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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彩》第69章 重陽宴會(2)
  第69章 重陽宴會(2)
  紀澄一抬頭就見軒內燈影裡映出一男一女的身形來,男人正摟著女人親嘴兒,那女人衣襟半敞,領口都滑到手彎上了。

  紀澄立即意識到自己看到的是什麽荒唐事兒,她趕緊轉頭看向沈萃,想拉了她走,哪知沈萃小聲地驚呼了一下,又趕緊捂住嘴巴。

  紀澄詫異地重新側頭看過去,只見那燈影裡的一男一女已經變成了兩男一女。

  紀澄隻覺得眼睛疼,想也沒想地就伸手捂了沈萃的眼睛:“快走。”

  沈萃這才不情不願地被紀澄連拖帶拉地拖走了,她甩開紀澄的手,低聲抱怨道:“少見多怪。”

  紀澄愕然,她是少見多怪?
  呃,是了,紀澄想起最近看的一則先帝年間的雜記,說是京師王孫子弟楚響、鄭宇(惠安公主之子)、郭寶衡(晉國公之孫)等十數輩,不拘禮節,旁若無人。每春時,選妖妓三五人,乘小犢車,揭名園曲沼,藉草裸形,去其巾帽,叫囂喧呼,自謂之顛飲。

  紀澄原本以為晉地之民更彪悍,這會兒聽到沈萃的“少見多怪”再加上那則雜記,她才不得不承認,這些王孫公子玩的東西只怕她還真是“少見”,宗室靡敗如斯。

  剛才那兩男一女裡,紀澄覺得那胖子的身形很是熟悉,很像是跟沈徹經常出雙入對的楚得。楚得如此下流,沈徹估計也高尚不到哪裡去,蛇鼠一窩,臭味相投。嘴上說得好聽,也不知道將來那軍械盈利最後是不是真的會用在利國利民的地方。

  紀澄與沈萃轉過前頭的牆角,她要去如廁,沈萃卻說她想回去,兩人便分道揚鑣。

  卻說那沈萃心裡暗怪紀澄大驚小怪,先才那一幕若是放在以往,沈萃必然覺得惡心,如今卻不同。

  上回在素玉山,齊正就親了她,他說那是情不自禁。沈萃一想起齊正的話和當時他手掌的熱度,就覺得面紅耳赤,心肝發燙。

  如今沈萃也到了知人事的時候,芳心萌動,對這等事情自然就添了一絲好奇,平日家裡管得緊,無處了解,今晚突然看到那事兒,忍不住就想看個究竟。她也算是膽大臉皮厚了,指使了丫頭去給她拿披風,自個兒又轉回了剛才的軒堂,遠遠地看那些人嬉戲。

  紀澄也是運氣差,帶著榆錢兒從更衣處出來,沒走兩步又在院子裡的花叢後面險些驚動一對兒野鴛鴦。

  紀澄撫胸暗歎,難怪老太太平日不喜同這些宗室來往,沈家的家風真算是好的,只是這回聽說是南郡王妃親自上門來請的,老太太才不能不給郡王妃面子。

  打從遇到那對野鴛鴦以後,紀澄再不敢往園子裡幽靜的地方去,轉而往前園燈火光明的地方去,那裡設有帷帳、坐具,專供賞菊之用。

  那些珍品異菊種在盆裡,置於高幾之上,幾後設屏風,燈與屏相映,瓶中花,盆種花,相得益彰,別說這些高門大戶的貴人還真是會玩兒。

  “這是‘玉翎管’。”楚鎮的聲音在紀澄身側響起。

  紀澄側過頭看向楚鎮。

  楚鎮也正在看她,夜裡她身穿紫襦,仿佛整個身子都沒入了夜色裡,唯留一個簡影柔美動人,那身體的線條凹凸有致,比白日更為灼目,楚鎮憶起自己這半個月來的夢境,臉唰地就紅了,趕緊別開了眼睛。

  大約是楚鎮的皮膚太黑,紀澄並未察覺他的臉紅,但傳聞楚黑臉對女子素來避之唯恐不及,這會兒突然出現,還給自己指點菊品,紀澄哪怕再遲鈍,也覺察出了不對勁。

  更何況剛才楚鎮看她的眼神很熱切,就像當初的子雲哥哥一般。

  紀澄的第一個反應是沈蕁喜歡楚鎮,若是楚鎮對自己有什麽心思,沈徹那大魔頭還不知道怎麽收拾自己呢。從沈萃身上,紀澄就看得出,沈徹極其護短,哪怕沈萃不怎麽得他待見,可是因為她姓沈,沈徹就容不得外人欺負了她去,更何況沈蕁還是他親妹妹。

  但凡事有弊也可能有利。紀澄今日對南郡王府也算了解了一些,勢頭正盛,建平帝又很看重南郡王這位堂兄,若是她能嫁給楚鎮,那麽沈徹還能拿她如何?
  紀澄微垂眼眸,權衡利弊,只是這嫁給楚鎮的美夢紀澄也只能白日做做而已了,一旦她有這個念頭,只要沈徹稍微吐露一點兒她以前做的事情,楚鎮怕就要連滾帶爬地逃開了。

  除非紀澄能真得楚鎮死心塌地地愛她。這一點,紀澄對男子可沒什麽信心。

  紀澄分神之時,楚鎮又拿眼看她。衣深色濃,不彰不顯,可正因如此,叫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臉上。

  燭火裡看美人,紀澄的肌膚薄透瑩潤,像有流光從她肌膚下面淌過似的,剔透晶瑩仿佛南國荔枝那玉雪之果肉,香甜可口,生津止渴。

  楚鎮吞咽了一口口水:“紀姑娘,我……”

  楚鎮不是那扭捏的男兒,心裡既然喜歡,就想說與紀澄知道,若她也有同樣的心思,他便秉明他父王和母妃,迎娶她入門。

  這原本是樁天作之合的親事,但可惜沈蕁一眼就相中了楚鎮,紀澄權衡之後不敢輕舉妄動,還得試探一下沈徹的態度才行。

  於是紀澄害羞地別開頭,垂眸阻斷了楚鎮的話:“世子,我該回宴席上了。”

  不待楚鎮答話,紀澄領著榆錢兒便匆匆離開了。留下楚鎮愣在原地,末了楚鎮私下詢問身邊伺候的小廝,這是怎麽了?
  那小廝總不能說是人家姑娘沒瞧上你,隻哄道:“是不是世子嚇到紀姑娘了?世子應該多笑笑的。”

  楚鎮心想說不定還真是這個理兒,心裡打定主意,下回見著紀澄時,得對她多笑笑,要盡量和藹。

  卻說嚇到紀澄的並不是楚鎮,而是前頭不遠處正在探頭探腦的沈蕁。紀澄覺得肉沒吃著可千萬別惹一身腥,所以想也沒想地轉身就往幽暗的小道避走,一邊走一邊回頭留心沈蕁和楚鎮那邊的情形。

  但走路哪裡能分心,沒走兩三步,紀澄就和轉道而來的沈禦撞了個滿懷。沈禦身上有酒氣,不如以往警覺,再加上紀澄的衣裳是深色的,在夜色裡一點兒不顯,這才有了兩人相撞的一幕。

  紀澄“哎喲”一聲,第一反應是以為自己撞到了牆,她趔趄著往後退了一步,幸虧被沈禦一把拉住,這才沒摔在地上。

  “禦表哥。”紀澄穩住身子借著暗淡的燈光看清了來人。

  沈禦收回手,拇指和食指在袖下捏了捏,那指尖似乎還留有肌滑玉潤的觸感,若是可以放在鼻尖嗅一嗅,定然還有女兒家獨有的異香。

  剛才的親近不過倏忽刹那,但沈禦的鼻子已經捕捉到了紀澄身上的香氣,那不是女兒家尋常用的熏香、花露之類帶的香氣,那樣的香氣會隨風而送入人的鼻尖,而先才的那股暖香,應是藏在女兒家肌膚之底的氣息,是洗盡鉛華之後依然留存的香氣。

  淡淡的、暖暖的,紀澄身上的香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甜香,像一顆果子的甜味,可這世間又沒有任何果子能有那香氣中的甜蜜。

  沈禦淡淡地“嗯”了一聲,帶著小廝頭也不回地從紀澄身邊離開。

  紀澄絲毫不以為奇,沈禦本就是這種冷淡性子,對女子更是不假辭色。

  紀澄不奇怪,但沈禦身邊的隨從松嵐可就有些奇怪了,先才大公子明明是要去向主人家辭行的,怎麽忽然又不往前頭亮晃晃的佳山堂去了,反而又拐回了原道。

  松嵐以為沈禦是改變主意,要重新回露潤軒。本來嘛,男人誰不愛那事兒,哪怕自個兒做不了,看著也能過過乾癮。但松嵐也知道他家主子素來最厭惡那些浪蕩子的行徑,只是有些情面卻不過才敷衍應酬了一番,先才那樂雲樓的女史想親近沈禦,被他兩指捏住手腕,疼得眼淚都出來了,隻但願他家主子稍微憐香惜玉一點兒,沒捏碎那嬌滴滴的小娘子的骨頭,多嫵媚的小娘子啊。

  松嵐跟在沈禦後頭,以為他要重回露潤軒,哪知沈禦走到一半卻不動了,單手撐在旁邊的樹乾上,不知在沉思什麽又在忍耐什麽?過了好一陣子,才聽得沈禦聲音低啞地道:“走吧。”

  見沈禦這又轉過身往佳山堂去,松嵐心想,他家公子這是逗著人玩兒?
  南郡王府繁雅奢靡的菊花夜宴好似將京師貴人所有藏之於人後的醃臢之處都呈現在了紀澄眼前。當然,這樣的夜宴什麽魑魅魍魎都往外冒。

  紀澄在冒冒失失地撞著沈禦之後,總算收回了心神打算回偶得香,哪知才走沒幾步,又見著沈徹從花叢後面走了出來。

  紀澄如今對沈徹是又恨又怕,見著他低眉順目地喚了聲“徹表哥”。

  沈徹從暗處過來,當燭光映到他的左頰時,一枚淡淡的粉色唇印就在他的下頜處顯了出來。

  紀澄和沈徹本沒什麽言語,行過禮後就要離開,哪知余光剛好掃到沈徹下頜的唇印,僅僅遲疑了一息,紀澄就回過身叫住了沈徹。

  紀澄也不好對沈徹直說他臉上有唇印,怕戳得沈徹“羞憤”就不好了,所以便將自己隨身帶的小鏡送到了沈徹跟前。

  紀澄這隨身小鏡很是方便,時人多用把鏡,而她這三枚銅錢大小的鏡子卻是以絲絛系著隨身掛著,那鏡身是以象牙絲編織的鏤空海棠花,剛好將小鏡嵌在裡頭,下頭垂著粉、紫二色花結,別致又新穎。

  沈徹不語地掃了紀澄一眼,紀澄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左下頜,沈徹似有所悟:“將你的手絹給我。”

  紀澄又將自己的手絹遞給沈徹,他擦了擦下頜的口脂印,側頭問紀澄:“乾淨了嗎?”

  紀澄點了點頭。

  沈徹便將那擦過口脂印的手絹又塞回了紀澄手裡,邁步走了。

  紀澄隻覺手絹燙手,順手扔到了一邊的水渠裡。她那手絹普通得緊,因著聽過太多“手絹定情”的故事,她那手絹不過白絹一張,且不過是普通布料,既不繡花也不寫字,任誰撿了也證明不了這是她紀澄的手帕。

  “澄妹妹。”蘇筠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喊住紀澄。

  “筠姐姐。”紀澄停下腳步,看著豔光四射的蘇筠。

  “澄妹妹,先才同徹表哥說什麽呢?好似還見著徹表哥送你東西。”蘇筠捂嘴玩笑般開口。

  紀澄心裡對沈徹多少有些怒氣,這人不僅不感激自己免除他的尷尬不說,簡直就是拿自己當伺候他的丫頭在使喚呢。

  紀澄也是怨恨自己的“狗腿子”,只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將來還指望沈徹能少奴役她一點兒,或許看在她那樣忠心耿耿,柔順聽話的分兒上,關鍵時刻能保紀家一下,或者放紀家一馬。

  紀澄也是想得開的人,都走到這個份兒上了,反抗也反抗不得,便只能盼望將來情況可以翻轉,畢竟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沈徹夜路走多了,將來少不了也有把柄被她握住,到時候再重新談判,將功補過。

  這會兒蘇筠來問紀澄,紀澄看著天真嫵媚的蘇筠,可不願意替沈徹背鍋,也神秘兮兮地笑了笑靠近蘇筠的耳朵道:“先才徹表哥打那邊出來,我見他下頜上有口脂印,就提醒了他一聲,他問我要手絹擦印子。喏,那手絹我剛扔水裡了。”

  借著燈光,蘇筠一眼就看到了水渠裡的手絹,再看紀澄那一臉的嫌棄,忍不住為心上人辯解道:“那些女史個個狐媚得緊,沒羞沒臊的,見著男人就往上貼。”

  紀澄皮笑肉不笑地想,先才在花叢後聽到的那一出活春宮,指不定就是沈徹弄出的動靜,她也不同蘇筠爭論,隻點頭算是附和。

  正說著話,沈芫從不遠處走過來:“可算是找著你們了,聽說古月樓那邊兒正熱鬧,咱們也去瞧瞧吧。”

  沈芫上來拉住紀澄和蘇筠的手,她的鼻息間全是酒氣,可見是喝多了,今夜就沒多少人沒喝多,紀澄趕緊攙扶住沈芫,沈芫鬧著要去古月樓,紀澄和蘇筠也隻好跟了去。

  真是沒想到平日端雅守禮的沈家三姑娘也有這般任性的時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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