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乾鍋
宋柏離了宋家,冬寶也沒把這個能骨子裡不安分的三叔給拋到腦後去。她得知宋柏去了安州的第二天,就托了早上來鎮上拿豆腐的王聰家的管事,讓他們幫忙查一查宋柏這個人在安州做了什麽。
“如果不方便查就算了。”冬寶笑道,“不是很要緊的人,就是他從前犯過事,又不是能記得住教訓的人,他一個人在安州,又沒我爺奶在旁邊約束著,我怕他被人教唆走歪路。”
來拿豆腐的管事笑著應下了,“宋姑娘客氣了,查個人而已,不用勞煩我們公子,小的就能給姑娘辦了。”只是管事看冬寶如同談論自家不爭氣的後輩一樣的態度來談論親叔叔,就忍不住感歎,宋冬凝自己還是個不到十二歲的小姑娘的吧,看人家這穩重的做派,家裡那幾個小子沒一個能比的上的。
“那有勞大叔了。”冬寶笑道,也沒跟管事客氣,宋柏要是老老實實在安州找個營生掙錢糊口,那就算了,要是跟在鎮上一樣,結交狐朋狗友,以他那種自私又一肚子壞水的心性,早晚給她們帶來禍事。
管事笑著擺手,又問道:“宋姑娘,您什麽時候有空再去趟安州啊,豆腐坊裡的廚子可都想念著您哩,這段時間他們琢磨出來幾個新菜,等您去嘗嘗。”
冬寶想了想,算了算林實和張謙的沐休時間,便道:“初十那天我就過去。”
管事應了,盤算著回去交代一聲,初十那天得多派輛馬車來沅水鎮接人。
雖然說冬寶常常去安州,可跟她住一起的小旭跟著她往外跑的機會並不多,嚴大人對小旭的課業管的很嚴,即便是沐休的時間,也常常拘著他在家複習溫書。而這個機會顯然是開春前最後一次出門的機會了,不然再等等天就冷了,出門不是觀光,而是挨凍了。
小旭先是向李氏和冬寶撒嬌賣萌了半天,征得了兩人的同意,讓李氏和冬寶跟嚴大人說帶他出去走走。嚴大人心裡清楚小兒子的心思,也覺得這段時間拘的小旭有點緊,見李氏和冬寶都開了口,便順水推舟的答應了。
所以那天去安州的人中,除了林實和張謙,又多了小旭一個小拖油瓶。
十月的安州已經開始冷了,運河的碼頭上卻是依然熱鬧,從船上扛貨的工人們甚至有光著膀子的,曬的黝黑的臉上還淌著汗冒著熱氣。
冬寶此行帶了上百斤自己在家摸索了大半年時間才做出來的千葉豆腐,好在現在是冬天,豆腐放上兩天也不會壞掉。
給豆腐坊的廚子介紹了千葉豆腐的幾種做法後,冬寶便讓廚子自己動手做兩道菜試試。等菜做出來,幾個嘗過的人都嘖嘖稱奇,紛紛說沒想到還有這種奇妙口感的豆腐。
“我這裡還有個東西。”冬寶笑道,展開了手裡的紙張,上面是她用毛筆畫的一張圖,是現代餐飲業常常使用的乾鍋,“在這個托座裡點火,既能讓菜更香,又能保溫,很適合冬天吃。”
安州這一帶冬天很冷,菜裡面多是大魚大肉的,端上來沒多久就冷掉了,葷油凝結成塊,看著就叫人沒食欲,之前豆腐坊的廚子們設計了個大的鐵盤,鐵盤裡面倒上熱水,把菜盤子放熱水裡,然而水涼的也快,保溫效果並不好,撤換的話也很麻煩。
“這個東西好!”當即有廚子喜滋滋的叫了起來。
冬寶呵呵笑了笑,繼續說道:“這個只是我的一個想法,關鍵問題還是托座裡面用什麽燒火好一些,我在家試過用小炭塊,可惜煙有點大,熏的人眼睛不大舒服。”
這年頭可沒有方便好用的固體酒精。
豆腐坊的大廚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胖子,聽了冬寶的話後笑道:“宋姑娘用的是什麽樣的炭塊?有沒有用過銀絲炭,這種炭塊燒起來是不會起煙的,不如等會我們用銀絲炭試試。”
王聰在一旁點頭,兩眼興奮的有些放光,他是清楚如果這種乾鍋推廣的效果的,豆腐坊臨近碼頭,不少體面的生意人都在豆腐坊設宴招待客人,席間難免喝酒談生意,時間一長,菜都涼了,那些吃慣了好東西的人也沒胃口再嘗那些冷菜了。有乾鍋在,這個問題迎刃而解,無非是多加兩塊炭的問題。
“還好,不算太貴。”王聰穩穩的說道,“十斤品質差些的銀絲炭也不過一兩銀子,足夠用上百個……這個什麽鍋了。”
一兩銀子分配到一百道菜裡,成本也不過是每道菜多了十文錢而已。
冬寶聽的表面鎮定內裡在暗自怎舌,莊戶人家一年能有個三四兩銀子的進帳就算是富戶了,而富戶一家一年的收入,也就只能買三四十斤不起煙的銀絲炭,在王聰眼裡一兩銀子十斤的銀絲炭只是不貴。看來還是她在鄉下呆久了,掙了點錢就把自己當財主了。
王聰拿到圖紙後,立刻找工匠細細的重新畫了一張更精確,比例更完美的,吩咐管事盡快打造出一百個出來,不光豆腐坊用,八角樓也要用。
等王聰忙完,離午飯時間還早,便請了冬寶幾個人去包間喝茶。
“宋姑娘,前些天你托我們查的那個宋柏,現在有結果了。”王聰笑道,“我的人觀察了他幾天,又打聽了好幾個人,宋柏這人在安州還算是老實,在一個小糧油鋪子裡當夥計,好像也不怎麽認識人,倒是不用擔心他闖什麽禍。”
“當夥計?”冬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黃氏可是逢人就吹宋柏在安州給大老爺當大掌櫃啊!從大掌櫃到小夥計,這落差可有點大。
王聰點點頭,“是夥計,給客人稱面量油的。”
這會兒上,有管事敲門進來,示意王聰出來一下,王聰便朝冬寶幾個歉意的笑道:“我先失陪,聽說林賢弟和張賢弟今年都高中了,今天中午我做東,給兩位賀個喜!”說罷,便拱拱手笑著出去了。
冬寶笑著目送王聰出去了,覺得這回見王聰,他比以前更圓滑更會處事了,而且對張謙和林實的態度也恭敬了不少,看來一個豆腐坊,就把王聰給鍛煉成了一個合格的生意人,而當初那個因為他們對八角樓不夠恭敬而不滿的意氣少年,似乎已經在王聰身上找不到影子了。
王聰走後,剩下的就是冬寶這邊的自己人了,張謙搖頭,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如何,“他那樣的人,啥本事沒有,文不成武不就的,人家做買賣的又不傻,怎可能讓他一來就當大掌櫃啊?這話當初咱們就誰也不信!”
林實歎口氣,他則是想起了前年清明過後那天,宋柏嫌下過雨路不好走,雇了頂轎子回來的事情了,那時候的宋柏多驕傲啊,看都不屑於看他們這些鄉下人一眼,大約那時候意氣風發的宋柏怎麽都想不到兩年後他會落魄到當一個糧油鋪子的小夥計。
過了一會兒,王聰就進來了,還帶來了一個老熟人,周平山。
自從周平山考上了秀才去安州念書,冬寶就再沒見過他了,想起上回王聰和她私底下說的話,此時冬寶不免有些尷尬。
周平山個子長高了不少,穿著合身的藍棉布長衫,戴著方巾,多了幾分儒雅沉靜的氣質。
“周秀才你們都認識吧?”王聰笑道,“剛聽說了林賢弟和張賢弟金榜題名的事,特地進來恭喜二位的。”
林實和張謙連忙站了起來,和周平山相互行了個禮,笑道:“不敢當,論起來周秀才還是我們的前輩。”
林實又不是傻子,在對冬寶的問題上他比誰都敏感,周平山那小子什麽心思他怎麽會不知道,只不過窩在心底沒吱聲罷了,要不然也不會刻意的用周秀才這樣生疏的稱呼。
周平山笑著看了冬寶一眼,冬寶微微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便站到了林實身後。
“林秀才可是今年的黑馬啊,果然是少年英才,不知道林秀才是榜上第幾名?”周平山笑著問道,他其實也知道,這話不該問,太失禮,只不過他心裡總覺得不服氣,窩著火,林實哪方面比的了他?不過是個剛出來的鄉下泥腿子,走了狗屎運吊了車尾考上了秀才。
林實笑了笑,剛要開口,就聽到背後冬寶漫不經心的說道:“哦,我是不懂秀才考試啥的,原來名次這麽重要,莫非周秀才每次跟人說自己是秀才,還要交代下自己考了第幾名?”
小旭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周平山臉色也有些尷尬,心裡對林實愈發厭惡了,覺得這鄉下泥腿子啥本事沒有,還哄得冬寶這麽維護他!
“我還有事,剛是聽說林秀才和張秀才來了,特意拐進來恭賀的,我先走了。”周平山笑著告辭了。
王聰用一種同情憐憫的眼光送了他出去,回來便吩咐廚房趕緊上菜,等臨走時,對冬寶無奈的說道:“他非得要進來,說是為了恭賀林賢弟和張賢弟的……我總不好攔著。”
冬寶笑了笑,搖搖頭沒說話。
王聰見冬寶並不生氣,也放了一顆心回肚子裡,隻覺得周平山也算是少年得志,這回在冬寶手裡丟了臉,應該是不會再對冬寶有啥想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