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遞了帖子之後，顧念雲第二天就去了墨府登門拜訪。

  因為皇后去世，流雲公主要守孝三年，也就是說，二十歲以後才能夠出嫁。她自己並不覺得這是件壞事，可是長興皇卻因此對女兒滿腔愧疚。

  皇后在世的時候，他就很少在女兒身上花什麽心思，如今皇后去世了，他忽然覺得有些對不住這個女兒。

  因此，流雲公主心情不好想去墨府住幾天，他也罕見地答應了。

  顧念雲到訪的時候，兩人一起在墨府門口迎接她。

  “流雲公主怎麽還親自出來了？”

  下了馬車，顧念雲也覺得有些受寵若驚，趕緊走上前去福了福：“無暇看起來倒是……”

  墨無瑕看著顧念雲上下打量著自己，洋洋自得道：“我是不是長高了些？我近日來長高了半寸呢，可是流雲卻偏偏不承認……”

  她這句話才剛剛說完，顧念雲就接上了自己剛剛的下半句：“好像是胖了許多啊？”

  墨無瑕本來正挺胸抬頭地炫耀身高，卻突然被顧念雲這麽說了一句，旁邊流雲公主也偷笑道：“她本就是胖了，自己卻偏偏不承認……”

  “喂，你們兩個！”

  三人打鬧了半晌，這才進了墨府大門，徑自去了墨無瑕如今居住的暖閣。

  現已經是秋涼時節了，墨無瑕那做建築在水上的小樓自然是住不了的了。她現下住的暖閣下面燒了地龍，鋪著幾乎可以沒過腳踝的長毛地毯，舒適已極。

  三人剛剛分了賓主坐下，墨無瑕就興致勃勃地打探起顧念雲在陵越的經歷來。

  雖然在陵越的經歷應該絕對保密，可是墨無瑕和流雲公主畢竟都不是外人，顧念雲隱去了關於端妃的事情，挑著有趣的講了幾件。

  又談笑了一會兒，墨無瑕忍不住滿面的憂慮，問起了東方靈的事情。

  她很早就知道衛辰舟的真實身份，自然也知道顧念雲和衛辰舟之間的事情。本來端妃被找回來，衛元巳反叛被殺，顧念雲落水然後又被找回來，這應該是個很完美的結局。

  誰料到，憑空居然殺出來一個東方靈！

  “東方靈拿著婚約想要冥婚的時候，我也勸說過父皇……”

  流雲公主雖然也是後來才知道了衛辰舟的身份，不過也隱隱聽說，顧念雲是衛辰舟自己看上，親自去皇上面前求的賜婚。

  “雖然睿親王最後沒否認過那封婚書，但是我也能看出來，那婚書想必不是真的。睿親王回來的那天，迎接的人群中，睿親王妃雖然看上去滿臉欣喜，可是臉色蒼白、指尖更是一直在顫抖……”

  她看了顧念雲一眼，覺得自己或許不應該在對方婚前說這樣的話，趕緊轉了口風：“不過父皇既然賜了你郡主身份，又是三書六禮同婚嫁禮，你將來在睿親王府的地位想來和平妻也是不差什麽了。那睿親王妃雖然名聲好些，但是你可也是高門貴女，自是不必怕她……”

  顧念雲如今已經不會因為這些事動怒了，反正事情已經成了這樣，她既有衛辰舟寵愛與愧疚，自己又有勢力，難道還會怕一個東方靈？

  “我自然是不會怕她，一個睿親王妃的位子又能如何？”

  看顧念雲不想多說，墨無瑕趕緊叫了侍女上些酒菜。雖然貴族女兒不輕易喝酒，但是這樣寒冷的天氣裡，少喝一點也能祛寒暖身。

  侍女們端上了燙得暖融融的桂花酒，又上了正值時令的各式下酒小菜，不過其中一名侍女在墨無瑕耳邊說的幾句話，卻讓她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

  “睿親王妃來拜見母親了……”墨無瑕冷笑一聲，“她如今倒是好有閑情逸致，不過我算著，也該到了墨府了。”

  “哦？”

  顧念雲雖然是昨天已經回了京城，不過卻暫時還沒來得及了解京城裡的動向，因此自然是不知道最近東方靈的動向。

  “辰舟哥哥那麽聰明伶俐的一個人，端母妃也一向溫柔敦厚，居然攤上了這麽一位睿親王妃。如今皇上病重纏綿病榻，就連一直處心積慮想封太子的二哥這個時候都選擇了蟄伏，也就只有她……才敢這麽明目張膽地到處拜訪官員家眷。”

  拜訪官員家眷？

  顧念雲本打算，等嫁入睿親王府之後過一段時候，等到東方靈的所謂“賢名”慢慢被京城中淡忘之後再對她出手的，可是沒想到，這女人居然這麽利令智昏！
  在她第一次遇見東方靈的時候，或許東方靈還只不過是個貪戀師兄的小女孩，但是現在，東方靈的目的絕對不僅僅是衛辰舟而已！

  或許是太子妃……或許還可能是皇后……

  但是從小在閻羅長大的她完全不了解，按照她現在這樣的做法，只能讓衛辰舟最終陷入皇上的猜疑而已！

  “到處拜訪官員家眷？”

  顧念雲又輕又怒，聽到東方靈的蠢行，有種氣極反笑的感覺。

  “難道衛辰舟沒阻止她？”

  雖然已經決定接旨嫁給衛辰舟，但是從昨天回到京城之後，顧念雲還一直沒見到對方。從父親口中得知，最近災情進一步嚴重，偏偏皇上的病情又不能處理政事，衛辰舟和幾位重臣幾乎幾天未合眼了。

  “睿親王最近哪有空管後宅的事情？雖然陵越如今國內亂成一團，暫時不會進犯，但是光是水災也是一團亂。”墨無瑕親自給顧念雲斟了一杯酒，“你今天也索性別去管她，畢竟你還沒嫁過去，她又是正妃，名不正言不順的。而且忙過了這幾天，睿親王肯定也會察覺這方面的事情的。”

  雖然之前因為衛辰舟隱瞞東方靈的事情生氣，可是直到東方靈如今打著衛辰舟的旗號到處惹事，顧念雲還是有些焦慮。不過，畢竟是在墨府上，她也不好在這裡招惹東方靈。

  不過，墨無瑕剛剛勸說過顧念雲，卻不曾想，她們沒主動去招惹東方靈，東方靈倒是主動來招惹顧念雲了！
  看著貼身侍女領著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丫頭進來，墨無瑕蹙了蹙眉。她雖然性情爽朗，可是對下人卻很嚴格，看見這小丫頭沒規矩，自然不高興。

  侍女看著墨無瑕臉色，就知道她不高興，趕緊回稟：“小姐，剛剛這小丫頭來報訊，說是親王妃臨走之前，突然聽說流雲公主在這裡，正在來的路上呢。”

  流雲公主臉色也是一冷。

  雖然東方靈的貞烈名聲已經傳遍了京城，但是說破天了去，她也不過就是個小小的平民。嫁給失落民間的衛辰舟、能做到親王妃已經是三生有幸，哪裡有資格和她這個公主平輩論交？

  墨無瑕臉色也是不好，她本來剛剛勸說了顧念雲別去找東方靈麻煩，沒曾想，對方居然主動上門來了！

  “流雲，別生氣。我們這裡兩個郡主一個公主，論品級，不管是誰都比東方靈高上許多。隻管看她來做什麽也就是了。”

  顧念雲卻一絲生氣也沒有。

  如果是原來在閻羅裡的東方靈，她自然是不那麽容易收拾對方，可是現在成了睿親王妃的東方靈——她兩世為人，難道還收拾不了一個不懂規矩的東方靈不成？
  東方靈此次前來，心中也是有些惴惴的。

  她自然不知道顧念雲也在這裡，她之所以來，是因為聽說最近長興皇越發寵愛流雲公主。而就在幾天之前，大理寺丞的夫人曾經暗示過她，只要能幫助自己的親生兒子娶到流雲公主，她自然會說服丈夫旗幟鮮明地站在衛辰舟這一邊。

  在東方靈眼裡，就算是皇帝寵愛的公主又能如何？如今皇上如此寵愛衛辰舟，自然是有將皇位傳給他的心思的。而如今皇上眼看著也撐不了多久了……流雲公主母喪三年不能嫁娶，將來嫁給誰還不是她說了算？

  想到這裡，本來還有些忐忑的東方靈頓時踏實了許多。

  這些天來，她不管去哪一位官員的家裡，都得到了最熱情的招待。連帶著她也有些飄飄然，真的端起來了親王妃的架子。

  如今想想，將來她說不定還要做到皇后……東方靈頓時更覺得氣勢非凡。

  不就是一個小小的公主麽，還敢忤逆於她？
  深吸了一口氣，東方靈一鼓作氣地走進了暖閣門。

  因為今天要來拜訪墨夫人，所以東方靈特地穿上了全套的親王妃大禮服，甚至連那重達幾斤重的冠冕也戴上了。

  不過，東方靈雖然本來就身架玲瓏、形容俏麗，但是卻並不是端莊大氣的長相，反而有些嬰兒肥的可愛型。穿上這樣一身親王妃的服飾，看起來就像是小女孩穿了母親的衣服一樣滑稽。更別提本來應該莊重的紅色妝容……

  看見了這個樣子的東方靈，墨無瑕噗次地笑出聲來，流雲公主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東方靈大怒，雖然她知道自己完全襯不起這身大禮服應該有的莊重氣質，可是就算是那些重臣夫人，也從來不敢笑話她！

  完全沉浸在如今的權勢地位中的東方靈哪裡還能忍得下去這樣的嘲笑？

  “墨大小姐，這就是貴府的待客之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