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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領主》第239章 歷史該怎麽書寫
  第239章 歷史該怎麽書寫
  第二百零二章 歷史該怎麽書寫
  齊國第一奸夫、現任國君齊莊公如夢方醒,急呼侍者賈舉,無人答應——賈舉是位太監,賈舉的父親曾經受過崔杼的恩惠,依靠崔杼的收養,賈舉才活了下來。後來崔杼扶持齊莊公上位,賈舉被崔杼指定服侍齊莊公。不久,賈舉在貼身服侍齊莊公過程中,因為洗臉水溫度不能讓齊莊公滿意,被齊莊公狠狠的羞辱了一頓。

  齊莊公呼喊不至,他推開了臥室的門,屋外,崔氏家丁看到國君闖了出來,頓時呆住了——在春秋時代,殺害一位國君,是需要莫大勇氣的。

  齊莊公聰明,士兵們還在愣神,齊莊公搶先從失神中恢復,他急急沿著走廊躲避,一邊四處尋找縫隙,一邊連聲呼喚賈舉:“死太監,到哪裡去了,看我回宮不剝了你的皮。”

  話音剛落,賈舉的聲音在屋外響起,他一疊聲的回應:“來了來了。”

  齊莊公沒敢停下腳步,他正奔跑當中,發現一截樓梯沒人守護,慌不擇路的齊莊公立刻順著樓梯爬上去,他來到了二樓的閣樓。士兵的奔跑聲、鎧甲的嘩嘩聲,軍官的口號聲響成一片,跑到二樓閣樓上的齊莊公聽到這些聲音靠近了,他從二樓閣樓探出頭來,喝斥賈舉:“死太監,你跑哪裡去了,快快驅散附近的人,把崔杼給我叫過來,責問他為什麽崔府家丁包圍他的臥室……嗯,辦完這個事後,你回去找州綽,領受三十鞭子的刑罰。”

  賈舉抽出腰中配的寶劍,斜斜指向二樓的閣樓,發出號令:“舉弓,張弓、搭箭……”

  齊莊公怒罵:“死太監,我讓你趕散周圍的人,你把弓箭對向二樓做什麽?我在二樓上呢。”

  賈舉仿佛沒聽見齊莊公的話,他果斷的揮下了寶劍,法令:“射!”

  “哎喲哎喲”,齊莊公連滾帶爬的躲避著射來的箭,也許是士兵不太精心,也許是這位齊國第一奸夫運氣太好,那麽多箭竟然沒有一支射到他身上,但這下子齊莊公終於明白了:賈舉想殺他。

  剛緩過神來,院門外,齊國第一二奶保護人、齊國第一奸夫的司機州綽領著一群二奶維護者,比如邴師、公孫敖、封具、鐸父、襄伊、僂堙等著名猛士闖了進來,州綽看到奸夫危急,立刻一聲怒吼,衝著崔府的武士衝了過去——他是來保護第一奸夫幽會的,所以沒有攜帶長兵器,危急之間,隻來得及揮舞著自己的佩劍撲向崔府武士。

  崔府武士是什麽樣的人,自齊莊公登位以來,這些奸夫護衛隻乾一些拿著武器嚇唬老百姓的工作,而崔杼卻領著齊國軍隊不停的攻擊齊國的東方,使得原先叛逃的齊國附庸國,一個接一個重新衝齊國低下了頭顱,這些百戰余生的武士,他們的屠殺技巧不是一群流氓可以比擬的,等州綽領著人衝進崔府武士的隊列,片刻間,流氓全體斃命。

  州綽不是流氓,他是晉國罕見的猛將,對付士兵的集群衝擊,州綽頗有經驗——他從小到大都在訓練自己的屠殺技巧。與崔府武士交手幾個回合,州綽的劍斷折,他沒有糾纏,轉身跳出武士們的包圍圈,幾個快步竄到院門口,抱起院門口一尊石虎(上馬時的踏腳石),而後揮舞著石虎再度衝向崔府武士。

  齊國猛士——哦,齊國流氓、齊國二奶保護人——的集體衝擊,雖然沒能對崔府武士造成大的傷害,但卻讓齊國第一奸夫得到了逃跑的空隙,趁著武士們調整隊列開始應付流氓陣的拚死衝擊,齊莊公連滾帶爬的竄下了樓梯,站在樓梯口,他稍稍猶豫了一下,此時,恰好州綽揮舞著石虎重新與崔府武士殺成一團,這一團亂戰,恰好堵住了院子門。齊莊公見勢頭不對,他轉身向屋後竄去。

  不能不說,齊莊公這位齊國國君身手還不錯,多年包養二奶的經驗讓他身輕如燕,他沒用任何器械輔助便跳上了院牆,但站在牆頭,他愣了。

  牆外是一隊張弓搭箭的弓箭兵,許多人手裡還拿著從晉國采購的趙氏弩弓,中午的陽光下,弩矢、箭矢鋒利的尖端散發著陣陣寒氣,而所有的弩矢、箭矢標靶只有一個,正是齊國第一奸夫、齊國的君主薑光。

  齊莊公蹲在牆上,不敢移動,他生怕身體稍稍一動,引來一片射擊。此時,院中心,州綽還在虎虎有力的揮舞著手中的石虎,但奸夫這一方,戰鬥的人只剩下州綽了,其余的流氓眾已經躺倒在塵埃,身體被崔府武士踐踏。

  齊莊公想了想,蹲在牆頭左右望了望,靠院牆邊,一株紅杏樹開的正嬌豔,齊莊公優雅的折了一枝紅杏,在鼻尖嗅了嗅杏花香,而後以國君的名義與尊嚴發話:“不要射箭,不要射,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齊國第一奸夫蹲在牆頭求饒,齊國的第一綠帽與第一二奶都沒有露面,他們成心的,這兩人成心要回避殺國君的責任。

  崔府的武士首領擺了擺手,優雅的向齊國第一奸夫鞠躬,用充滿貴族氣息的口吻喝斥:“讓你的侍從放下武器,只要他們放下武器,我們就不射箭。”

  齊莊公從善如流,立刻轉身,威嚴的衝州綽下令:“州綽,放下武器。”

  州綽聽到命令,手一松,扔掉上了上馬石。上馬石發出一聲悶響,沉重的墜落到地上。

  齊莊公立刻蹲在牆頭喊:“我們已經放下武器了,該你們了。快放下武器!知道我是誰嗎,我是齊國的君主,是先君的嫡長子大子光,我是你們的主子,聽我命令放下武器……執政呢,快讓他來見我,讓他告訴你我是你們的君主。”

  崔府武士首領嘿嘿一笑:“晉國大夫辛俞出逃的時候,曾經告訴晉國的先元帥范匄,說:三代追隨一位主子,當像侍奉君主一樣侍奉他——主之主上,並非我主。我的主子是齊國執政崔杼,他命令我們捉拿淫賊,我不知道還有其他命令。”

  齊莊公蹲在牆頭,滿臉討好的笑問:“別開玩笑了都。去叫執政來,我向他發誓再不糾纏他的夫人,再不拿走他的綠帽子,請他放我走,我發誓:事後便把此事忘了,絕不秋後算帳……咦,今天的事就算大夥都有錯啊。”

  武士首領回答:“執政有病,不能來! 放你,我不敢自作主張!”

  齊莊公開始感覺到死亡意味,哀哀求命:“那就——我有罪我知道,那就容許我到祖宗廟裡自裁,以謝相國如何?”
  “執政沒有交代我,我不敢容許。”

  “那你剛才答應我不要射箭,可不許沒有信用。”

  那位武士首領咧開大嘴,露出了滿口的白牙:“我騙你的。”

  話音剛落,這位首領手一揮——齊國第一奸夫被萬箭穿心。

  齊國第一奸夫的司機、齊國第一二奶維護者、齊國第一猛士州綽也沒有好結局,可憐這位晉國罕見的猛將,被齊莊公的一句話解除了武裝後,還沒來得及反應,崔府武士已經揮起了戰戈,將他砍翻在地。

  戈如雨下,州綽被剁為亂泥,屍骨無存。

  山西大漢州綽一向傲氣的很,對齊國高手動輒喝罵,“食肉寢皮”這個成語,就是他叱罵的原話。但他最後的屍體,連“皮”都不完整。

  事情結束了,崔杼依舊沒有出面,還是崔府武士將齊國國君的屍體拖到崔府門口暴屍。恰好齊國名臣晏嬰從東海趕回,聽到國君被殺的消息,他急忙招呼從人趕到崔府府門口,撫屍大哭。

  晏嬰哭了半天,等他的悲傷稍稍平複,他含著淚眼四處觀察,附近只有幾個崔府武士來回遊走,哭靈的除了他這位被國君趕到東海邊釣魚的小矮人,整個齊國再無第二個哀悼者。晏嬰也不慌張,他蹲在那裡自言自語:“君主為國家而死(死社稷),臣子應當跟著他殉死以盡忠;君主為國家逃亡;臣子也應該追隨他逃亡。可是,假若君主是為自己私事而死,為自己私事而逃亡,除非是他的親信,否則誰會跟著他呢?”

  崔府府內,武士向崔杼匯報了晏子的哭靈,並建議: “此人是國君的謀士,我們已經做下了這件事,一定要殺掉晏子才能安睡啊。”

  崔杼不以為然:“算了吧,晏子是眾望所歸的人,放了他,還可以贏得民心……你們請他進來吧。”

  晏嬰坦然邁進崔府,他走過的路上,一灘灘的血泊還沒來得及收拾,折斷的鐵劍,彎曲的青銅劍散落一地,還有一些碎骨碎肉,殘肢斷臂,以及零落插在地上的箭杆……晏嬰視若無睹的走過這些殘骸,仿佛在他自家花園散步,神態安然而平靜。

  崔杼迎到了大門口,他不想承認自己是弑君主謀,但面對智慧如海的晏嬰,崔杼也不想隱瞞,他充滿貴族氣度的、含糊的問:“已經這樣了,晏子有什麽可以教導我的?”

  晏嬰拱手回答:“已經這樣了,唯有好好的利用一下了。”

  崔杼反問:“該怎麽利用這件事?”

  晏嬰拱手回答:“齊國不能動亂,齊國已經失去了一半的國土,貴族卿大夫們因為君上的連番失敗,已經產生一股怨恨情緒,如果我們這時不能團結大多數人,不能確立我們的絕對權力,齊國就要亡國了。”

  崔杼深深一鞠躬:“晏子是智者,請入屋裡,我們詳細談一談。”

  晏嬰在屋裡坐下,平靜的開口:“如今,我們首要的任務是確認繼任者,而且要讓繼任者的上位令所有的公子無話可說,唯有這樣,齊國才不會因為君權戰爭發生動蕩,君位順利過渡,才能保證我齊國不再分裂。”

  崔杼連忙問:“需要繼續殺嗎?如果要把其它的公子全殺了,我怕今後大家會責罵我,我擔當不起這份罪孽呀。”

  晏嬰拱手,板板正正的回答:“不是還有晉國嗎——我聽說晉國的執政趙武子因為先君(齊莊公)攻擊絳都,心中憤恨不平,已經四處派遣使者,打算會盟諸侯,以討伐我晉國,這是個機會啊,如果我們利用這個機會,就能確定繼位者的絕對權威。”

  崔杼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沒錯,先君觸怒了晉國,雖然趙武子發動軍令攔截,他攔截住了我齊國大部分軍隊,但重要的軍官,以及先君都順利逃脫。

  趙武子覺得他的勝利不完美,他還想找先君的麻煩——我們就讓他的勝利更加完美,我這就派出使者,告訴晉國,就說:先君觸怒了晉國,我齊國不敢讓霸主國勞動諸侯征伐,我們罷黜了先君,重新選拔賢者繼任君位,如此一來,伯國(霸主國)的憤怒該平息了吧。”

  晏嬰點點頭:“先君去世了,伯國的憤怒失去了對象,我們請求伯國承認新君的繼承權,如此一來,其他的公子便是想作亂,他們也會害怕晉國的憤怒。那麽新君的位子就坐穩了。”

  崔杼笑的更親切了:“晏子認為誰可繼任國君?”

  晏嬰毫不猶豫:“異母弟杵臼(chǔ jiù楚舊)可以為君(即齊景公)。”

  崔杼含笑點頭:“我聽晏子的……誰可出使晉國?”

  晏嬰平靜的回答:“大夫隰鉏可以。”

  崔杼笑得跟一朵花似的:“我馬上派他出使……”

  晏嬰搖頭:“還不夠!”

  崔杼馬上反問:“缺什麽?”

  “趙武子是個講究收獲的人,齊國失去了一位君主,新立了一位君主,但晉國沒有半點收獲,我猜趙武子還是不肯罷休。”
  崔杼皺眉:“我齊國已經這樣了,我們已經失去了一半的國土,還有什麽可以賄賂晉國?”

  晏嬰面無表情:“我們何必用齊國的東西賄賂晉國,恰好我們手中有一個不少齊國的東西。”

  這是一場智者的對話,交談雙方都點到為止。崔杼馬上順著話題向下延續:“你說的是朝歌吧,那塊領土確實不是我齊國的,便給了晉國又怎樣,我同意了。”

  朝歌是衛國的領土,這座城市也是衛國境內,堪與國都帝丘並列的衛國兩大城市之一。這次齊莊公偷襲晉國,恰好衛國國君被趙武抓捕到了晉國,而衛國的執政以及重要大臣都被監禁起來,齊莊公順勢攻陷了朝歌,回軍的時候,他並沒有在朝歌留下駐守人員。

  然而,衛國至今依舊是國內群龍無首,朝歌畢竟是齊國攻下的,現在齊國把這塊領土轉贈給晉國——這一轉手,晉國不是直接從衛國手裡侵吞的土地,他們就避免了欺辱自己附庸國的名聲,並白白獲得一塊沃土……這便宜趙武一定不肯放過。

  兩個聰明人談論到這,依舊將齊國的政治格局正式確立,由於晏嬰表現出他非凡的智慧。此後,崔杼擔任右相,慶封任左相,晏嬰成為司徒(齊國司徒治民,掌戶籍),田完做了司空(齊國司空管理土地、建築、田賦)——至此,齊國崔、慶、晏、田四大家族正式登台。

  掌握了絕對權勢的“齊國第一綠帽”還有一件心事放不下,他招來齊國的太史令,小心的詢問:“國君被殺的時候,我病了,病得很重,並不知道下面人做什麽,下面人只不過是捉拿奸夫而已,沒想到他們殺死奸夫後,才發覺這奸夫居然是國君……殺國君的事,我可不知情。”

  白發蒼蒼的齊國太史令哆哆嗦嗦的從懷中摸出一片竹簡,遞給崔杼:“這段歷史我已經記載了,你瞧。”

  竹簡哈桑寫著幾個大字:“崔杼弑國君光。”

  崔杼大怒:“我跟你說了我全不知情,全是手下人乾的,你怎麽還敢這樣寫,要謳歌,謳歌我為國家四處征戰,才取得了齊國複興的機會。”

  太史令平靜的回答:“國相為了齊國四處征戰啊,這些事我已經如實記錄了。”

  崔杼咬著牙,委屈的問:“這片竹簡上,一個字都不能改嗎?”

  太史令回答:“山可移,歷史不能修改。”

  崔杼衝武士使了個眼色,武士首領抽出劍來,一劍砍翻了太史令。

  崔杼獰笑的看著太史令在他面前咽氣,他將太史令書寫的那片竹簡掂了掂,蘸著太史令的血,將竹簡塗抹一遍。鮮血覆蓋了字跡。

  崔杼將逐漸遞給武士:“把這片竹簡交給太史令的兒子,命令他繼任太史令,讓他說一說,他打算如何書寫這段歷史?”

  不一會兒,新任太史令,舊太史令的嫡長子走進崔杼府上,他雙手擒著那片鮮血染紅的竹簡,這片竹簡上如今又覆蓋了新字跡:崔杼弑國君光。

  崔杼大怒:“你以為我的劍不鋒利嗎?”

  新任太史令平靜的回答:“你的劍雖然鋒利,但我的筆卻是直的。”

  崔杼厭煩的擺擺手:“拖下去,殺了!”

  新任太史令鞠躬:“我的兒子就在府門外,我死之後,又他來繼任太史令的官職。”

  崔杼冷笑:“你連繼任者都帶進來了,我記得你的兒子才六歲。”

  新任太史令淡然回答:“他雖然六歲,但這幾個字還是會寫的。”

  崔杼喚來後任太史令,當著這名幼童面殺了他的父親,而後用血重新塗抹這片竹簡,冷笑的將竹簡遞給六歲的現任太史令:“這段歷史,你怎麽書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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