時候可活潑著呢！尤其是會跑了之後，等閑三四個小太監都看不住他，逮著個機會就往外跑……”

  端貴妃雖然如今已經略微有了些老態，但是仍然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說的又是衛辰舟小時候的趣事。如果顧念雲不是著急回去繡好那件龍袍的話，絕對會十分樂意坐在這裡聽端貴妃講話。

  可是現在的她……卻如坐針氈。

  衛辰舟已經得到了消息，後天上朝的時候二皇子就要發動攻勢了，可是那件龍袍上的字跡她還沒繡好呢。

  明天正是初三，初四大朝會就恢復了，想來初三夜一定會忙得一塌糊塗。最好是今夜就把那龍袍上的字樣繡好了放回去，方能萬無一失。

  可是端貴妃，今天卻突然就起了談性。

  雖然自從回到長興之後，長興皇幾乎是獨寵端貴妃，但是她如今年歲已大，不像是年輕的時候那樣耐得住寂寞了，總想著找個人說說話。

  但是這宮中能和她年齡差不多說得上話的，又都是幾位皇子的母妃，見面哪裡聊得起來？不打起來、不出人命就不錯了！
  曾經伺候過她的老仆們更是早就出宮的出宮、沒了的沒了，新來的侍女太監雖然使著還順手，可是卻也沒什麽能聊天的人。

  算來算去，她真正能好好說說話的，也就只有顧念雲罷了。

  而且，當初在陵越的時候，兩人更是曾經一通患難與共過的，現在看起來自然別有一番親切。

  只不過，顧念雲倒是寧可端貴妃不待她這麽親切。

  好不容易挨到端貴妃說夠了，也想起來顧念雲如今有了身子，外面天色早就黑了許久了，靠牆立著的打西洋來的座鍾已經響過了十下，正是亥時了。

  端貴妃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竟然把顧念雲留到了現在。

  她趕緊站起來：“哎喲，敲我……到底是人老了，怎麽能讓你一直坐著呢……”

  “貴妃娘娘您可千萬別這麽說，您要是還算老，這宮裡可就沒年輕人了。”

  顧念雲心中著急、身上又分外疲倦，可是還得強打著精神和端貴妃寒暄了幾句，這才終於出了端瑾宮的門。

  幸好端貴妃也知趣，早叫人準備了暖腳一路送她回去。

  現在雖然還在演戲吵架，可是衛辰舟也有些按捺不住，早早地派了身邊的小太監在文信宮門口等著。

  一眼就認出來是平素跟在衛辰舟身邊的那個小太監，顧念雲伸出手朝他招了招，看見小太監飛快地跑去報信了，這才從暖轎上小小的窗子裡收回手。

  暗雪今天一直遵罩著顧念雲之前的吩咐，牢牢地看著臥房沒讓任何人進去，甚至連每日慣例的清掃都是她親自做的。一直到顧念雲被從暖轎上扶下來，她這才開了裡面的門。

  見暗雪這般忠於職守，顧念雲格外勉勵了她幾句。

  “今天可累著了？”

  暗雪雖然是用心地守了這臥房一夜，可是卻著實不累，只是在屋子裡坐著躺著，有吃有喝又暖和，怎麽會累呢？
  “小姐不必擔心，今天倒是比我平日裡來回跑還要輕省些呢。”

  顧念雲點點頭：“那就好，我這還有一件事情給你做。本來你看了一天不應該再讓你來，但是這件事事關重大……”

  她打發了瑤華白詩詩去睡覺，自己脫了大衣裳，重新把那盒子裡頭的龍袍拿出來。

  “你今天且這守著，我把這東西繡完，之後你就把它放在書房裡，王爺是不是囑咐過你了？”

  暗雪點了點頭，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顧念雲手上那件龍袍。

  因為顧念雲剛剛回來，所以室內隻點了兩根蠟燭，但就算是在這樣昏暗的光芒下，那件龍袍也散發著煜煜的光芒。

  看著小姐拿出針線，暗雪趕緊把室內所有的蠟燭都點上，又用輕紗的罩子罩上，免得小姐被煙熏了眼睛。

  看著小姐一針一線地繡起來，暗雪有些著急，她卻是一點繡花也不會的。

  從小被作為殺手培養，暗雪學的各種技能都是為了殺人和生存，別說繡花了，就是縫衣服也是不會的。

  本來顧念雲平時若是熬夜做些活計也就罷了，如今卻是剛剛懷孕一個月，先前又因為落入水中的遭遇身子受了寒。今天這樣勞累，本就是該好好休息。

  “小姐，不如我去喊瑤華過來，讓她做這些吧？”

  “不過是繡上幾個字罷了，又不是什麽新花樣。難道你家小姐我是紙扎的，連這點事情也做不了？”

  顧念雲已經是繡好了一個字，回身拿了銀光閃閃的小剪刀，貼上針線末端，把繡線剪斷，打了個小小的結。

  “就瑤華的那個膽子，讓她往龍袍上繡花？別先把她嚇個好歹的。”

  至於白詩詩，顧念雲待她雖然親近，可是有些機密事情卻也是刻意瞞著她些，自然更不好讓她來做這件事情。

  “別擔心，你瞧，第一個字，這不已經完工了嗎？用不了多久就能都弄好了。到時候你往書房裡一送，原樣放回去就行了。”

  聽著顧念雲這麽說暗雪更沒有什麽能勸說的，只是默默地重新沏了一壺茶，坐在小姐對面。時不時剪一剪燭芯，好讓屋子裡頭更明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