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錚是前任摩尼教主從草原上撿來的孩子，因為相貌格外英俊而且先天根骨頗為不錯，才被當作是下一任摩尼教教主潛心培養。

  雖然一直被養在摩尼教的總部，但是他畢竟也是陵越人。

  只要是陵越人、只要了解陵越的情況，聽見顧念雲昨天說的羊吃人計劃，就沒有人會不暗暗心驚的。

  雖然是這些天來第一次在不是搖晃的床榻上睡覺，可是他居然卻失眠了。

  練武之人一般擅長調節身體氣息，鮮少會失眠，軒轅錚這是被顧念雲描述的前景硬生生地嚇到了。

  而且，自從昨夜聽了顧念雲那樣一番話之後，他發現自己對顧念雲的綺思，竟然迅速地就消弭了。

  這樣的女子，讓他更多地覺得可怕，而不是可親可愛。

  就算是他明確地知道，自己只要一隻手就能毫不費力地殺死顧念雲，可是在這樣的智慧之下，他甚至想都沒想過這個念頭。

  不僅僅只有武力才是絕對的實力，有時候，讓人覺得高山仰止的智慧同樣也是絕對的實力。

  在絕對的實力之下，一切陰謀詭計都只能被碾壓過去。

  聽見軒轅錚所住的西廂房有聲音響動，昨日裡監視顧念雲的前摩尼教祭司敲了敲門，端著一盆熱水親自推開了房門。

  見是她，軒轅錚開口道：“我現在已經不是教主了，你不用這麽服侍我，這些事情讓下人做就好。”

  祭司恭恭敬敬地把水盆放好，又親自絞了布巾遞給軒轅錚洗臉，恭恭敬敬道：“教主大人不必過於愧疚，如果不是那顧念雲太過狡猾，今日說不定就是摩尼教取代了陵越國。”

  頓了頓，她繼續往下說：“如今您這未嘗不是一個好的開始，百晉國國主對我們那麽歡迎，又答應了冊封您做國師，再過幾年，摩尼教定然又會重興的！”

  如果是以往，軒轅錚聽見祭司這麽說，就算是不會情緒立刻高漲起來，也定然會拍一拍她，說些勉勵的話。

  可是今日，軒轅錚卻仍然無精打采地，雙目有些失神，喃喃自語道：“是啊……她實在是太狡猾了……”

  聽著軒轅錚這麽說，祭司皺了皺眉。

  在她看來，教主大人一定是被那個狐狸精迷惑住了。

  不過就是個凡人女子，之前也從來沒有什麽名氣，怎麽可能狡猾到哪裡去？

  要不是曲麗雪和教主之間的協議需要用她作為砝碼談判，一出京城的時候，她就想把這女人直接殺了！
  “教主大人，您如果真的這麽困惑的話，就一刀殺了她！當初您說要借助她的智慧，我看也大可不必……不過就是個女人……”

  “殺了她？”

  軒轅錚從剛剛失神的狀態中清醒了過來。

  “你可能不知道衛辰舟究竟有多麽可怕……雖然現在閻羅組織已經徹底收縮也不再對外接單，但是你想想，天下最大的殺手組織和天下最大的情報組織都在同一個人手裡，而這個人還是曾經的殺手之皇……”

  單隻這麽說一說，軒轅錚就感覺到了一陣刺骨的寒意。

  這次綁架顧念雲，他實實在在是提著腦袋做事。

  這次不比之前二皇子和衛辰舟的皇位爭端，之前那次一來有人當替罪羊，二來還有內線裡應外合。饒是這樣最後還是全軍覆沒……

  這次則是實打實地正面對上了衛辰舟……

  “有了諦聽，我能藏一天兩天，可是卻藏不住一年兩年。閻羅的金牌殺手銀牌殺手加起來幾百人，哪裡躲得過去。唯一的機會就是用顧念雲作為條件要一個衛辰舟以後不能加害我的承諾。”

  他搖了搖頭。

  其實現在軒轅錚也有些後悔當初和曲麗雪做那樣的約定。

  曲麗雪之所以讓他把顧念雲綁走，是為了給自己嫁給衛辰舟騰出地方。

  在他一開始想來，陵越那麽大一個國家作為嫁妝，衛辰舟焉有不心動之理？

  就算是他一直很喜歡顧念雲，認為天下只有顧念雲配得上自己，可是見到富有一個國家的曲麗雪依然會心動。

  那個衛辰舟也不是什麽省事的，先前不是一樣有個青梅竹馬的師妹做正妃？
  可是就在昨夜，他一下子就動搖了……

  這樣的顧念雲，別說她還有著傾國傾城的相貌，就算是她貌醜如無鹽女，恐怕也多得是人爭相迎娶。

  有此一女，天下可定矣！
  聽見軒轅錚說起衛辰舟的可怕之處，祭司也有些為難。

  她對衛辰舟的了解僅限於知道這人是殺手之皇，又是長興太子。雖然曾經是殺手之皇，但是畢竟現在閻羅在整個江湖上銷聲匿跡。

  她本來還在想，一個銷聲匿跡的殺手組織有什麽可怕？說不定就是解散了。

  可是……

  如果閻羅只是暫時蟄伏的話，那整個意義可就不一樣了。

  先不說這些殺手蟄伏起來是在做什麽，單單就說要維持閻羅這麽一個組織運轉需要多少銀兩，而衛辰舟竟然能夠支撐住？
  再加上諦聽的存在……

  祭司倒吸了一口冷氣，如果當初知道是這樣的話，她說不定會力勸軒轅錚不要和曲麗雪達成協議了。

  “且不說衛辰舟，顧念雲這人也是十分可怕……”

  說到這裡，軒轅錚又想起了他昨夜的夢境。

  整個陵越境內都是漫山遍野的潔白羔羊，遠遠看去十分可愛的樣子，可是拉近了看之後，他卻看見那些羔羊的嘴裡都是鋒利的牙齒。

  它們吃遍了草原、吃掉了城市，甚至最後血淋淋地開始吃起人來。

  看著軒轅錚的臉色越發不好，祭司趕緊用布巾幫他擦了擦臉，這才問道。

  “教主大人，那接下來的行程如何安排？仍然是照常前往百晉國邊境接壤處嗎？”

  “還是照著原計劃進行，越早進入百晉國國境內越好，就算衛辰舟武功天下第一，可是一來要和曲麗雪簽訂合約，二來還要顧忌國與國之間的影響。如今長興皇已經是貪歡在床上了，他不管怎麽說畢竟也是太子，想來也不能隨心所欲地立刻追過來。”

  “我們只要再有一天就能進入百晉國境內了，到時候自然有方法對付他。”

  點了點頭，祭司端起水盆：“那屬下現在就去叫顧大小姐。”

  她轉身離開將髒水倒掉，本來已經是把水盆放在了那裡，可是想了想，又重新打了一盆乾淨的熱水端了起來。

  雖然一直都看不起顧念雲，但是她卻相信教主說的每一句話。

  既然教主說這個女人多智近乎妖，那麽她還是恭敬一些的好。

  她端著水盆進了正房時候，顧念雲正在用帕子細心地擦著母狐狸腹部柔軟的毛發。

  雖然這隻母狐狸已經洗過了澡，也一直都十分溫順，但是畢竟是動物。顧念雲每次讓它給返哥兒喂奶之前，都先要把它腹部擦乾淨，畢竟是返哥兒要入口的。

  看見那名曾經是祭司的冷面侍女走了進來，顧念雲趕緊招呼她：“來，把水盆端到這裡來。”

  或許是昨日和軒轅錚把事情都說開了，再加上知道玉珠已經報信成功了，如今的顧念雲已經褪去了慌亂，舉手投足之間別有一番氣勢在。

  祭司本來是不打算服飾她、準備放下水盆說一聲就走的，可是被她這麽一下自然而然的招手，就立刻端著水盆走了過去，看著顧念雲把帕子在水盆裡精心地洗乾淨，然後繼續給狐狸擦著腹部。

  那母狐狸這幾日被顧念雲照顧得極好，不但喂肉給它吃，甚至還把它的傷口撒了藥粉包扎起來。

  狐性狡，最能分辨出人的好壞，再加上返哥兒身上又有同為銀狐的閃電的味道，因此它也只是乖乖地躺在那裡任由顧念雲擦洗。

  顧念雲反覆擦洗了幾次，直到覺得足夠乾淨了，這才松手。

  她一松開手，母狐狸就自己站了起來，走到返哥兒旁邊，用一種不太舒服的姿勢就和著返哥兒，喂他吃奶。

  雖然一路上也看見這景象幾次了，但是祭司仍然是有些吃驚。

  就連一個孩子也這樣天生異象，自然有野獸前來喂他奶吃，難道這衛辰舟和顧念雲一對夫婦兩人真的是天命所歸，不應該對抗的人？
  身為摩尼教的祭司，她雖然知道教內許多事情都是一些小花招，但是祭司還是頗有些迷信的。看見這樣的場景，她對顧念雲說話的聲音也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許多。

  “顧大小姐，登下就要出發了，您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和這家夫人提，教主會給銀子的。”

  “好的。”

  聽著祭司的這句話，顧念雲迅速分析出來了許多事情。

  她雖然不太熟悉長興地理，可是也知道兗州正是和百晉國的交界之處，從這看來，軒轅錚說的再趕路一天就能到達百晉國應該是不錯的。

  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麽還要準備什麽東西？軒轅錚先前可是說過，百晉國十分歡迎他、甚至還要迎他做國師的。

  不過是一天，到了百晉國不是什麽都有了？

  看著祭司離開的背影，顧念雲喃喃道：“除非……百晉國其實並不是那麽歡迎軒轅錚的到來，他所謂的協議，只是和國主個人達成的交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