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的幾天，顧念雲一直在家中忙著籌備各種各樣的事情。

  衛辰舟暫時還沒有搬出皇宮之中，睿親王府還沒有收拾妥當。她雖然是皇上欽點的各式婚儀同嫡妻，可是既然是嫁進皇宮之中，自然是沒有機會回門的了。也只能趁著現在的機會趕緊布置好一切。

  在這樣的忙碌之中，轉眼就到了鋪妝這一天。

  鋪妝是大婚前一天，十一月二十四。冬至已經過了，再過幾天就是小寒，京城內早已經是一片冰天雪地了。

  雖然仍舊是人來人往，但是早已經沒有了夏秋之時的熙熙攘攘，大部分人在這種天氣之下都寧可縮在屋子裡，而不是上街。

  只不過，今天的京城卻格外熱鬧些。

  原因無他，正是因為睿親王迎娶側妃。

  按理來說，就算衛辰舟如今是皇上最心愛的皇子，又有著親王這樣最尊貴的爵位，但是只是迎娶側妃，最多就是一台小轎抬進宮中也就是了。

  但是，這位側妃可是皇上親自下旨，婚儀同正妻的。

  “婚儀同正妻？連個小妾都要八抬大轎地迎親……還連鋪妝這樣的儀式都有……”

  一個花白胡子的老秀才坐在小酒館裡，捏著幾粒下酒的花生米，搖頭晃腦地歎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他喝了一口杯中的薄酒，吹胡子瞪眼地朝著夥計喊著：“這酒也忒淡……摻水了！”

  夥計正忙著，那有啥時間理會這靠給人寫墓碑才能賺幾個錢來喝酒的老秀才。倒是旁邊一位看起來衣服闊綽得多的老爺搖了搖頭，指著老秀才說了幾句。

  “這你就說錯了，這次的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那是老皇帝在給睿親王殿下找補呢！”

  “哦？您老快講講。”

  店裡的人聽見了這新鮮說法，紛紛圍在了這個看起來有些身份的老爺身邊。

  “是啊，老爺您給俺們講講，皇家不是最重視那個……嫡庶有別的嗎？”

  這位看起來有幾個錢的老爺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接話道：“那可是睿親王！睿親王知道嗎？端妃娘娘可是當年皇上最喜歡的妃子……結果巡幸塞外的時候失蹤了。”

  這段秘史雖然肯定瞞不住外人，但是卻也不是京城之中人人都知道的，聽著他這麽說，頓時又圍過來許多人。

  “這大兒子失蹤了二十幾年，剛剛認回來，就被那個被廢了的大皇子陷害得再次失蹤，實在沒辦法，皇上才讓現在的睿親王妃舉行了冥婚，又過繼了皇長孫……”

  他一字一句慢慢地說，早有人不耐煩了，催他趕緊繼續往下講，這位才繼續慢慢悠悠地往下說。

  “你們想想，失落在外多年的大兒子，一表人才，最近連朝廷中政務都處理得讓大臣們沒話說了……結果娶了個王妃，不但是小門小戶出身，還過繼了個不是親生的孫子，又連個大婚儀式都沒有，這像話嗎？”

  “是不像話……”

  “怪不得呢，我就說怎麽娶個側妃還這麽大陣杖……”

  小酒館裡正議論紛紛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喊聲：“嫁妝過來了喲！”

  “天啊……這也太……”

  “怪不得都說顧家富可敵國，這麽些東西，不得幾萬兩銀子啊？”

  “幾萬兩？你也太沒眼界了……看看，看見那第四抬了沒，那可是整整一抬的銀票！光這一抬怕不就得幾十萬兩！”

  所謂鋪妝，就是指嫁妝先抬去男方家裡，擺在院子裡給人觀賞上這麽一天。越是豪奢，女方越是有面子。

  這年頭不像是前朝，講究簡樸，而是講究的十裡紅妝。有錢幽蒂薇的女兒家，出嫁的嫁妝從馬桶到壽材樣樣不缺，講究的是從進了男家門開始，花的錢全是自己的嫁妝，這才挺得直腰杆。上不怕公婆，下不怕姑嫂。

  雖然顧念雲是嫁到皇家，沒什麽公婆姑嫂之類的麻煩，但是既然皇上下旨說要婚儀同正妃，那麽就一樣少不了這道程序。

  而且，皇上他老人家都下旨了，這個面子必須要給的。不但要好好辦，還要大辦。

  一百零八抬的嫁妝全是壯漢抬著，大冷天的卻也打著赤膊，露出精壯的上半身，早教害羞的大姑娘小媳婦們一邊捂著眼睛，一邊偷偷地從手指縫裡面覷過去。

  不過，很快就沒人關注這抬嫁妝的幾百名精壯漢子了，凡是稍稍有點見識的人，幾乎都要叫顧家的這豪奢嫁妝嚇到了！
  前三抬每一抬上都單獨地是一件玉器，有人不懂出言譏諷，卻馬上就被報以嘲笑。

  “那可是禦賜的……你也試試弄一件去？”

  第四抬上，更是乾脆堆滿了銀票，有那識字的大膽地抻著脖子看了，立刻臉紅脖子粗地大聲嚷嚷著：“都是一百兩的啊！都是百兩的銀票！”

  “這一抬銀票……夠俺們家吃一輩子了！”

  “全京城的吃一輩子米都夠了！”

  京城最大的珍瓏閣打得最好的赤金鑲寶石的發簪，等閑人家有那麽一隻，就可以戴著炫耀上整整一年了，這嫁妝裡有整整一抬。

  京城最大的錦繡布莊的鎮店之寶，乃是最費功夫的雲錦，一匹就要十個熟練織工織上整整三年，這嫁妝裡也有整整一抬，甚至連粗大的木杠子都斷了一次，不得不臨時重新找了一根。

  ……

  東方靈穿了整整齊齊的一身紅色大禮服，端坐在正殿上，聽著手下的人來報著顧念雲的嫁妝單子。那嬤嬤每多讀一行，她的臉色就難看了三分。

  “龍眼大小珍珠一鬥，波斯國貓兒眼一鬥……”

  居然連這等珍珠寶石都是論鬥的！

  東方靈幾乎要把手裡的帕子都扭成麻花了，這哪裡是鋪妝？這分明就是來和她示威的！
  這麽來一下，以後這宮中誰不知道側妃有錢又有恩寵？又有郡主的品級，以後這宮中到底停水的？是她東方靈還是顧念雲那個賤人？！

  “別念了！”

  嬤嬤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東方靈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的臉色，猶豫了一下，還是出聲勸說道：“王妃，這嫁妝單子如果等下不核對完……萬一出了什麽差錯……”

  東方靈本來就心煩意亂，這些天她雖然一直按照那個南安太妃的話、做出一副善解人意溫柔小意的樣子來，但是她本身的性格最是火爆不過的。聽了嬤嬤說的這話，她火氣一上來，拎起旁邊的一只花瓶就砸了過去。

  東方靈是練過多年武功的，手上既有力氣又有準頭，這只花瓶準確地奔著嬤嬤飛了過去，對方一躲，擦著她的頭髮就飛了過去。

  可是，這時候卻走進來一個人來，顧念雲看見一抹熟悉的明黃服侍，心中立刻咯噔一下。

  衛辰舟走進來的時候，正看見一只花瓶飛了過來。他皺起眉頭，伸手接住這花瓶，看向東方靈。

  “你這是在做什麽？”

  他的語氣冰冷，滿屋的下人們看見主子的語氣不好，立刻魚貫著統統退了下去。

  “等下側妃的嫁妝就到了，到時候你拿著嫁妝單子和看著點，別讓下人貪墨或者是碰壞了。”

  “我不去！”

  聽見衛辰舟的話，東方靈想也不想地直接開口就拒絕了。

  她才不要去給一個側妃看嫁妝！

  只不過，這話才一出口，她就發現了不對，趕緊放軟了口氣，又擠出來幾滴眼淚來。

  “我父親去世的時候……給我留下的財產，最後都用來擴大閻羅的規模了……我也想要這樣的一百零八抬嫁妝招搖過市……”

  看著東方靈低下頭擦眼淚，本來還想要再說幾句的衛辰舟只能收回想要說出去的話。

  每次只要東方靈一提起父親，他就沒法繼續說其他的事情了。畢竟，東方靈的父親可是他們母子二人的救命恩人，本就恩重如山。後來不但把一身武藝都傳給了他，還把閻羅組織也傳給了他。

  想到這，衛辰舟也少有地軟了態度，慢慢地說道。

  “靈兒，我知道你不甘心……不過，成婚這麽些日子，我並沒有碰過你一根手指頭。”

  聽到這，東方靈隱隱覺得有些不妙，她站了起來，朝著衛辰舟這邊撲過來，卻被衛辰舟穩穩地擋住。

  衛辰舟繼續說著：“你對我不過就是童年的迷戀而已，等到過段時間，如果你想清楚了，我可以給你換個身份，再風風光光送你大嫁。到時候的嫁妝，我保證比今日顧念雲的更多，就連閻羅也可以給你陪嫁。”

  雖然得到了衛辰舟這樣的許諾，可是東方靈卻一點也不開心。

  她要的根本就不是嫁妝！她要的是師兄！
  “師兄……不，不……我不會嫁給別人的！”

  衛辰舟自然知道東方靈的想法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扭轉過來的，他說這話，不過是為了表達自己的態度。

  顧念雲馬上就要嫁進來了，他雖然不能馬上就把東方靈送走，但是還是想說清楚。就算東方靈做他一輩子的王妃，他也絕對不會碰她一根手指頭的。

  “所以你就偽造婚書嫁給我？”

  衛辰舟語氣沉了下來。

  他雖然答應了去世的師父好好照顧小師妹，但是絕對不包括娶她為妻！

  “東方靈，你想清楚，就算你當我一輩子王妃，我也是一根指頭都不會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