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年輕的郭嘉

  一陣劇烈的顛簸將王旭喚醒，他輕輕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馬車裡，旁邊還坐著皺眉沉思的董和，也不知在想什麽。

  他低頭看看右胸的傷口，心裡默默歎口氣。

  真是夠倒霉，好巧不巧就撞到黃忠手裡。

  想起那驚魂一箭，他陡然打個寒顫，連忙搖搖頭，試圖甩去殘留的陰影。

  “幼宰，我們這是在哪裡？”

  “嗯？”

  董和驚喜交加，激動地轉過身。

  “主公，我們在趕回臨湘的路上。”

  “前線戰事怎麽樣？”王旭虛弱地問。

  “很順利！”

  董和高興地說：“兩路荊北敗軍在江邊爭相逃命，遭受重創，除去少數精銳率先過江，余者大多繳械投降，目前王主簿應該帶著後勤人員在清算繳獲。”

  “有沒有捉到荊北大將？”王旭追問。

  “這倒是沒聽說。”董和遺憾地搖搖頭。

  王旭沒再多問，靜靜躺著休息，不久就感覺困意襲來。

  “幼宰，我再睡會兒。”

  “主公安心歇息，一切自有臣下照料。”

  董和幫他把被褥蓋好，靜默著不再出聲。

  一路都很順利。

  細心的董和害怕旅途顛簸，走的速度很慢，沿途遇到農家還會停下來，花錢讓百姓燉些雞鴨給王旭補身體，直到四天后才秘密抵達臨湘。

  快要進城的時候，董和命人快馬稟報徐淑，但叮囑兵士不要急著說王旭受傷的事。

  得到消息的徐淑非常高興，打算出城迎接，恰巧趙雨也在將軍府玩，吵著要去表功，兩人便一同騎馬趕赴城外，倒是貂蟬挺可憐，想跟著去又不會騎馬，唯有在將軍府守望。

  徐淑和趙雨快馬奔出北城，很快就看到緩緩駛來的車隊，徐淑略微觀察，笑容陡然收斂，連忙呵斥趙雨勒住戰馬。

  趙雨疑惑地眨眨眼睛。

  “文雅姐姐，我們為什麽不過去啊？”

  “別急，情況不太對勁。”

  徐淑秀眉緊皺。

  “你旭哥哥回來，通常會有典韋隨行，縱然沒有也該是近衛軍陪伴，但前面的士卒不是近衛軍，而且你旭哥哥會騎馬，不會坐在馬車裡。”

  “真的誒！”趙雨歪著腦袋想了想。“莫非是誰假傳消息？”

  徐淑沒有急著回答，仔細觀察許久，美眸突地閃過一絲惶急。

  “不！不對！白霜在！它跟在馬車後邊卻沒人騎乘……雨兒小心點，恐怕出什麽事了！”

  “噢！”趙雨凝重地點點頭，悄悄握緊了拳頭。

  此時董和已經聽到馬夫稟報，他掀開車簾查看，發現徐淑和趙雨駐足不前，神色略顯緊張，稍加細想便明白緣由，當即命令外邊的人停住，回頭對著王旭笑說：“主公沒有騎馬，又無法大聲說話，主母似乎生疑，屬下先去解釋。”

  “去吧！”王旭笑著點頭。

  董和匆匆走下馬車，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快步迎向徐淑和趙雨。

  “臣下董和！拜見主母！”

  徐淑看到他時稍微松口氣，但還是保持著警惕，佇立原地笑說：“董曹掾不必多禮，不知妾身的夫君在哪兒？”

  董和似乎明白她的心思，笑著走到她長劍能及的位置。

  “主公就在馬車裡歇息，臣下可為主母引路。”

  董和此番不說出王旭受傷，不直接解釋，實則有自己的想法。

  他不僅為人低調，而且聰明機智，心知自己解釋說王旭受傷，徐淑必然不高興，潛意識裡會遷怒於他，導致他莫名分擔護駕不利的責任，唯有等徐淑親自去看，由王旭來解釋前因後果才會注意不到他，而主動走到一劍之內，則是讓徐淑寬心，因為徐淑已經生疑，心裡在提防他圖謀不軌。

  徐淑看到他敢走到近前，果真放松不少，微笑著跟他走向馬車，四周的兵士和隨行人員紛紛避讓。

  馬車裡躺著的王旭聽到馬蹄聲，強撐著喊話。

  “文雅，是我。”

  徐淑頓時長舒口氣，歉意地朝董和笑笑。

  董和明白徐淑已經識破自己走到一劍之內的用意，當下心照不宣地含笑搖頭。

  “主公就在車內，主母安心陪伴，屬下會一直在外守護。”

  “那就有勞了！”

  徐淑翻身下馬，帶著趙雨跨上馬車，待看清躺著的王旭，她瞬時倒抽口涼氣。

  “你怎麽搞成這樣？”

  “旭哥哥，你怎麽會受傷？”趙雨驚呼出聲。

  “沒事！皮肉傷！”王旭笑著寬慰。

  徐淑狠狠瞪他一眼。

  “皮肉傷？這都把你悄悄送回來，哪裡的皮肉這麽嚴重？”

  她擔心地躬下身子查看。

  “看這包扎手法，似乎是箭傷……有多嚴重？”

  “總之死不了，調養段時間就好。”王旭笑著回說。

  趙雨很是震驚，突然抓住他的手，大眼睛裡滿是茫然。

  “旭哥哥，你這麽厲害也會受傷嗎？”

  “傻丫頭！”

  王旭捏捏趙雨粉嫩的臉蛋。

  “戰場廝殺又不是玩鬧，受傷有什麽奇怪，這次如果不是我躲得快，怕是要請你吃好幾天豐盛的宴席。”

  趙雨罕有地陷入沉默，抓著他的手沒說話。

  旁邊的徐淑想了想，突然接口：“是不是黃忠？”

  “是！”王旭感歎道：“黃忠的箭真是相當厲害，當時的距離少說上百步，但箭矢又準又快，力道驚人，我差點連反應都沒有，依我的武功，天下真沒有幾個人能做得到。”

  徐淑看向他的傷口，心疼地抱怨：“你明知道黃忠箭術好，怎麽不小心點。”

  王旭無奈苦笑。

  “弟兄們追擊近百裡，精神松懈疲憊，我這個主將如果不衝到前頭，誰還會奮力往前衝？”

  這些道理徐淑都明白，就是心裡難受罷了，當下沒有再接他的話，轉而說起孫家來訪的事，待回到將軍府，望眼欲穿的貂蟬看到他被抬進府內，差點當場暈過去，豆大的淚珠直往下掉，徐淑安慰好久才讓她平靜下來，靜靜跪坐在床邊陪伴。

  王旭身負重傷的消息很快傳遍臨湘。

  兩個時辰不到，家裡人和重要官員就急急趕來，陣勢完全跟人要死了一樣。

  眼看人數越來越多，徐淑不得不派人攔客，除去緊急軍情，什麽都不讓王旭接觸。

  此後幾天，前線捷報頻傳。

  原來西路的郭嘉早就秘密派人去巴丘，命令宋謙率領所有可以作戰的水軍出動，務求破壞荊北集結的民用船隻，待張允率荊北水軍征討，宋謙就遠遁，不與他交戰。

  荊南的水師戰船都用腳踏板式轉輪槳，速度遠比傳統劃槳快，荊北水軍死活追不上。

  趁著荊北水軍不在，徐盛和張遼發起夜襲，火燒夷道渡口，擊潰守將呂公和韓晞，大肆破壞各種船隻。

  蔡瑁和吳巨認為郭嘉意欲封鎖大軍歸路，心裡暗喜，打算趁機激發將士死志，重振士氣，爭取擊敗荊南主力再有序撤退，避免出現大量傷亡，哪想郭嘉又突然命令張遼從渡口撤軍。

  荊北將士很快開始恐慌，大量船隻損毀意味著更難安穩撤退，當晚就有大批兵士逃散。

  蔡瑁和吳巨迫於無奈，再次分兵駐守渡口，試圖穩定軍心，期望熬到船隻集結完畢，一次性撤走全部主力。

  第二天，郭嘉再次命令張遼奪取渡口，擊破駐防渡口的守兵，同時竭力破壞船隻。

  第三天，同樣如此。

  蔡瑁和吳巨慌了。

  打，打不過！
  守，守不住！
  若是強大的荊北水軍屯駐渡口，宋謙就帶著荊南水軍破壞民船，使得荊北沒有足夠船隻渡江。

  荊北水軍如果去追，宋謙就利用速度優勢撤離，死死牽製住他們，為張遼攻破渡口創造機會。

  郭嘉這招狠到極點，如果長久持續，荊北主力怕是要全部耗光。

  走投無路的蔡瑁和吳巨被迫狠下心腸，打算拋棄大批士卒，隻帶精銳部曲渡江，保存核心力量。

  一切都在郭嘉的預料之中。

  此時荊南大軍兵力雄厚，戰力強大，士氣高漲，哪會眼睜睜看著對方撤離。

  全軍主力很快分成數十部，沒有管優先撤離的荊北精銳，僅留張遼率少數精兵拖住敵方心存死志的殿後將士，然後各路兵馬追著被拋棄的士卒猛打，迫使他們搶著登船，激化敵軍內部矛盾。

  無數荊北士卒看到優先撤走的是親衛部曲，率先上船的是訓練有素的精銳，而船隻根本不夠全軍撤退，哪還不明白將領們想做什麽。

  有的人悔恨當初沒有勤加練習，有的人絕望哀嚎，有的人茫然無助，唯獨有個共同點，那就是對自己被拋棄的恨。

  郭嘉眼看時機成熟，下令各部喊出投降不殺的口號。

  這是生存的希望。

  荊北將士不願再為拋棄自己的人拚命。

  一片又一片的荊北將士丟掉手中武器，哀嚎著跪地投降。

  綿延的江邊處處都是俘虜。

  這一刻。

  年輕的郭嘉獨自站在山崗，迎著清涼的江風，目視遠去的荊北水師開懷大笑。

  壓在他心裡的陰霾終於散去。

  他覺得自己為欽慕的女人複了仇，為敬仰的主公雪了恥，為戰役早期的誤判彌補了過錯，自己仍舊能勝任軍師，不用再遞交辭呈。

  笑聲停息。

  他恢復往昔的從容，似笑非笑。

  “此計遠沒有結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