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顧念雲就按照老板娘說的，去了摩尼教大祭司所在的地方。

  大祭司家的門口已經站了許多年輕女子，顧念雲本來還擔心自己求見聖女的行為會太過突兀，但是這麽一看，頓時就安心許多。

  雖然帶著易*容面具、換上了陵越服飾，又把頭髮也梳成了當地女子的發式，但是在這一群年輕女子之中，顧念雲還是顯得格外地鶴立雞群。甚至很快地，她身邊就空出了一小圈空地來。

  顧念雲正有點擔心會不會被看出來什麽的時候，突然有人搭訕了過來。

  “你也是要去朝見聖女的？”

  出聲問過來的是一名看起來有些身份的陵越女子，因為她的發式上，額外地比其他女孩子多了許多金飾。有一根金釵，顧念雲一眼就能認出來，甚至是京城老鳳祥才能打出來的式樣。

  雖然在京城中有錢些的商家女兒也戴得起，可是在這千裡之外的陵越，能戴得起這樣首飾的女孩子，必定非富即貴。

  “是的。”

  看見對方主動來和自己說話，顧念雲反倒有一絲小心，生怕被對方看出來什麽，隻回答了兩個字。

  那陵越女子看見顧念雲小心翼翼的態度，嘴角牽出一絲有些嘲諷的笑意：“不過是看這些人當中，就你看起來還看得過眼一些罷了。等會兒上山的路要很久，找個人聊聊天，你何必如此拒人於千裡之外？”

  見她解釋得格外詳細，顧念雲反而疑心更重。如果真的是像她說的這樣，對方斷然不會把理由原因都說得這麽詳細。

  想到這，她臉上越發沒有表情，只是點了點頭：“哦，那就上了馬車再聊吧。”

  那女子面上也是一僵，過了一會兒，才重重地哼了一聲。

  大祭司的院子裡走出了一名穿著白色長袍的中年女人，低頭合十朝著這些年輕女子拜了一拜，顧念雲也忙學著身邊的人，向白袍女人回禮。

  在白袍女人的指揮下，這些年輕女子分別上了幾輛馬車，顧念雲恰恰和剛剛那名看起來很有些地位的女子同一輛馬車。

  只不過，先前她的回答收到了效果，這一路上，這女子再沒和她說過一句話，倒是和其他兩名女子聊得十分愉快。

  顧念雲巴不得沒人和她說話，自忖身上也沒什麽貴重物品，索性合了眼睛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睡了一會兒。直到快要到雪山腳下，這才醒了過來。

  雪山神女的住所是在這雪山上的一處較為平緩的平台之上，山腳下到那平台上修建了一段長長的階梯，似乎每日都有人打掃，上面一絲雪花也沒有。一路順著這階梯走上去，顧念雲隻覺得兩條腿都酸軟得不是自己的了。

  這樣看來，想靠武力把端妃帶走，簡直是癡人說夢。不說別的，就是這一條長長的台階，就要走上一刻鍾。

  先前那主動搭訕的少女走在顧念雲的前面，如今勉強地走到了平台上，也正彎著腰大口喘氣。

  “接下來，請大家依次進入，由神女給大家賜福。”

  穿著白袍的中年女人似乎也比較注意顧念雲和那個非富即貴的女子，說話期間，眼神一直看向她們這裡。

  雖然山下的天氣還只是深秋時分的正常氣溫，可是在這雪山上，卻格外地寒冷。顧念雲雖然已經特地穿了最厚的衣服上來，可是還是很快就覺得快要被山風吹透了。

  幸好，在她忍不住已經開始跺腳的時候，隊伍終於排到了她這裡。

  跟著之前買銀狐時候看見過的那個叫青青的侍女一路走進去，顧念雲有些驚喜地發現，端妃所在的房間居然並沒有旁人。不過，因為不知道有沒有人在隔壁監視，她還是沒敢貿然相認。

  端妃做了二十幾年的聖女，早已經對賜福的一套程序都了如指掌。可是見到顧念雲居然並沒有像是普通的摩尼教教徒一樣行禮，她還是愣了一下。仔細地打量了幾眼對面這個面容僅僅是清秀的女子，端妃卻發現，和平凡的相貌不同，她的一雙眼睛簡直是燦若晨星。

  而且……盡管顧念雲梳著陵越少女的發式，她卻一眼就看出來，顧念雲的站姿坐姿，絕對是經過了嚴格調.教的長興大家閨秀。

  長興人？
  端妃的心口開始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

  雖然她自從被迫當了這摩尼教的聖女之後，就一直被囚禁著，但是這十幾年下來，對方也早已放松了戒心。她甚至已經開始可以接觸到外界的消息了。

  前幾日，她正是聽教內一名從長興歸來的祭司說起，長興皇新認了一名流落民間的皇子！而那新皇子的名字，就是她取的辰舟二字！

  面前這少女，會不會是來營救她的人？

  顧念雲並不知道端妃已經想到了這麽多，她只是照著先前想到的說了起來。

  “之前在集市上，承蒙神女把那隻小狐狸拱手相讓。當時不知道神女的身份，後來聽他人說起，這才冒昧前來朝見神女。”

  說罷，她學著之前的樣子，雙手合十對著端妃拜了一拜。

  端妃有些按捺不住，雖然平時旁邊房間應該是會有人監視，但是今日那監視之人卻是下山去了。她索性直接問起了顧念雲的來處。

  “看你和尋常陵越女子並不相同……可是從長興而來？”

  聽到端妃這麽問，顧念雲立刻小心翼翼地朝著旁邊看了幾眼，端妃看在眼裡，心中更是高興，刻意看了一眼旁邊的牆壁，然後微微搖了搖頭，示意旁邊並沒有人監視。

  雖然沒人監視，但是顧念雲還是不敢輕忽，按照之前想好的說法說道：“我從長興懷化而來……神女好眼力，正是長興人。”

  “懷化……”端妃柔美的雙眸中有淚光閃動，想要問面前的女子，是不是有人要來救她，可是被摩尼教囚禁許久的她，早就怕了，竟然一時間問不出口。

  看見端妃的樣子，又見之前對方示意似乎是沒人監視，顧念雲大膽道：“神女也知道懷化這個地方嗎？我看神女的面容，倒有些像是我的一位長輩，這位長輩本也是懷化人，單名一個端字，後來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失蹤了許久。”

  這話一出，端妃立刻知道，對面的這個女孩子不管是不是來營救她的，至少肯定是知道她身份的！
  只不過，要讓她現在就立刻相信對方，她還是有些忐忑。正忐忑間，顧念雲明顯聽到隔壁傳來了聲音——那監視的人來了！

  端妃的臉上也立刻露出了失望之情，可是卻更不敢多說什麽，只是照著例行賜福的程序，拿起桌子上一個小小的紙符遞給顧念雲：“可愛的孩子，摩尼神永遠保佑你。”

  顧念雲見端妃的樣子，也心知這次怕是不可行了，行了一禮，轉身離開了這間房間。

  她剛出來，本來排在她身後的那名高貴女子一臉吃驚的樣子看著她：“你居然用了這麽久？難道你居然被看中選了候選聖女？”

  候選聖女？
  敏感地注意到這四個字，顧念雲心中一動，裝作一臉黯然的樣子搖了搖頭，想要從這女子的口中套出些什麽信息來。

  看見顧念雲搖頭，對方這才放下心來，唇邊又露出了嘲諷的笑意：“我就說麽，這摩尼教的聖女素來是要選絕色女子的，不然聖女也不會做了這麽久。你雖然身姿卓然，但是這容貌嘛……”

  聽著對方嘖嘖了兩聲，顧念雲做出一副憤慨的樣子瞪了她兩眼，這才走了出去。

  這麽說來，這摩尼教是要換聖女了？
  可是也不知道，一旦換了新的聖女，端妃又會被怎麽處置？如果能把端妃放出來也就罷了，反而是個好事。

  可是，看這摩尼教的樣子，顯然所謀甚大，端妃就算只是個樣子上的聖女，只怕也知道不少教內的事情。不然的話怎麽會有人監視她給這些少女們祈福？只怕到時候換了新的聖女，端妃變成了沒有用的前任聖女，反而要出事！

  顧念雲心裡種種思緒劇烈地翻滾著，可是面上卻一點表情也沒露出來。她站著等了一會兒，看見剛剛那名非富即貴的女子果然沒出來，心中默默地盤算著，跟著其他祈福完畢的少女一同下了山。

  坐在顛簸搖晃的馬車上，她左右盤算，覺得似乎只有自己摘下面具去應征聖女才可以了。看之前那個頗有信心的富貴女子的樣子，只要選上候選聖女，大概就會留在那裡。她就算是在外面，暫時也幫不上衛辰舟什麽忙，反而是待在端妃附近還能裡應外合一下。

  只不過，她之前一直戴著面具貌不驚人，摘下面具之後還要遮掩一二才是。幸好這白山城現在滿是參商，她之前又一直沒出門。想來只要換個客棧戴好面紗，倒是不一定有人會注意到。

  坐著馬車隻鋪了薄薄一層氈墊的座位上，到了大祭司家門口的時候，顧念雲隻覺得渾身上下的骨頭似乎都要被顛得散架了。從馬車上下來，回到客棧的時候，衛辰舟在房間裡來回踱步，看起來已經是有些著急了。

  她把剛剛的見聞都說了，又說了自己的想法，誰料，衛辰舟卻是斬釘截鐵地不同意。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