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中壇選藝(2)
紀澄從紀蘭的屋裡離開後,就讓榆錢兒去尋了郝仁,約定會面時間。因為沈萃和蘇筠都要參加中壇選藝,所以就由黃夫人和紀蘭帶著幾個姑娘都回了城裡,唯有老太太依然住在靜園避暑。
“不知姑娘有何吩咐?”郝仁一見紀澄就故作出一副恭敬的模樣來,不待紀澄開口他又道,“上回姑娘說的事兒我已經著手在辦了,可是這戲要演得天衣無縫,還需要一個鋪墊的過程,急也急不來的。”
紀澄笑道:“我是十分相信先生的能力的,今日尋先生來也不是為了那件事,而是另有事情拜托。”
郝仁忙言:“不敢當,但憑姑娘吩咐。”
紀澄將前因後果一說,然後道:“我姑母估計要從七寶盟的盟主和幾位司事那邊著手,你若是有路子,請幫我看著一點兒,留意一下人證、物證。”
郝仁心想:我的個乖乖,好黑心的丫頭啊,這是要拿她姑姑的七寸哪。不過紀澄那姑母確實也沒什麽好心腸,居然舍得拿這樣鮮嫩的丫頭去喂那垂死老皇帝。
郝仁自打聽了紀澄的話,著手準備對付紀蘭起,就把她平時的事兒都打聽清楚了,甚至小到她夜裡去幾次茅房他也都通過紀澄這邊打聽到了。
而紀蘭在外頭的事情,郝仁就更清楚了。這人和宮裡的老太監搭上了話兒,在想法子怎麽避過宮裡頭的各位娘娘將紀澄送到老皇帝的跟前兒去。這等汙糟事兒,郝仁還沒和紀澄說,想著等他的手伸到這條線上時再告訴紀澄,報個大功,將紀澄手裡握著的他的把柄給交換出來。
“三姑娘放心,別的不敢說,七寶盟的事兒我還是能打聽到的。”郝仁道,“老肖和我是稱兄道弟的關系。”
郝仁嘴裡的老肖就是七寶盟的現任盟主肖如夢。因為是民間的馬球社組成的聯盟,為了盡可能地少受權貴影響而展現自己的權威性,七寶盟的盟主和司事都是普通百姓。
而七寶盟要在京師搞出如今這樣大的陣仗,除了和官家的關系要和睦之外,對於京師的地頭蛇等也得安撫,而郝仁就在這條線上。
紀澄點了點頭,心裡對郝仁的能力又佩服了三分,卻也越發下定決心要讓郝仁一直為自己所用。
紀澄和郝仁談話時並沒有避著柳葉兒和榆錢兒,這兩人都是她倚重的,而在京師她很多時候並不方便自己見郝仁,將來還是得靠她二人。
郝仁一走,柳葉兒就問紀澄道:“姑娘怎麽知道三夫人會出錢買通七寶盟的人啊?”
“因為她除了錢就沒有別的法子。”紀澄道。紀澄可是把她姑母的事情都打聽清楚了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嘛。
紀蘭在晉地當時那麽出名,一來當然是因為她的美貌,二來嘛紀家的銀子也為她堆了不少朋友,可是嫁到京師之後,銅臭味似乎格外不受歡迎,使得紀蘭孤立無援,就更是狠力地砸銀子。
紀蘭的嫁妝就是金山銀山也挨不住,更何況當時的紀家還沒現在這麽紅火。所以才有了上回紀澄出事,紀蘭一直不松口最後拿走紀家一半銀子的事兒。
紀澄觀紀蘭的行事,也知道她不會有太多法子可以讓沈萃在中壇選藝裡脫穎而出的,用銀子開路肯定是紀蘭能想到的唯一一條路子。
離開蘭花巷後紀澄又去了紀家在京師的藥鋪和香料鋪子。
“姑娘想做烏發膏?”柳葉兒一看紀澄開出的單子就明白了,“咱們不是還有一罐子嗎?”
紀澄道:“不是自用的。我瞧著老太太頭上又添了銀絲,想著給她做一罐,還有連先生和余先生那裡也送一罐子去。她們喜歡的香味兒都不一樣,所以要分開製。”
“還是姑娘有孝心。”榆錢兒拍馬屁道。
紀澄搖了搖頭,她的這份孝心並不純粹,多是由於自己希望她們能對自己好,所以才關心她們的。可是人和人之間不就是如此嗎?
但紀澄也知道這都是自己太功利了,其實從老太太開始,這些人並沒有圖自己什麽,全是真心對自己好的。而紀澄性格中的缺點注定了她沒辦法無償付出,所以很是汗顏。
榆錢兒見紀澄有些悶悶,便不敢再開口了。
買完東西,馬車經由長安大街回沈府,那長安大街的西邊一片是雲來坊,西域來的胡人泰半住在那裡,胡女尤多,漸漸就形成了京師人尋歡作樂的地方,連京師的老牌青樓也漸漸靠近這一片,經過這幾十年的發展,已經形成了一個大坊。
紀澄的馬車在駛過雲來坊的牌坊時,突然猛地一停,若非紀澄一腳蹬在車廂門框上卡住身體,她準得栽出去。
榆錢兒額頭撞在門柱上,起了一個青包,她氣得臉都綠了,一穩住身體就跳下了馬車,想找罪魁禍首算帳。
紀澄坐穩後掀開車簾往外看,只見一個穿著油垢滿身破舊袍子的男人跌坐在馬車前,正嚷嚷著:“我真的會作詞,我真的會作詞……”
“呵呵,行騙居然騙到我麗春院頭上來了,你也不去打聽打聽你老子是什麽人。會作詞?你也不看看你寫的那是什麽鬼畫桃符!我呸。今天算你命好,逢著我家姑奶奶吃素,換了平時看我不打死你。”麗春院的護院惡狠狠地又吐了那男人一口濃痰。
“你一個大男人沒錢居然還去窯子,羞也不羞?”榆錢兒衝著那男人劃了劃臉頰。
紀澄放下車簾,對車外的事情再沒什麽興趣,對於這樣的男人她自然是一點同情心也生不起來的。
只是那男子哀號得淒慘,紀家是做生意的,像這等送到眼前來的善緣是不能不施舍的,否則就怕得罪了菩薩。
所以紀澄對柳葉兒使了個眼色,柳葉兒就掀起簾子喚了榆錢兒過來:“給他點兒碎銀子讓他去治治傷。”
榆錢兒點了點頭,從荷包裡去了一枚碎銀子出來扔到那男子身上:“喏,拿去,我家姑娘看你可憐給你的,你一個大男人有手有腳,快別去當騙子了,居然還去騙窯姐兒,真是沒出息。”
“我不是騙,我是真的會作詞,詩詞曲賦,我都能作。”那躺在地上的男子堅持道,他費力地抬起頭,順著榆錢兒的肩頭看過去,正好順著那打起的車簾子看到了紀澄,雖然只是驚鴻一瞥,可蘇青瓷瞬間就被定住了。
果然還是無汙染、純天然的地方出美人。
一想到自己以後的媳婦會是眼前這個大美人,蘇青瓷渾身的力氣都湧了上來,一下就站了起來,拖著瘸腿蹭到馬車跟前來:“姑娘,我真的會作詞。”
紀澄哪裡會搭理蘇青瓷。榆錢兒一個眼色那車夫就將蘇青瓷拖到了邊上去,然後拿出凳子來讓榆錢兒踩著上車。
蘇青瓷一見榆錢兒上車,立即又撲了過來,他生怕就這麽錯過紀澄,忙不迭地念道:“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
詞自然是好詞,紀澄乍一聽就迷上了,只是這詞她雖然沒聽過,卻不太相信是眼前這男子作得出來的,若是不想上當,就該一走了之。
可是所有的上當受騙都源於貪念。紀澄也是有貪念的,若這詞真是他作的呢?如此好詞若是拿去給沈萃唱,想必中壇選藝得勝的機會會更大一些。
本著寧可錯殺,也不放過的態度,紀澄對柳葉兒低頭說了句:“把他帶去蘭花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