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從顧念雲口中透露出來的，摩尼教要趁著陵越和長興開站的時候謀反，尚芷芊覺得，自己潛入摩尼教所有的目的都已經完成了。現在只要回去報告這個消息就可以了。

  至於顧念雲分配下來的任務？她才不要一點點分別抄寫那些名單呢，反正已經拿到了情報，她怎麽說也是一國郡主，委屈自己在這個破地方待了這麽久已經很委屈了。

  對著侍衛說要下山，尚芷芊沒走多遠就喚出了偽裝成獵戶的自家屬下，命令他們把自己送去陵越的都城。

  白山城雖然不大，但是離陵越都城卻很近，現在出發的話，說不定她第二天就能到都城了。到時候只要稟告皇帝，她就可以拿到那個公主的封號，再也不用看曲麗雪的臉色了！

  她欣喜若狂地離開的時候，已經跟在她身後走出神女廟的顧念雲，也看著尚芷芊的背影笑著。

  只要尚芷芊把這個消息傳回到陵越朝廷，陵越皇帝肯定會暫時放棄進軍長興的計劃，轉而全力調查起摩尼教來。到時候，曲麗雪為了在別人之前拿到關鍵的正劇，一定會更努力地配合她的。

  不過，只顧著看著遠去的尚芷芊的她，卻並沒有看見，不遠處的石頭後面有個人，正用無比怨毒的目光看著她。

  這人臉上有數道傷疤，已經毀容了，完全看不出原來長得什麽樣子。整個人蜷縮在幾件破破爛爛的衣服裡，穿得已經露出一個洞的靴子裡，腳上生滿了已經流膿的凍瘡。

  但是，如果有熟悉的人，看見他身上那件已經破破爛爛的繡著四爪龍形暗紋的衣服，還有耳朵上一塊淺青色的胎記，一定能認出來，這就是不久之前被衛辰舟一劍當胸而過、然後掉進了曲松河裡的衛元巳！

  在叛亂失敗之後不久，長興皇就下令沒收了衛元巳的一切產業，姬妾盡數送入皇覺寺中出家，下人充作官奴重新拍賣。征西大將軍家則被全家流放，家財盡數抄沒。

  而得知衛元巳謀反失敗又牽連了征西大將軍全家的時候，被打入了冷宮的宜妃上吊身亡，自盡而死。

  失敗了的衛元巳沒覺得這一切是自己實力不足的原因，反而瘋狂地恨上了顧念雲！

  同樣被參船救起來的他，卻沒遇見好人。對方不但把他身上的值錢東西都拿走了，還任憑只剩下一口氣的他自生自滅。他如今雖然勉強能行動，可是胸前被一劍貫穿的傷口卻並沒好，肺部整天火辣辣地痛。勉強討了幾個銅板找大夫看了看，每個大夫都說，他已經沒救了，現在不過是憑著一口氣硬挺著罷了。

  而這一切，都怪那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他本來並不知道顧念雲還活著，只是聽城中居民說起摩尼教樂善好施的名聲，又說聖女和教主都是有神力的人，想來這神女廟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幫幫自己而已。

  可是，才剛剛爬到這裡，就看見一身白色裘皮的顧念雲站在這裡，身邊的人還都十分恭敬地朝著她行禮。看起來一身裝束，和傳說中的摩尼教聖女看起來一模一樣。

  他不服氣……為什麽到處都是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高他一籌？就算是同樣受了傷落入湍急的曲松河裡面，他如今一身是傷病，眼看著就要命不久矣，可是對方卻能在這摩尼教裡面悠哉遊哉地做著聖女？

  摸了摸自己耳朵上可能會暴露身份的胎記，衛元巳狠狠心，從旁邊撿起來一塊尖銳的石子，把整個耳垂劃爛得血肉模糊！
  他在山下的時候，明明聽說新任聖女的名諱叫作雲希寧，想必是這個女人隱姓埋名的緣故。不然的話，她顧念雲的名聲雖然不是十分響亮，但是長興未來的大皇子妃，還是很多肉知道的。

  衛元巳一雙已經因為病痛而渾濁不堪的眼睛中，全是瘋狂的怨毒，他一定要揭穿這個女人！他已經慘成這樣，絕對不能讓顧念雲自己好好地活著！

  眼看著今天夜色已深，神女廟的門也已經關閉，衛元巳一瘸一拐地從石頭旁邊站起來，轉身往山下走去。

  可是他卻完全不知道，他一瘸一拐走向山下的身影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旁邊的衛辰舟眼裡。

  顧念雲已經托辭有些不舒服，把端妃留在了房間裡守夜，還把外面的幾個侍女都打發去睡了，開著門等著衛辰舟來。

  雖然端妃一直說著不急在一時，如果不方便的話，就算是衛辰舟不來也無所謂。但是現在就要和兒子見面了，她反而著急得坐也坐不住，在地上一圈圈地走來走去，還時不時地停下來朝門口看去。

  “辰舟他不會被人發現吧？”

  顧念雲趕緊給端妃吃著定心丸：“肯定不會的，辰舟公子如今的武功獨步天下，雖然之前被教主攔了一下，也不過是怕被對方發現而已。現在外面不過是一些小小的守衛，絕對是攔不住他的。”

  “那就好……那就好……”端妃嘴上答應著，可是腳下卻仍不停，看得顧念雲也坐不住，只能站起來陪著她等。

  端妃看見顧念雲也站了起來，歉意地笑了笑，這才拉著她重新坐在了豪華的四柱大床上。

  不過，看著顧念雲的神情，她突然間福至心靈想到一件事……

  這女孩子能為了她潛伏進這摩尼教，又看起來絕對是個大家出身，難不成是她未來的兒媳婦？

  一想到這個，本來的著急都立刻不見了，細細地看起來。

  顧念雲身姿亭亭玉立、眉心未亂，端妃畢竟是在長興后宮待過的人，一看便知她還是個待字閨中的女孩兒。頓時摸了摸她的手，溫言問道：“你和我那兒子……”

  雖然一直沒有告訴過端妃自己的身份，可是驟然聽見端妃如此問起，顧念雲還是霞飛雙頰，但嘴上卻絲毫沒有含糊地回答了端妃這個問題。

  “我和辰舟公子……兩情相悅……”

  端妃摸了摸顧念雲滑膩如羊脂玉一般的臉頰，心中十分歡喜。

  她已經這個年紀了，居然還能找到失散許久的兒子，又眼看著自己的兒媳婦還是個為了自己不顧危險的，還有什麽可遺憾的？
  不對……要說遺憾，如果能看見這一對金童玉女成婚，將來給自己生個孫子，那才是真的沒有遺憾了。

  顧念雲說完了這一句，有些惴惴不安地看著端妃的樣子。看見端妃臉上沒有一絲不滿意的樣子，只是慈愛地看著她，心裡卻更覺得砰砰地跳個不停。

  她和衛元巳的那段事情，無論如何，端妃都是遲早會知道的。雖然她並不在乎那段過往，賜婚畢竟是長興皇強行加在她身上的，為的也是分化顧家。但是，在別人看來，怎麽說她也是有過婚約的人了。

  如果面前的端妃不是這麽和藹可親，或許她也不會在乎這些，反正她行得直坐得正。但是正因為漸漸地喜歡上了這位長輩，所以她才不希望對方介意。

  “娘娘，我之前曾經被皇上賜婚給宜妃所出的二皇子衛元巳……”

  她有點擔心地說出這件事，可是卻看見端妃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改變，仍然是那麽笑吟吟地握著她的手。

  “好孩子，你能冒著危險進來救我，我怎麽還會計較那些小事？”

  端妃把顧念雲額前的一縷亂發挑起來，為她掖到了而後：“尋常人家不喜歡被退過婚的女孩子，不過是怕退婚是因為女孩子的品性有恙，畢竟我朝男女大防甚嚴，大戶人家的小姐等閑時間都不出門……”

  “但是我既然已經認識了你這麽久，怎麽還會聽信那些問題？”端妃摸了摸顧念雲的手，“只是，就算是我同意了，到時候恐怕還多有波折……正妃之位，你有退婚的這一重問題……”

  但是，端妃在心裡還是偏向顧念雲的，如果到時候她能夠平平安安地重回皇宮，定然要為顧念雲說幾句話。

  只不過，流落在外面這麽多年，隻恐怕她回到皇宮也十分困難。

  她這句話還沒說完，本來蜷縮在床上的小銀狐閃電就箭一樣地竄了出去，顧念雲一抬頭，看見正是衛辰舟來了。

  衛辰舟到了門前已經有了一會了，只不過他的武功高超，在門外的時候，小銀狐並未察覺到他的氣味聲音。他正聽見端妃和顧念雲說起正妃之位有點難的事情，又想到之前收到的消息……

  東方靈在知道他失蹤之後，居然親自偽造了婚書和他“冥婚”，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是將來他和顧念雲雙雙回到長興，東方靈的正妃之位也絕對無法動搖的。就算是他揭穿了那封婚書是偽造的，朝中和民間也都只會更加讚賞東方靈的節氣。

  而且，東方靈畢竟是他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小師妹，又有師父在臨死之前囑咐他千萬照顧好小師妹。明知道自己不在了，卻還想要為了他守一輩子活寡，這讓他的心理也隱隱有一絲惻隱之心。

  但是……這讓他怎麽面對顧念雲？
  衛辰舟正猶豫地看著顧念雲，想著要不要把這件事和盤托出，端妃卻突然撲了過來。

  “辰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