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滿足
石蛟深深鞠了一躬,誠懇地道:“不管什麽時候,你知道我都會跟隨你。”
實在拿不出話解釋,石蛟準備離開。
楚芊眠叫住他:“那麽,我們要到鄉下去住,你跟著我去鄉下吧。”
“去鄉下?”
石蛟看得出來城裡布置的不錯,偶爾從街上遇到楚稷哥、鐵標、花小五三個人,雖然後面跟的有人,但無拘無束。
“就要冬天,過年要祭祖,年年都是在田莊上過冬。”
石蛟恍然大悟。
但是遺憾:“過年我要回家,我就不跟去了。”
他本來要講的有這句話,讓一句問話打得方寸亂,差點丟到九霄雲外。
如果楚姑娘回應他去南疆的日期,石蛟本打算回家召集水軍,封鎖一定的海域。但是現在他沒有解釋,就不方便再提。默默無言欠欠身子,拿這個權當辭行,大步走開。
稍晚,楚芊眠和俞太傅說起這事:“在新的聚會發起前,確實要去南邊走走,但他是東海王的人,還是南韁王處的人,就不得而知。”
太傅沉吟:“如果是東海王的人,他在衡量姑娘你的底氣,敢不敢往南。如果是南疆王的人,莫非他有等待曙光之意?”
房外陰陰的,南方下雪晚,這天氣不會有雪,不過楚芊眠想到稷哥可以添上薄襖。再往後,是今年裡一天冷似一天。
“要去,也是明年。”楚芊眠把外省信件捧給太傅:“明年再商議不晚。眼下您要定奪的,是各省過冬。”
第二天石蛟離城,第三天楚芊眠全家出城。
“多好看啊。”
馬車停下來,稷哥喜歡了。在車簾子裡看得不過癮,早早就伸長頭頸。
會稽附近山丘最多,風雪下披銀裹霜,凍枝子加紅梅,上好丹青妙手也難繪難描。
無邊無際的皚皚中,一個人騎在馬上笑吟吟,仿佛天地間最美的盛景。
稷哥陡然睜大眼睛,看了又看,紅撲撲胖臉驟然綻放成一朵花,他拍著小手大叫:“哥哥!”
這一聲叫的上官知心生暖意,鼻頭卻酸。抱起稷哥在手上,看他的大紅鯉魚團花厚襖子,繡花大帽子,一針一線不見得是楚芊眠親手,卻針針線線上有她的情意。
把稷哥照顧的好,上官知覺得點點匯集到他心頭。
“你好嗎?”
千言萬語說出來時,不過是平凡的一句話。
楚芊眠也心潮澎湃有無數的話,但回答時,也是一句:“好。你呢?”
稷哥伶俐的插話:“哥哥好,姐姐好,稷哥也好。”伸出小手摟住上官知脖子,另一隻手拉近楚芊眠。
他要同時感受哥哥姐姐在身邊。
冬天衣厚,楚芊眠沒有拒絕。不僅是稷哥想他,楚芊眠也一樣。伸出手,給稷哥往下扯扯抱起時皺著的衣裳,稷哥洋洋得意,上官知笑容滿面,看上去儼然一家人。
俞太傅分明聽到隔壁馬上的楚雲期嘀嘀咕咕,太傅悄悄取笑:“怎麽,你也有漲定禮的病根?”
施央等人停在樹林裡,互相擠眉弄眼,還好知趣不出來打擾。
北風卷起層層雪,每一層裡都有三個人。永遠挺拔的上官知,歡樂的稷哥和溫柔體貼的楚芊眠。
稷哥不冷,嘰呱說起來:“哥哥,你是特意回來和稷哥過年的吧?”再驕傲而大力的推出姐姐:“姐姐給我做很多好吃的,我吃很多的魚和蝦,小五姐姐說所以稷哥最聰明。”
花小五晃動腦袋也就得意了。
眼看這樣的一家人說個不完,楚雲期就生氣去了,沒想到家就在眼前,進去再說不遲。太傅、上官夫人看得滿心歡喜。別的人也不說話。看樣子,不知道要在這裡站到什麽時候。
稷哥對哥哥說起話來,可是很長很長。
雪白的田莊子裡出來一個人,老遠叉腰大怒:“呔!喜歡喝風你自己喝,芊眠妹妹還要暖和呢!”
呂勝先一步回到田莊子上,看到這一幕早就不快。忍無可忍無須再忍,不出來說兩句,就不叫勝哥。
“啊呀,”上官知陪笑:“看我,把你們都凍著了。”給稷哥壓一壓大帽子,放到自己馬上,卷到自己披風裡,笑道:“請姐姐帶路,咱們到房裡說。稷哥,你還有很多的話要對哥哥說吧?”
稷哥用力點頭:“是啊。”
楚芊眠沒有猶豫的把上官知披風扯扯,把稷哥完全包進去,裹的一絲兒風也不透,嫣然一笑:“那就後面跟來吧。”
“衝啊,回家!”
稷哥不老實的伸出小手臂,對著呂勝指中。
呂勝扮個大鬼臉,把路讓開。
經過他時,上官知鄭重的道謝:“謝謝你。”早來一步的上官知已看到,這方圓約有小城大小的地方,除去楚家的人,就是呂家居住。
梁武帶兵和跟隨楚芊眠回來的難民,把這裡包圍足有三圈。
不敢說天衣無縫,卻真的多隻鳥也能知道。
高挑的酒幌,上寫呂字,呂三掌櫃夫妻露出笑容:“稷哥,標哥兒,小五姑娘,記得來加餐。”
他們也跟來。
兩個田莊子中間,依稀能看到一座大院子,上面挑出“呂家客棧”這幾個字。
呂遠大跑小跑出現:“稷哥,記得來玩啊。”
兩個男子推著一車菜,也是呂家的人。稷哥常去他家買菜。
稷哥高興了,跟著姐姐的他雖放得下城裡的玩耍,但在城外也有,還都是熟人,豈不是更好?
興奮的指給哥哥看,上官知對呂勝深深望著。一個人的情意可以到哪種地步,他並不是完全從自己的心底發出。而是看身邊的人,比如呂勝對楚姑娘,明知得不到,也依然守護如故。
在這一步上,更襯托出大名郡主的唯利是圖,居心叵測。
由衷的道:“勝哥……。”
呂勝擺手:“與你無關,我為的是芊眠妹妹。”
“我不如你。”
落到耳中卻是這一句,呂勝結結實實愣住。饒是勝哥不笨,也等到車隊過去一半才想明白。他猛的跳起來,恨不能大跳大笑大叫大鬧,對著上官知背影長呼:“哎,你說的是真的?”
上官知回身擺手:“有空我請你吃酒。”
自從上官知提親,就不待見他的呂勝揮舞手臂:“你可別忘記,我有空也會提醒你。”
楚芊眠疑惑的看看車前的那位,再試圖往車後看呂勝神情。能讓勝哥對他消除敵意,上官公子他說了啥?
白天,上官知抱著稷哥不松手,和母親坐著談談說說。晚餐過後,他果然約上呂勝、呂遠等特意回到城外的呂家兄弟,在呂勝家酒館坐下來。
進門先一擺手,笑道:“先說好,我給錢。可不是佔便宜來的。”
呂勝打量他:“名門貴公子還有這詼諧的一面。”
上官知著意捧他:“本來不會,遇到你就會了。”
施央掩嘴笑:“公子這句聽著熟悉。”對施將軍也說過。施央也奇怪過,上官知本來是個言笑都在規矩裡的貴公子,上路以後居然樸實的什麽笑話都聽,他也敢說,大家因此親近。
施央才總結出他的經典名言:“在亂世裡當差,比在宮門上回家當值,舒服得多。”
冬雪寒冷,這個鍾點不可能有客人。大家包括上官知動手,把幾張桌子拚在一起,貴公子也好、商賈小爺也好,團團而坐。
氣氛這就熱鬧上來。
“乾!”
第一碗酒嘻嘻哈哈下去,不喝酒的呂三掌櫃也笑眯了眼,感覺出歡騰氣象撲面而來。
做生意的人,喜歡的就是火爆。三掌櫃的尋思下,是不是自己也弄個小壺,也來上兩口。
酒暖身子,也暖人心。上官知端起酒對呂勝:“我敬你。”呂勝還琢磨白天的話:“你說清楚,哪裡不如我,我喝三碗。”
上官知放下碗:“你真的要聽?”
他好似挺認真,呂勝愈發心癢難熬。上官國舅的兒子說他不如自己,不說開的話,不是一塊心病嗎?
端起酒碗一飲而盡:“這是定錢,你說。”
“你比我幸運,從小喜歡的就是楚姑娘。”
呂勝狂笑:“兄弟們,都聽到沒有,憑這一條,你們都不如我。”
又是一碗酒下肚,拍案道:“再說。”
“你不離不棄楚姑娘,險些與她成就姻緣。這一條,我不如你。”
“哈哈哈,”呂勝捧腹,又是一碗酒下肚。
小郡主出來送菜,見到嚅囁:“不用喝的這麽快吧?”
“不要你管。”呂勝說過,瞅著小郡主放下一盤黃花菜木耳鵪鶉蛋,面色一黑:“不是說過,不讓你上菜嗎?在城裡說過的,難道城外還要再說一回。當媳婦扮殷勤也犯不著這樣。你不知道你是郡主嗎?京裡那大逆不道的是你堂兄,以後稷……。以後的是你堂弟。要吃就坐下來,不吃睡覺去吧。”
小郡主溜圓眼睛,醒神後,端起酒壺給呂勝倒滿酒,笑眉笑眼:“你喝,你再喝。”
這一桌都是爺們,小郡主不方便坐,又不願意走。勝哥喝多了酒,也許還有體貼的話出來。她找一張沒拚湊上的桌子坐下,對著呂勝笑看著,目不轉睛。
三娘子在廚房見到,送一壺酒和一盤臘雞臘鴨:“給,你就坐這吧,幫他們看著酒沒了,叫夥計搬來。”
“謝謝婆婆。”小郡主嘴一直很甜。端上一碗黃酒,小郡主慢慢的呷著,聽他們說話。
“還有還有,”呂勝催促上官知。
他雖沒得到芊眠妹妹,但貴公子願意大敗,過了這村只怕沒這店。呂勝忽然就拿上官知當兄弟,不避形跡的讓他說個乾淨。
上官知眉頭有黯然:“回想下,父親讓我聯姻,並非不好。但偏偏相中益王府的郡主,在這裡的兄弟們都知道,”
呂遠也一碗酒倒下肚,嘖著嘴想,國舅的兒子當我是兄弟,我認還是不認?
選擇權卻在自己手裡,呂遠和呂勝一樣飄起來。
上官知歎上一聲:“遠不如勝哥你,芊眠妹妹不管在什麽境地,都是人中鸞鳳。”
“是啊!”呂勝是一碗酒下肚。
小郡主明明就在隔壁不遠,怕聽的不清,她把桌子拖的挺近。還是用一溜小跑的姿勢,衝上來把呂勝的酒倒滿。
她眼裡只有呂勝,呂遠不滿:“我的呢。”小郡主賠笑:“我這就給你倒。”正要去,呂勝一把抓住她,對呂遠瞪眼:“別讓我家的郡主給你倒酒,你當不起。”
小郡主重新回去坐下,又添歡歡喜喜。
上官知的話讓打斷,接著說,鏗鏘有力:“但是,以後是我照顧她,勝哥,我會比你做的更好。”
“噗!”
等著誇獎的呂勝一口酒噴過來,上官知跳的快,噴在他坐的長條板凳上。旁邊坐的識墨、施央遭了殃,半邊衣上往下滴酒。
上官知大笑:“我就知道不說你好,你就要弄鬼兒。”
呂勝悻悻然:“我就知道你說到最後,拿我踩著誇自己。”
小郡主送上雙拇指:“我家勝哥真聰明。”再垮下小臉兒,惋惜地道:“可惜沒有噴中。”
呂遠對著她笑:“你這話可以下酒。”
施央抖衣裳哭笑不得:“我招誰惹誰?”
門簾打開,這一回不是北風吹動,鐵權背著稷哥,後面跟著槍豆,鐵標、花小五在地上走,靴子踩雪格嘰的響,一行人進來。
在座的人都大喜:“鐵拳頭,來晚罰酒。”
鐵權眼紅:“你們居然不等我,我不就巡個營嗎。”瞄一瞄菜,眼紅近似發紫:“醃魚醃肉,白蝦,這都是我愛吃的。”
把稷哥給上官知,夥計剛換上一條新板凳,鐵權坐下來大吃大喝。上官知抱著稷哥擠坐下來,問稷哥要不要吃東西。
稷哥張嘴給他看豁牙,小臉兒上有得色:“姐姐說我擦過牙,就不能吃東西。”
“姐姐真疼你。”上官知愛憐地把稷哥抱緊些:“那你坐會兒,就回去早睡吧,姐姐難道不想著?”
“姐姐想著哥哥,讓哥哥少喝酒。”
上官知大樂,對呂勝示威的投去一記眸光,呂勝哼上一聲。小郡主勸他:“別生氣啊。”
花小五是不管擦牙前後的,得到一塊醬鴨正在吃,聞言道:“姐姐讓稷哥睡,稷哥說再和哥哥說句話。姐姐說哥哥吃酒去了,天寒只怕一吃就多,讓稷哥明天說。稷哥不答應,我們就出來了。”
“哈,原來是這樣。”呂勝樂了。
上官知乾笑:“不用解釋這麽明白,你還是吃東西吧。”怕酒氣薰到稷哥,上官知哄著稷哥這就回去,鐵權留下來。
花小五敲他後背:“給我和標哥錢,我們就不告訴四姐。”鐵權手指門外:“趕緊的去吧,晚了只能明天說。”
“哼,小氣鬼兒!”花小五氣呼呼走了,鐵標裝著氣呼呼走了。
稷哥的出現,上官知佔上風。花小五說過,呂勝佔上風。呂勝得意對上官知瞟來瞟去,那意思,你還有好聽話,趕緊的說出來。
鐵權感歎:“我說吧,不管你們剛才在說什麽,我想說的是,你們這幫兄弟們真不賴,”眼睛放光:“想好沒有,跟我去西寧當差吧,我虧待不了你們……。”
“籲……。”呂遠指揮兄弟們讓鐵權閉嘴。
鐵權很不高興:“我又不是馬。”用一筷子冬筍堵住自己嘴。
小郡主站起來,靦腆地道:“我說幾句,可以嗎?”上官知帶頭叫好。
“亂世不好,但我遇到勝哥,就好,很好……。”小郡主的話不長,但笑容中意味深長。
呂勝眸光柔和下來,拿出對楚芊眠的柔聲細語:“真的嗎?”
“真的。”
呂勝笑容加深:“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不不,你配得上,你什麽都會,沒有你不會的……。”小郡主眉眼兒焦急。
“我配不上你,但是,我會對你好的。”呂勝許諾的口吻:“我會送你回京見魯王爺,我會……。”
上官知見縫插針:“和對楚姑娘一樣好。”
除去呂勝以外,在座的人都對他目瞪口呆,呂遠小聲道:“你不是感激勝哥的嗎?這句話是怎麽出來的。”
“是時候,由心而出。”上官知低笑。
喝成大紅臉的呂勝好似沒留神,接著這話對小郡主道:“我嗯,對芊眠妹妹一樣對你好。”
小郡主面龐放光:“真的嗎?”忽然覺得自己當不起,勝哥對姐姐的好,那是風雨不怕刀劍也不怕,天荒地老也不後悔那般。
她小心翼翼:“我沒有姐姐那樣好,我只要一部分就成。”
呂勝頭搖得像撥浪鼓:“不不不,你要嫁給我,咱們是一家人。”
小郡主輕呼一口氣:“謝謝你勝哥,我很喜歡。”
她如踩雲端的回到座位上,坐穩以後,呂勝霍地起身,怒指上官知:“嘴上說請客,其實想打架怎麽著!這下你安心了吧,你這壞廝!”
小郡主撲哧一樂,勝哥還是他,她的心徹底安下來。
“哈哈哈……。”笑聲震滿店中:“勝哥,原來你看出來了啊。”
……
楚家宅院裡,樊華把燈籠熄滅,對上夜的人道:“下一遍一個時辰後查,上夜的警醒,不上夜的回去睡吧。”
他回到房裡,見妻子張春姑還沒有回來。喝碗熱茶,往門外聽聽,又倒上一碗,想想怕冷,又折回壺中。雪地有腳步聲時,快手快腳倒出來。
“你怎麽沒去吃酒?”張春姑推門而進詫異。
樊華把茶捧給她:“剛好可以喝。”再回答妻子:“他們都是有能耐的人,我去沒意思。都有的吹,我吹不出來。還是留家裡吧,父親母親要歇息,妹妹倒還在看公文,家裡沒個人可怎麽成。”
四年過去,樊華和以前相比,又穩重些。
張春姑說聲也是,喝了茶,把衣裳換下來。
“地看過了嗎?”樊華問道。
“白天看過了,長的好,這雪也好,明年是個好收成。”
“辦年呢,你最好每件都問母親,祭祀的事情,錯了全族的人都不會高興。”樊華再紈絝,身為世家子,多少懂些。
張春姑坐下來時欣然,仿佛這話問到她的癢處,由不得要說:“母親和親戚們說話,沒有功夫理我。不過呢,早就讓顧媽繼續帶我,錢呀東西呀,要什麽有什麽,顧媽說我不會辦錯。”
張春姑在家的時候,聽過隔壁嬸子嫂子的苦。新媳婦進門,東摸不到門,西找不到戶的,處處犯難。有一回村頭的新媳婦做飯多放半碗面,也成了不是。
但她嫁的人家就不一樣,鐵氏從不刁難她,家裡的下人也好使喚。有時候張春姑想,難怪母親投生時是郡主,天生就是大氣人。
還有丈夫樊華,都說他以前不好。但張春姑自認得他以後,他就很好。
這一場亂不好,但是這門親事很好。
天地中雪紛紛的下,屋子裡的人都有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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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