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門口帶著面紗的女子，正想要不要趕緊隨便說點什麽把對方打發掉算了，卻發現，這似乎不是年輕女子。

  是端妃！
  顧念雲趕緊站起來，讓端妃走進來，她正想著去見端妃，沒想到對方卻主動來了。

  只不過，端妃現在應該還不知道她就是昨天的人。

  端妃行走之間，身上細細碎碎地想著銀鈴的聲音，可是顧念雲卻沒在她的身上看見那鈴鐺的蹤影。

  小銀狐還在桌上站著，端妃看見小狐狸，突然想起來，昨天那個一口說出她身份的女人，不就是之前在集市上買了小銀狐的人？

  看見端妃看見閃電之後若有所思的樣子，顧念雲先是飛地觀察了一下門外，然後順手關上了門，輕呼道：“端妃？”

  聽到這個許久沒被人提起過的稱呼，端妃渾身上下猛然一震，眼圈頓時紅了起來。不過，在這裡被關押了太久，她卻也不敢輕信，強撐著意志否認道：“我不認識什麽端妃，只是來這裡給候選聖女祈福，你在說什麽？”

  見到對方這樣的反應，顧念雲卻放心許多，看來，這位摩尼教的聖女當真就是當年被馬賊擄走的端妃了。

  雖然那塊端妃留給衛辰舟的玉佩沒被她帶在身上，暫時沒有信物能證明，不過當初衛辰舟曾經給她說過許多端妃的事情，現在正好拿來取信於端妃。

  “當年剛剛生下辰舟之後……聽說您為了他的安危，毅然騎馬引開狼群……“

  這句話一出，端妃立刻再也沒懷疑顧念雲的身份。

  雖然在陵越被囚禁了許久，但是她卻從來沒向任何人吐露過自己端妃的身份，隻說自己不過是南安王的一房小妾。南安王之前也隨同長興皇一起出巡，途中暴斃了一名小妾，倒是沒讓摩尼教的人其疑。

  能說出這句話的，一定是從她兒子那裡聽說的！
  看著端妃無力地坐在椅子上，幾顆晶瑩的淚珠滴落了下來，顧念雲卻皺著眉頭看著端妃的腳踝——上面竟然有一條銀質的粗大鎖鏈，兩頭各是一隻鐵環，扣在了端妃的腳踝上。

  原來，她剛剛聽見的類似銀鈴叮咚的聲音，卻並不是什麽銀鈴鐺，而是一條鎖在了端妃腳上的鎖鏈！
  看見顧念雲震驚的眼神，端妃把雙腳收了回去，眼淚卻止不住地掉了下來：“我現在這個樣子，想把我救出去也是太難了……”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端妃仍然如同少女一樣緊致的眼角垂落下來，“只要知道我那孩子還好好的，我就知足了……”

  顧念雲趕緊掏出帕子給端妃，輕聲地安慰著對方：“娘娘您別擔心，辰舟公子已經到了這裡，一定會把您救出去的！”

  聽到顧念雲的安慰，端妃第一時間的反應卻並不是高興，反而是擔心。

  “這地方他怎麽能親自來呢，我都這麽大年紀了，就算是老死在這裡也沒什麽，只要知道他還活著……我這心裡頭就覺得滿足了。”她一臉擔憂地說著，又摸了摸顧念雲的手，“你也是……讓你這麽小的女孩子潛入到這裡，萬一出了什麽事情可怎麽好？一會兒我找個時間，你快下山去吧！”

  在沒見到端妃之前，顧念雲對端妃的想象，大概就是和宜妃差不多的豔麗無雙的女人。可是，見到端妃之後，她才發現，這個被宜妃害得流落民間的妃子，居然善良得不像是后宮妃子。

  連那小銀狐也少有地對端妃沒什麽敵意，反而去聞了聞她的手指，又伸出粉紅的小舌舔了幾下。

  “娘娘，您不必擔心。”顧念雲走到端妃身側，輕輕地扶住她的肩頭，為了不讓端妃過分擔心，她自然是不敢把真實情況和盤托出的，“如果沒有完全的準備，怎麽會貿貿然地前來呢？而且，眼看著聖女交替在即……辰舟公子他也是怕您有什麽危險……”

  端妃雖然名為聖女，其實卻是半個階下囚，不過在這摩尼教待了許久，耳濡目染了許多，自然也知道這些人的行事手法有多麽狠辣。

  她雖然生怕自己的親生兒子和面前這個無辜的女孩子牽扯進來，可是卻也知道，如果真的讓摩尼教找到了下一任聖女，她的下場絕對好不到哪裡去。

  聽見顧念雲說有準備前來，她怎麽會不心動？

  “可是……這摩尼教如今甚至已經滲透到了陵越朝廷之中，之前曾經有一名祭司，偷了教中的財物逃跑，摩尼教居然能動用陵越的軍隊漫山遍野地搜查……”

  居然能動用軍隊？
  顧念雲心中一凜，不過還是安慰著端妃：“娘娘，想必您也知道，當年救了你的那名男子不是等閑之輩吧？不知道，您聽沒聽說過閻羅？那閻羅組織，現在就是辰舟公子手下所管轄，等他召集齊了人手，一定能把您從這裡救出去的。”

  聽到顧念雲這麽說，端妃固然放心了許多，可是卻也有些擔憂。

  “我生下這個兒子，不過是盼著他這一生平平安安的，哪怕不能繼承皇位也沒什麽……閻羅組織，就算是勢力再大，可是終究不是明路，連各國皇室都恐懼的力量，焉能善終？有哪個皇帝會願意自己頭上始終懸著一把不知道什麽時候回掉落下來的寶劍？”

  聽著端妃這麽說，顧念雲突然想起了家中的母親。她掉落河中也應經有一個月，也不知道母親的身子如何了？
  端妃雖然有些慨歎，可是也知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她連忙囑咐顧念雲：“明日摩尼教的教主就要來了，這教主是第二任教主，年紀不大，可是卻分外地心狠手辣。你一定要小心，千萬別被他懷疑！”

  顧念雲點了點頭，準備把自己的計劃向端妃和盤托出，這樣到時候萬一出了什麽突然事件，對方也好配合。

  “閻羅的人手大概要十幾天之後才能感到，不知道娘娘您知道不知道，哪天會開始選聖女？”

  端妃點了點頭：“本來的計劃是再過幾天，湊夠三十個候選聖女再開始，但是我看米祭司對你的重視程度，說不定等不到那麽久了。”

  顧念雲連忙安慰她：“您別擔心，時間上應該是夠的，米祭司已經答應了我，就算是選出了新任聖女，到時候也會讓你在我身邊陪伴一段時間。所以，只要我選上聖女的話，時間上就一定來得及的。”

  她又想到和曲麗雪的約定，連忙也和端妃說了出來，安慰她的情緒：“陵越朝廷視這摩尼教如眼中釘肉中刺已經很久了，我這次來選聖女，也是和公主通過氣的，只要到時候我找到摩尼教犯罪的證據，就一定能一舉推翻摩尼教！只是不知道，這摩尼教到底有沒有什麽犯罪證據？”

  雖然她憑著自己的推理判斷，這摩尼教背後一定有什麽不發勾當，不過畢竟沒有真正聽說過。

  端妃冷笑一聲：“這摩尼教雖然在百姓之中名聲極好，可是背後的手段卻無比陰毒。你想必聽說過，每年來神女廟朝拜的女孩子都會失蹤許多吧？”

  顧念雲點點頭，這件事她之前在大祭司家裡門口排隊等候的時候，就聽說了。只不過，在那些人的口中，那些消失不見了的少女卻都是被雪山神明看上了，做了神仙妃子。

  她這麽一說，端妃卻啐了一口：“什麽神仙妃子，那些少女都是被他們用罌粟提煉出來的福*壽膏控制住了，送給了朝中大臣們做玩物！”

  “不光是這樣，你看那摩尼教在民間又是送醫送藥，又是在各地建立粥棚，哪裡來的錢財？”她冷笑道，“這陵越之中最大的馬賊和海賊，都是這摩尼教在背後支持！”

  馬賊海賊？

  顧念雲到吸了一口氣。

  按理來說，販賣人參的商人其實應當走海路更快捷，也不會像是走河運一樣被諸多限制。但是，之前在船上的時候，顧念雲就聽說過，陵越附近的海賊十分猖獗，十艘商船之中，至少有八艘船無法穿過海賊的封鎖領域。

  而那馬賊就更加囂張了……不但劫掠陵越境內的牧民的財產，甚至還經常跨越邊境，侵犯長興國的百姓。

  可是，誰能想到，這香火興盛的摩尼教居然和馬賊海賊是同一夥人？

  看見顧念雲驚訝的表情，端妃歎了一口氣：“如果真的能把這摩尼教扳倒倒是好事，只可惜我手中也並沒有什麽證據……但是，你一定要自己小心，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危。我還要去給其他的候選聖女祈福，現在就該走了。”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行動間又是一陣叮叮咚咚的響聲響了起來，顧念雲隻覺得一陣心酸。端妃被囚禁在這裡直有二十多年，連行動都不得自由，可是在顧念雲來救她的時候，第一時間卻仍然是擔心對方的安危。

  “我不能在這停留太久，不然恐怕他們要懷疑。”

  說完這句，端妃伴隨著叮叮咚咚的聲音，開門走了出去，卻讓顧念雲一陣鼻子發酸。

  她一定要把端妃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