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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悲客棧:最催人淚下的前世今生》第9章 白夜祭(8)
  第9章 白夜祭(8)
  石三看見莊九,冷漠地說道:“她只要離開長安,就得死。”石三仍舊黑衣蒙面,說話依舊毫無感情,莊九清醒地意識到這肯定是石三的任務,是上頭的任務。“你若不來吃麵,她也不會死得這麽早。”見莊九呆滯地站在那裡,他繼續道,“我已經夠成全她了。”石三向他點了點頭,這是他們從前收工前告別的方式。莊九見他轉身,腦中卻浮現出和此時毫不相關的一句話,那是某天夜裡,他曾對蘇葉葉說的話——“殺手也是要吃飯的,夥計跑腿、廚子做菜、戲子唱戲,所以殺手理所當然就是殺人咯,俠客可乾不了殺手這個行當,不夠專業。專業,你懂不懂?”

  在石三背過去的那一刹那,莊九似乎動了一下,隨後石三渾身僵硬,艱難地轉過頭,神情複雜地看著莊九,莊九卻沒有抬頭,他的手裡只是多了一把近似透明的劍,劍刃上有血。石三自嘲地笑了笑,“砰”的一聲,重重地摔在了面館門外。

  莊九殺了同類,莊九在夜裡殺了同類,莊九在夜裡為了自己殺了同類。

  莊九立即轉身,快速地衝到捂著喉嚨的蘇葉葉的面前,一把將她抱在懷裡。

  蘇葉葉的指縫中全是鮮血,可她的目光依舊清澈,視線從莊九的劍上,緩緩移到了莊九眉目清秀的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信任,一廂情願的愛慕,沒有仇恨沒有埋怨,一如當年月夜桂花樹下的靈動活潑。她的唇語囁嚅著,雖然發不出聲音,但莊九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她說的是——好、膩、害。那是她頭一回單獨見莊先生的時候,說的話,分毫不差,卻謬之千裡。

  她抬起鮮血淋漓的手,想摸一摸莊九,努力抬起莊九的下巴的時候,想起了什麽似的,輕輕地搖了搖頭,然後垂了下去。

  莊九一把抓住她垂落下去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蘇葉葉脖子上汩汩流出的鮮血,染紅了莊九最愛的衣裳。

  莊九死死地摟著懷裡的小姑娘,只是半跪在地上,肩膀發抖,他很想說話,隨便說點什麽都好,他從前是那樣口若懸河,但是此刻他連嘴唇都張不開,他沒有聲嘶力竭地呼喚她的名字,也沒有慌亂地去找大夫。他是頂尖的殺手,他直面過無數次的死亡,所以他清楚地知道蘇葉葉死了,他的下巴抵著她的額頭,將懷裡的人兒抱著,緊緊抱著,想讓她靠近他懷裡的那串菩提子再近一些。

  他在白天殺人,他在晚上說書,他殺人毫無原則,他說書隻為聽聽人聲,他喜歡桂花因為那香氣濃鬱芬芳,他努力地想融入一個百姓的人間,卻越發清晰地感受到燈影幢幢下自己是那樣形單影隻。

  好比一個窮人揣著價值連城的寶物,眾人都會恥笑他,連他自己都會恥笑自己……他不是厭惡她,不是排斥她,不是想要遠離她,他只是在她簡單乾淨的眸子裡,看見了最肮髒的那個自己,那個連自己也討厭的樣子。

  可是蘇葉葉,站在他的心尖上,時而跳舞時而歌唱,直接地向他展現了世間最美好的一面,照亮了他這些年來一直黑暗的世界。

  但是蘇葉葉,她死了。

  暮色四合,來不及亮起燈光的面館逐漸隱沒在黑夜中,從此,人間再無桂子香。

  九

  蘇丞相死的第二天,石三接到了另一個任務。這個任務無聊又簡單,但是價格十分高,他掂量掂量手中的金錠子,語氣呆板地問來人:“怎麽不是讓老九去做?”

  那人笑道:“這人老九殺不了。”

  石三微愣,一副你不了解老九的模樣,疑惑地問道:“還有老九殺不了的人?”

  那人不理會他嘲笑的神色,吐出三個字:“蘇葉葉。”

  石三頓了頓,跟蹤蘇葉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說話都結巴的小姑娘,只要她有離開長安的想法,就動手殺了她。

  無聊又簡單。

  石三看了看手中的金子,遞給來人道:“我不接。”

  那人也未流露出為難他的神色,伸手就要將那錠金子接過來:“你怕老九殺了你?”

  石三驀地收回了手:“兩倍價錢。”

  “一個小姑娘,不值那麽多。”那人面露難色。

  石三既不辯解也不爭論,隻道:“值。”

  那人咂咂嘴,點頭無奈道了聲“好”。

  石三又道:“先給。”

  那人面露不耐煩,皺著眉頭道:“老三,你今天怎麽磨磨嘰嘰的,組織什麽時候欠過你們的錢?”

  石三不理會他,加重了聲音道:“先給。”

  那人悶哼一聲,隻得道:“好好好。”於是又遞給他一錠金子。

  石三看著自己手裡的兩錠金子,仔細地摩挲著,那人離開了,他的視線卻未離開金子,許久他喃喃自語道:“一錠她的命,一錠我的命,不貴的。”

  石三跟著蘇葉葉已有一個冬天,他目睹了蘇葉葉最灰暗的時光。他看見蘇葉葉穿著寬大的喪服跪在父親的靈位前嗚嗚哭泣,她說:“爹爹,你怎麽不要葉葉了呀?葉葉不染指甲了,葉葉不再偷懶了,葉葉每天都要好好背書。爹爹,我從前太不懂事了,爹爹,我再也不要錢了……”

  他看見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自稱是蘇丞相的親戚來蘇府上討錢,蘇葉葉穿著喪服站在會客堂內伸出小手想要阻擋他們拿走其實並不值錢的擺設,她說:“你們別拿走,你們別拿走……”沒有人搭理她,她除了哭,什麽也不會。

  他看見她坐在一夜之間就頹敗的堂內廊下,端端正正地抱著膝蓋看著院子裡怒放的梅花,後院的門發出了“吱呀”的聲響,她如同驚弓之鳥猛地一顫,猛地站起,便往自己的房間裡跑去,鑽到床上裹著被單不再出來。莊九走進了這間院子,而蘇葉葉此刻在被單下瑟瑟發抖。

  他看見她笨拙地向路人打聽陳小五面館,罕有人知道,問了三天,才勉強問出了個方向,直到找到陳小五面館,花了統共五天的時間。那日大雪,她站在巷子裡執著地看著巷子口,直到天色全暗了,她才往回走。她有些冷的樣子,小身板單薄得厲害,她搓了搓手,嘴裡喃喃說道:“鄧……鄧……鄧伯,葉葉有點兒冷。”然後木木地看了看身後,半晌,她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邊走邊抽泣了起來。

  春暖花開,石三在陳小五面館外頭看見了來吃麵的莊九,他看見莊九對蘇葉葉的冷漠粗暴,難得地冷哼了一聲。直到蘇葉葉說出了那句“我要離開長安了”,他知道是時候動手了。他冷靜地站在蘇葉葉的身後,悄無聲息,然後抽出了隨身的佩刀,出刀的時候,他閉了閉眼睛,殺這樣的一個小姑娘太簡單了,簡單到他都不想看。他聽見蘇葉葉倒在地上的聲音,抬頭看見了莊九,隻說了一句話,他就知道老九會殺了自己。

  他背過身去,感覺到了莊九的劍風,他們都是朝廷的一條狗。

  早晚都得死的事兒,他早就看得很開。一錠金子,結束自己的命,真的不算貴,配不上老九的手藝。石三倒在地上,閉上了眼睛。

  蘇丞相的死始終沒有被改編成話本,莊先生再也沒有登過台,繁蒼樓的客人們還是很想念他。

  繁蒼樓的掌櫃還是找了新的說書先生,學著莊九的套路來講著城裡的傳說。

  開張的那晚,閑了很久的看客們都來了,陳小五也來了,他隻買了後排的票,人群中氣氛十分融洽,周圍的人們議論著莊先生曾經的風采。

  “那年上元燈節,站票都賣光啦!繁蒼樓裡的人,比西關街上的人還多喲。”

  “前年的中秋你沒來吧,莊先生一登台,我邊上那位激動得暈過去了咧,還是我給抬出去找的大夫。”

  “莊先生好好的怎麽不見了?”

  陳小五沒忍住,對一邊的人道:“莊先生本來就不是個說書人,他是個很厲害的殺手……”

  話音未落,周遭人哄笑起來:“你莫不是瘋了吧?”

  “莊先生不是說書人是個啥?他說自己是殺手你還真信啊?三歲的小兒都不信的!”

  陳小五臉憋得通紅,憤憤地坐下去不再說話。周圍依舊是人聲鼎沸,很多人都在懷念著莊先生,又或許他們懷念的並不是莊九,而是一個熱鬧。就像當年莊九喜歡熱鬧一樣。

  新的說書先生登台,大家便安靜了下來,可無論那個新來的說書人多麽竭力地模仿,客人們的反響卻並不好,喝彩聲寥寥無幾,場面沉悶不堪。後排的聽客甚至聽到一小半就開始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歎了口氣,對旁邊的人發牢騷道:“這說的是什麽啊?真是連莊先生的萬分之一也沒……”講到一半,才發現身邊的人看上去有些邋遢,衣服上皺皺巴巴,頭髮也沒有梳理,他似乎沒有買到坐票,靠坐在欄杆上,只是不停地喝著酒。

  那個邋遢至極的家夥灌了一口烈酒,用袖子抹了抹嘴角,點頭讚同道:“說……說得……對!講的什麽……玩……玩意兒……”還沒說完,這醉鬼突然呆住了,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結巴了起來,他竟然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他曾經是長安城最出名的說書先生啊!

  不再有潔癖的莊九從欄杆上跌落了下來,推開人群踉踉蹌蹌走到了外頭,在牆角處他控制不住地嘔吐了起來,想把五髒六腑都吐出來才痛快,可是卻不能如願,於是愈發難受。

  他消失的這段日子裡,聽聞世間有一處慈悲客棧,可以讓人真的回到過去,彌補遺憾,可是只有天下心懷慈悲的人,才能遇到。他抬起迷離的眼,自嘲地想,天下最慈悲的人兒死在了自己的懷裡,自己如此肮髒,上天再有恩澤,也沒有理由眷顧自己吧。

  莊九身後的繁蒼樓人影攢動,門口的馬車行人來往不斷。

  他轉身想去買酒,不想抬頭見著一座樓,三丈木杆挑起大紅的燈籠,那牌匾上赫然寫著四個大字——慈悲客棧。

  十

  我的視線從烏金石的茶台上離開,莊九的酒已醒,可依舊低著頭,看著那已經映不出畫面的烏金石茶台不願移動。許久,垂在額前的劉海兒下面發出了聲音,喉嚨沙啞,滿室的悲傷:“如果我不曾見過光,一輩子都是可以忍受黑暗的。”

  莊九抬起的眸子裡,毫無生氣。

  我的食指點了點第二杯茶的位置,抬頭看著他道:“這一杯,有世間獨一無二的功效,飲下後能撫慰你心中的疼痛,若飲下後,你心意依舊,再飲下這第三杯茶。”

  莊九輕哼一聲,執起第二杯茶,仰頭喝下,隨意丟在一邊道:“現在可以飲下第三杯了嗎?”

  桌上是已經涼透了的竹葉青,我看著莊九,緩緩道:“這一杯飲下,便是沒有回頭路了。”

  “我真的可以再見她嗎?”

  我撿起一邊的灰色麻布,在烏金石的茶台上擦了擦,等到莊九喝下第三杯茶,這裡會顯現出他重回過去直到灰飛煙滅的全部情形,我笑了笑:“這第三杯茶,是世間最毒的茶,它會讓你真的回到過去,你不會改變朝代歷史,不會改變百姓命數,你唯一能改變的是你自己的命。”

  “怎麽改變自己的命?”

  “送命。”我定定地看他,吐出這兩個字。以命抵命是慈悲客棧最特別的地方。

  莊九神色一凜,嘴角微微一浮:“那麽多人的命葬送在我手裡,如今我竟能選擇自己的死法,老天憐憫。”他執起手邊的茶杯,衝我舉了舉道,“多謝姑娘成全。”仰頭飲盡。

  莊九在我眼前瞬間消失,只是那杯盞從空中“啪”的一聲跌碎在了地上,隨即茶台就顯現了那間陳小五面館。

  天街小雨,青石小巷,莊九掀開了陳小五面館的布簾,中年胖子正伏在灶台上打盹。莊九的步子極輕,陳小五睡得正香,莊九定定地看著他,嘴角竟露出了一絲放心的笑意。他轉身,將那髒兮兮的布簾子卷了起來,然後走到了可以瞧見巷子口的那張桌子旁,移開凳子,坐定。

  陳小五從板凳移動的聲音裡醒了過來,他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打了一個舒暢的哈欠,未合上嘴,瞧見了坐著的莊九,露出驚喜的神色,道:“莊哥!”

  莊九微笑地點了點頭。

  “莊哥,這麽久沒來了,我還在想呢,怕你吃膩我這手藝了。”陳小五搓著手,滿臉憨笑。

  莊九看著他熟悉的神態,答道:“怎會?”

  陳小五聽莊九這樣一說,激動之情溢於言表,嘿嘿直樂,一邊手腳麻利地打開爐灶燒水洗菜,一邊說道:“莊哥,聽說你最近都沒在繁蒼樓說書了?”

  莊九“嗯”了一聲,面館還是那樣的面館,對話還是那樣的對話,莊九的打扮還是那時的模樣,他的目光裡帶著一絲期待。

  陳小五正從桶裡舀了一大瓢水到鍋裡,沒注意到莊九的異常,樂呵呵地繼續道:“我也是聽吃麵的客人說起,還擔心你別是病倒了,現在看你氣色不錯,松了口氣。對了,說起繁蒼樓啊,去年上元燈節我咬咬牙買了張門票,結果被老婆念叨了整整一年。不過貴是貴,莊哥講的書就是好聽,夠勁!那天上元燈節,可真熱鬧啊,我婆娘在外頭逛街,我在繁蒼樓聽書,那人山人海啊,長安城就是好啊!”

  和上次聽見這話不一樣的是,莊九並沒有顯現出不耐煩,而是輕輕點了點頭給予了回應,然後低頭從胸口處取出了一串白色的菩提子,戴在了手腕上,接著將袖子小心翼翼地放下遮好,他再抬起目光的時候,將視線定在了巷子口,陳小五將一碗銀絲面放到他面前,他也不曾發覺。

  細雨漸收,巷子盡頭的天空出現了一道若隱若現的彩虹,那淺淺的彩虹消失之際,一道笨拙的小影子投映了進來。莊九深吸了一口氣,死死地盯著,不曾眨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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