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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差之微毫的世界》第59章 你不知道的時光裡我依然陪伴你(5)
  第59章 你不知道的時光裡我依然陪伴你(5)
  “你憑什麽以為,這一次,我還是會不顧一切地回到你身邊?”

  溫少遠猛然從夢中驚醒,嗓子乾涸得像是著了火般。

  他撐著床慢慢坐起來,腦袋一陣陣眩暈,一陣陣疼痛,如潮水般湧來。

  她昨晚最後說的那句話就像是一個牢籠,把他死死地困住,連在夢裡都疲憊不堪。

  手指掐住脖子輕捏了一下,他輕咳了幾聲,下了床。

  深秋的夜裡有些涼,沒有暖氣,涼意似從地底爬上來般,蔓延到每個角落。

  他從臥室走到廚房,身後一路亮起燈光,驅逐了這個夜晚的黑暗。

  倒了杯水,他往後靠在流理台上,目光向隔壁樓投去。

  廚房正對著聞歌的家,此刻還亮著燈,不知道是在熬夜趕稿子,還是睡著了忘記關燈。

  他的手指緊貼在杯沿上,水溫漸漸暖了他的掌心,他從噩夢中醒來一直緊繃著的神經也隨之慢慢放松下來。

  他摸出手機,看著驟然亮起的屏幕上,她站在雪地裡側著臉微笑的樣子,心底暖意漸起。

  那是唯一一次,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到轉身就能看見,只是那個時候她的眼裡只有楊喬。

  他再也無法說服自己,他們之間沒有什麽。

  那顆隱而未發的種子正在萌芽,所以他在看見聞歌和楊喬一起去買玉鐲送給徐麗青的時候才會差點失控。

  那些他不想預見的,已經拉開了帷幕。

  聞歌的日子和以往並沒有什麽不同,早上打卡上班,早飯匆匆吃完。

  她已經開始獨立跑新聞了,注定比以前倚靠向老師的時候要更加辛苦一些,再加上每月那點微薄的薪資,看著就生無可戀。

  這天,她剛跑完采訪,就接到了辛姨的電話。

  這四年,即使她下定決心要斬斷和溫家的關系,卻依然無法騙自己,她可以做到徹底放下溫家的一切。

  溫敬和蔣君瑜在她的生命中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以前在A市,她每年都會去他們墳前上香,出國這四年也托隨安然抽空去看看,給他們掃掃墓,點幾炷香。

  辛姨,從一開始就接納她,對她無微不至地關心著,也無限寬容地體諒著,給了她外婆離世後再難享受到的長輩的關愛。

  在溫家倍感溫暖的一切,就算經過了明尼蘇達最寒冷的冬夜洗禮也從未失去溫度。

  她在路口慢慢停下腳步,剛揚起笑容來,就被電話中辛姨蒼涼又帶著幾分哀求的聲音嚇得夠嗆。

  跑到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她剛坐進去,便聽辛姨問道:“聞歌,你回家一趟好不好?”

  聞歌握著車門把手正要關上的動作頓時一僵,不太確定地問:“回家?”

  “昨天老爺子從金光寺回來就鬧著要去看溫敬,我和老張陪他一起去,上過香下台階的時候老爺子摔了一跤。我扶著他了啊,也沒磕著絆著,他卻軟了膝蓋摔了下去,整條腿都青了。這麽大的年紀了,你說……”

  “辛姨,”聞歌打斷她,“我已經不叫他太爺爺了。”

  那端的聲音戛然而止,久久沉默。

  聞歌緊握著手機,用力得虎口都要抽筋了般疼得裂骨,再未出聲。

  不知道是誰先掛了電話,溫熱的手機被她握在掌心,她隻覺得手心被燙得一陣發麻。

  心神不寧了一下午,聞歌到底放不下心,邊暗罵了一聲“骨頭賤啊”,邊大義凜然地撥通了溫景梵的電話。

  隨安然已經懷孕六個月了,溫景梵寸步不離地陪著,比當事人還要辛苦幾分。這樣的小心翼翼,打死聞歌也不敢在這個時候給隨安然打電話讓她跟著瞎操心。

  溫景梵給她的回答很簡單,只有一句話:“不嚴重,但老爺子今天一大早叫了律師過來,說是要寫遺囑。不出意外,這兩天就會有人聯系你。”

  這麽勁爆的消息,炸得聞歌半天回不過神來,哈哈笑了兩聲,才問道:“景梵叔,你不是開我玩笑吧?”

  四年前她都跟老爺子鬧成那樣了,寫遺囑為什麽還要算上她的份?她早已經不是溫家的人了。

  “也許你會說我偏袒,但老爺子這個人就是嘴硬心軟。他大半輩子過得坎坷又波折,幾個叔伯離世得早,他肩負起的責任比任何人都重,所以掌控欲才那麽強。他總覺得自己做的都是對的,並始終堅持著。我們選擇包容,是因為我和少遠都是他血脈的傳承人,幾代都改變不了。但是你不用,這些和你無關,你可以不用管。

  “我早上去看過他,他問我,溫敬這一房的分給你好不好?如果他想讓你去看看他,不論是要收下他的心意還是拒絕,都親口告訴他吧。”

  這一番話,說得聞歌啞口無言,話都不知道要怎麽接了。

  所幸,溫景梵也沒有非要她表態,隻留了一句“我們幾個今晚都會在溫家,你可以過來”,便掛斷了電話。

  偏偏這種態度最可恨,明著是交給你選擇,可話裡話外都是“你不敢不來”。

  寫遺囑,是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了嗎?
  聞歌到底沒去,早早地睡了覺,半夜醒來一次,坐著發了會兒呆,再睡下去便是一覺到了天亮。

  老爺子那兒她沒去,辛姨約她去看看溫敬夫婦的時候,她還是赴約了。

  那天天氣不是很好,霧蒙蒙的,出門前剛下過雨,地面濕漉漉的,每走一步鞋底都會甩起水珠,濺在長裙擺上,像是猝然盛開的花朵。

  送她們來的是溫少遠,他安靜地當著司機,到了墓園前停了車,隻走到台階下便止步了。

  聞歌望過去,只見他立在細雨之中,深秋的雨已經冰涼得下一秒就能凝結成冰了,他白皙的手指被凍得泛著青白色,握著黑傘的傘柄,遠遠地站在那裡,孤單又蒼涼。

  聞歌捧著花束放到墓前,看著墓碑上溫敬和蔣君瑜的黑白照片,心裡酸澀了一下,但還是問道:“老爺子怎麽樣了?”

  “沒什麽大礙。”辛姨笑了笑,看了她一眼,“他以前總說是他克死了幾個兒子,是用他們的命渡了自己,才能活得這麽久。我以前不信的,可現在也有些相信了。”

  早該作古的年紀,身體硬朗,偶爾小病小災也無大礙。這樣一個固執得有些不可愛的老人,聞歌每每想起來,都覺得心裡扎著根刺。

  她想起了她剛到溫家時的那一夜,老爺子突然陷入昏迷,獨自經歷著生死大關,他的幾個兒子已不在世,剩下的幾個孫子,只有溫少遠匆匆趕到。

  那樣蒼老的面容,在明亮的燈光下,像枯樹皮一樣。

  他的孤單,只有聞歌能懂。

  在明尼蘇達州的那四年,她幾次深夜從噩夢中醒來獨自面對一室的黑暗時,對溫少遠的埋怨便不斷加深,而此刻站在這裡,不遠處是他撐著傘默默佇立,卻是記憶依然鮮活。

  總有辦法,讓她不斷心軟、心軟,再心軟。

  最開始救贖她的是溫家,這個事實讓她無奈也為難。

  辛姨再沒有說別的,挽著她的手走下來時,才問起她最近的情況。

  “我挺好的。”聞歌回答。

  一直走到了台階下,溫少遠抬眼看過來,見她撐的傘大部分傾在辛姨那邊,自己淋濕了半邊肩頭,便把手裡的傘遞給了她。

  聞歌原本帶笑的眉眼一下子冷淡下來,沒伸手,只是安靜地看著他。

  溫少遠微抿了下唇,揚手把傘柄又往前送了送,聲音沙啞:“我去開車,用不著。”

  那晚後,他嗓子的情況越來越糟糕,直到現在勉強說出一句話來,都帶著濃重的鼻音。

  聞歌伸手將傘接過來,他握過的地方還留有他的體溫,她濕透了的手心像冰碰到了火,瞬間蒸發無蹤。

  墓地離溫家更近一些,先送辛姨回去,溫少遠再開車送聞歌回家。

  車上備著水,遇到紅燈他就會停下來喝一口,偶爾輕咳一聲清清嗓子,那費力的動作讓聞歌看著都覺得格外辛苦。

  悶了一路,她終究忍不住,問他:“嗓子怎麽了?”

  “啞了。”他偏頭看了她一眼,聲音嘶啞得聽不清整句,“看了醫生也沒用。”

  “在家休息嗎?”她猶豫著伸出手,擰開瓶蓋把水瓶遞給他。

  他接過去喝了一口,遞回來時側目看了看她,似乎笑了一下。

  聞歌了解他,不願意否認的事情便總是這樣模棱兩可。

  恍然想起來,這段感情的最初,她步步緊逼時,他就是這樣的態度。

  她沉默地蓋上瓶蓋,把水瓶放回中控台:“把我在路邊放下就好,你直接停車庫裡。”

  溫少遠依言停下來,見她推開車門要走,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滾燙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她的心不禁也跟著戰栗。

  她轉身看著他,他正困難地說出一句:“陪我坐一會兒。”

  那沙啞的聲音,像是被誰割裂了喉嚨,滿是鮮血。

  聞歌一動未動,還下著雨的天空陰沉沉的,微弱的光線映著她的臉,平添了幾分暗淡。

  溫少遠握住她的手微微松了松,卻沒有放開。

  那燙得有些不正常的體溫,像是一簇燃燒的火苗,正一點點融化著她故作堅硬的心。

  驟然變大的雨滴劈裡啪啦地砸在車玻璃上連成一線,慢慢地,雨滴又變成雨珠模糊了整個車窗,再也看不清車外。

  溫少遠握住她手腕的手緩緩滑下來,分開手指纏住她的手,緊緊地握在手裡,近乎執念一般,低喃著:“陪我……坐一會兒。”

  那聲音已經低啞得聽不清了。

  聞歌暗暗皺了皺眉,被他握住的手指剛想要收回,他突然用力,更緊地握在了掌心,像是不握緊就會從指尖溜走般。

  她沒再急著抽回手,手指松開,指尖輕點了一下他的手背:“小叔過完年就三十了?”

  溫少遠沒回答,隻偏頭安靜地看著她,泛白的唇乾燥得好似下一秒就會裂開,他仍輕輕地抿著。

  看著這樣的他,那些傷人的話,聞歌怎麽都說不出口了。

  她抬手輕捏了一下眉心,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多了幾分冷然。她用力推開他的手,移開眼,看著車窗外模糊的世界:“我好像知道你當初為什麽要推開我了。”

  她屈起還留有他體溫的手指,低垂著眼,聲音涼涼的:“既然不可能何必要擁抱?推開才能一了百了。”

  溫少遠的眉頭動了動,眼中剛有了幾分光亮,不知道想起什麽,又暗淡了下去,始終沒有說話,被她推開的手撐在擋杆上,空落落地虛虛握緊。

  “這個道理,你應該最懂了。”她看向他,神色溫柔,語氣溫和。

  這樣的她落在溫少遠的眼裡,格外刺眼,就像是一隻刺蝟,渾身的刺都豎起來被她用來抵擋傷害。

  一陣疲憊來得猝不及防,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卻發不出聲音來。驟然逼來的窒息讓他忍不住喘息,喉結上下一滾,他吃力地閉了閉眼。再開口時,嗓子像是扎了刺,每說一個字都疼得讓他忍不住皺眉:“對不起。”

  無力的道歉在這寂靜的狹小空間裡更像是悲鳴。

  聞歌看著他說句話都極其費力的樣子,到底心軟,歎了口氣,問他:“手機在哪裡?”

  他有些不解,抬起雙眸安靜地看著她。

  這種毫無防備的眼神是聞歌從未見過的,在她的心目中,他性情冷淡、強勢,處事冷靜又沉穩,是她強有力的後盾,是她無所依靠時的保護神,她習慣性地依賴他,理所當然地霸佔著他的寵愛。

  當有一天,他的脆弱這樣毫無保留地攤開在她的面前,那種無能為力,像是蔫掉的鮮花,讓她心頭一悸,有些不忍心。

  聞歌傾過身,在與他只有一個呼吸的距離時,有些僵硬地別開眼,伸手去拿他放在褲子左口袋裡的手機。

  碰到他時,不正常的體溫讓聞歌突然意識到,他正在發燒。

  他垂著眼,看著她伸手抽出他的手機,忍不住笑了笑,原本橫在擋杆上的手虛扶了她一下,擋在會硌到她的地方,另一隻手卻握住了她剛拿出來的手機。

  對上她的目光時,他用眼神詢問——想要乾嗎?
  聞歌翻了個白眼,用力地從他手裡抽出手機——他根本沒用多少力氣,她輕而易舉就拿到了——她偏頭看了他一眼,撐著身子坐起來,剛按亮屏幕看見屏保時,渾身一僵,雙眼緊緊地凝視著那張照片看了許久。

  “怎麽回事?”她握著手機,轉頭看他,眼底是毫不掩飾的冰冷目光。

  那是聖誕節那天,在明尼阿波利斯的廣場上拍的照片,她正側著臉微笑著跟楊喬說話。

  溫少遠的眼神瞬間涼了下來,伸手想要拿回手機,卻被她一下躲了開來:“我問你,怎麽回事?”

  見他不回答,她的耐心漸失,冷笑了一聲,眼底竟泛起了水光:“即使到了那裡,也不願意來看看我?你是不是覺得我已經找到了我應該有的生活,可以不必打擾了?有沒有成就感,你拯救了一個差點迷失在錯誤感情裡的女孩?所以……這就是你的從未離開嗎?看我一個人……呵。”她降下車窗,窗外狂風驟雨瞬間湧入,雨水紛飛,淋濕了她的頭髮,她卻似一無所覺,抬起手把手機狠狠地擲了出去。

  夾帶著雨水的風冷得徹骨,她坐在窗邊,外套被傾進來的雨水打濕了大片,那張臉也瞬間蒼白得毫無血色,
  她看著他,眼中的諷刺和涼意清晰可見。

  她很想問,那你何必回頭?原本就存著推開她的心思,為什麽這四年的等待後不徹底放逐她?何必再來糾纏?擺在他們眼前的不還是當初的阻礙嗎?

  他們之間,始終隔著差之微毫的世界。

  如今,所有問題都帶上了不必要,她已經疲於再緩和他們之間冷凝的關系,是否僵化,是否持續下去,對她而言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

  她說的每個字都如同尖利的刀鋒,在他的身上剜下一片片心頭肉,頓時鮮血淋漓。

  他的臉色驀地又蒼白了幾分,嗓子裡似有一團火在燃燒般,痛得讓他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音。

  他看到了她眼底的失望、諷刺和自嘲,笑自己當初愛他是個多麽錯誤的決定。

  她這樣決絕的姿態擺在他的眼前,他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她正在做一個決定——徹底舍棄他。

  那份感情,時隔四年,已經堅韌如玄鐵,有了自己的尊嚴。

  這樣讓人窒息的沉默,聞歌再也忍耐不下去,猛地推開車門,再沒有看他一眼,頭也不回地衝進了漫天大雨中。

  她轉身離開的刹那,以及關上車門時車身那一下細微的抖動,就像是一個導火索,轟然引爆了他全部的自製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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