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意氣之爭
  “哎，既然能結束戰事，二百萬就二百萬吧！”趙恆對南北之間的戰爭實在是厭倦，錢是多了些，但他還能勉強接受。

  不過，用膳的心思是沒有，沮喪地道：“宣他們進來問話。”

  王璿和曹利用二人進來後，眼看趙恆臉色不對，各自看了對方一眼，才行君臣大禮。

  趙恆非常鬱悶，為盡快達成盟約認了二百萬，但畢竟這不是小數目，還是不時地肉痛，道：“辛苦二位卿家了，能夠達成盟約，委實不易？”

  王璿深深作揖，俯身道：“陛下恕罪，臣和曹大人與契丹周旋，結果許了許多金帛，有負陛下重托，現在想想真是羞愧難當！”

  趙恆心中已明白了，看來二百萬是不假了，臉色變了幾變，勉強擠出一些苦澀地笑容道：“也難為二位卿家了，二百萬金是多了些，但總比年年征戰花費要小的多。”

  “二百萬金？”王璿故作驚訝地直起身來，一雙眼睛睜的大大的，很無理地直視趙恆。

  曹利用心下暗笑，卻極力壓抑，配合王璿做驚訝狀。

  “卿家為何驚訝？”趙恆見王璿和曹利用二人臉色有異，絲毫不顧君臣之禮，心下頗有些不快。

  王璿哦了一聲，似乎回味過來，朗聲道：“敢問陛下，何人對陛下說歲賜二百萬金？”

  趙恆有些糊塗了，他瞥了眼一旁的周文質沒有作聲。

  周文質見王璿和曹利用質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心中咯噔一下，頓時感到一陣心慌，預感到自己有可能被人算計了。當下，戰戰栗栗地道：“陛下，臣確實見曹大人伸出二指.”

  曹利用眉頭緊蹙，厲聲道：“原來如此，那你怎不說是兩千萬呢？”

  厲害關頭，他也顧不上得罪內官了，只要他有足夠的資本，一躍成為重臣，小小內官還能把他怎樣。

  周文質腦袋頓時就懵了，他算是明白了，自己今天真的栽在王璿和曹利用手裡了。

  也怪自己魯莽，人家伸出兩個指頭就瞎掰什麽二百萬金，把自己裝進去了，糊裡糊塗地給人家當槍使，真是倒霉啊！
  “二位卿家平身說話，那倒底是多少？”趙恆也不是傻子，他似乎有些明白，但又不願去相信，天下哪裡有這麽便宜的事。

  曹利用起身後，瞥了一眼王璿，沒有說話，此時彩頭歸誰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王璿也不相讓，用沉重的悔恨的聲音道：“臣和曹大人一力堅持十萬，但最終還是答應了十萬金和十萬匹帛。”

  趙恆神色變了幾變，如同沙漠中一整天沒有喝水的人，忽然看見一條清澈見底大河，兩眼頓時冒出炙熱的光芒，不知如何高興是好。

  二十萬貫的代價，簡直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原計劃能夠坦然接受百萬的歲幣，二百萬金他也勉強認了，卻沒想到竟比預計的少上許多，幾乎無法接受。

  足足一刻鍾，他才兩眼放光，興高采烈地道：“二位卿家如此精明幹練，二十萬就把契丹人給打發了，從此天下太平，又何嘗不是千秋功業！”

  王璿和曹利用不由地看了對方一眼，都暗自慶幸自己押對了寶，一多一少、患得患失，效果極為明顯。

  “二位卿家有功於社稷，朕心甚是欣慰，卻不知和些日子來你們是如何挺過來的？”既然放下心來，趙恆的興趣也落在了王璿和曹利用用的什麽手段。

  介紹二十萬歲幣的來龍去脈，王璿自不能自己回答，曹利用當仁不讓地佔了風頭。

  當然，還是要加一點波瀾起伏的曲折，還有那錚錚忠骨的描述，不然太平淡了。

  王璿所表現的確算是夠強硬的，在曹利用形容中，最終變的更加驚險，仿佛刀斧落在脖子上瞬間才被叫停，令趙恆聽的一陣心驚肉跳，不覺中對王璿又親近了幾分。

  “沒想到竟然讓卿家遭此磨難。”趙恆長長歎了口氣，頗為自責地安慰王璿一句。

  王璿當即正色道：“陛下，臣食君之祿自要盡忠王事，雖有些小小曲折，卻有感身負天子囑托。原本打定主意不出十萬，最終還是被迫應諾二十萬，實在慚愧萬分。曹大人盛讚於臣一身，實則曹大人亦是據理力爭，陪同契丹使臣奔波南北，比臣有過而無不及，臣實不敢當曹大人盛譽。”

  “二位卿家就不要過謙了！”趙恆對王璿和曹利用相互謙讓，把功勞推給對方感到非常滿意，在他看來正副使臣能夠齊心協力、相互謙讓，過留自身、功給他人，很是難能可貴。

  心中滿意之下，撚須含笑道：“不過卿家能把歲幣掌控在二十萬，大大超出朕的意料之外了，一會宰相們就要來了，你們的功勞自然會有定奪。”

  正說著話寇準和馮拯二人快步進了殿閣，寇準望見王璿的目光怪怪的，神情間充滿了急切，但又不得不先行君臣大禮。

  “二位愛卿快快平身。”趙恆仍不住心中的喜悅，連強調也變了，激動地道：“王卿家和曹卿不辱使命，據理力爭，為朝廷建立不世功勳。”

  “不世功勳？”寇準疑惑地看著王璿，又稍稍欠身道：“陛下，臣實不明何謂不世功勳。”

  趙恆笑呵呵地道：：“契丹人雖然貪婪，但二位卿家卻和他們達成了二十萬歲賜。”

  二十萬歲賜，寇準遽然間松了口氣，馮拯亦是松了口氣，盡管他們的心思各有不同，但都對還不算太多的代價感到滿意。

  寇準對王璿非常滿意，在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暗自僥幸，他本認為王璿年紀輕輕，不一定能完成使命，萬一超過了三十萬，他該怎麽辦？
  總不能真的殺了王璿吧！那王旦豈不要和他拚了老命，二十萬歲幣退敵的結果還不錯，針對他的流言，也該停止了。

  “如能利用盟約，契丹放松戒備之際.。”寇準的話沒有說下去，雖然他恐懼流言，但心中仍是不甘。

  王璿聽寇準那麽一說，眼前一亮，旋即又稍稍地下了頭。暗道寇準太理想主義了，雖說自己也傾向於反擊契丹軍，但此時斷不能流露任何強烈主戰的念頭，畢竟現在天下大勢是以和為主了，強烈地主戰會遭到主流勢力的抵製。

  果然，不僅趙恆的臉色沉了下來，連馮拯臉色也流露出不豫之色。

  馮拯用譏諷的口吻，道：“寇大人，朝廷既然決議議和，就當以仁德禮義待人，為天下萬邦立下堂堂中國表率，豈能出爾反爾、趁人北回之際行小人作為。”

  寇準默然不語，此時，他才發覺自己說話不合時宜，暗自告誡自己不要再多言了。

  “陛下，臣來時仍有一事未能決斷，還請陛下定奪，也好打發他們。”王璿見殿堂內的氣氛有些尷尬，生出維護寇準的意思，他不想讓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

  畢竟，現在的朝廷不能缺少寇準，更不希望寇準激化和趙恆的矛盾，引起一系列他不能把握脈絡、無法作出準確的判斷。

  “還有何事未決？”趙恆顯然最關心眼前的事情，王璿說到關於和談的事情，自然牽動他敏感的神經。

  王璿道：“事關歲幣、歲賜稱謂，臣在契丹大營時用賜，但契丹人堅決不同意，他們堅持用貢，臣認為古來中原正朔，哪有給北方蠻族納貢之理，所以此事一直懸著，明日契丹使臣到來也是為了這個字而來。”

  趙恆想了一想，含笑道：“愛卿言之有理，雖說是一字之差，但事關朝廷體面，斷不可輕率行事，諸位卿家看看用哪個字妥當。”

  大家都明白趙恆既然說了話，那就是‘幣’絕不可用，而趙恆的意思中也隱隱有不用賜的主張，雖然不太明顯，但口氣卻非常的明白，不然幹嘛要大家來那個主意。

  寇準雖明白趙恆意思，但他不願意再退讓了，本來議和就很失面子，再在議和條款上退讓，他絕對接受不了，當下朗聲道：“陛下，臣以為絕不能用幣，用賜是中原正朔對四方蠻夷的定製，絕不可更改。”

  馮拯雖對達成和談感到滿意，但在名稱問題上卻和寇準驚人的一致，認為不用賜實在讓人難以忍受，他當即表達自己對賜契丹歲幣的堅決，一致反對改用其它的字眼。

  甚至說出若不用賜，那就把這場戰爭打到底的硬話。

  王璿有感於士人對實質性的利益並不特別關心，為了休兵息武、防止武人，寧願對外采取犧牲利益的這種辦法。

  但對於表面上的虛名，卻勇氣十足地去計較，真是令人可笑的悲哀！

  趙恆見宰執對一字之爭竟然這麽強硬，頓時感到非常費神，以他的主張既然要快點達成盟約罷兵，用不用賜字都無所謂了，除了不能用自貶身價的幣字之外，其它的都好商量。

  但連一直主張議和馮拯，甚至用繼續打仗來表達堅決，他不能不有所顧忌。

  “那該如何是好！”趙恆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了王璿，他感到王璿既然提出了其但要求，或許能夠為他分憂，當下溫聲道：“王卿家有什麽好辦法，說來聽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