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會漸漸停了，周圍全是水，石板路濕滑，土路泥濘，在漆黑的環境中根本無法前進。

  被雨淋過的樹枝無法點火，走也沒辦法走，留也沒地方留，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看了看手機，已經將近晚上十二點，盤算著距離天亮還有至少五個小時時間，下山還是留在原地，想問問大家的意見。

  我剛想開口，忽然聽見遠處有吹嗩呐敲鑼打鼓的聲音，像是古代誰家迎娶新媳婦。

  樂曲歡喜中又帶有那麽一些悲涼，總覺得怪怪的。

  “我去，誰家大半夜結婚啊。”付星看了眼手機，“半夜12點結婚？”

  我皺皺眉，想起宋玉曾對我們說過，她明天也是晚上結婚。

  只是這晚上也太晚了，我理解的是傍晚七八點鍾，如果是有這樣的習俗，倒是有些可能。

  半夜十二點結婚，簡直聞所未聞。

  付星沒有把手機收起來，而是點開網頁：“我上網查查，是不是有這種風俗，真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

  “不用查了。”白霽背起自己的背包，看樣子是有所行動，“除了配冥婚沒有別的。”

  “冥婚？”除白霽之外，我們四人異口同聲。

  “該不會是宋玉吧？”我瞬間有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配冥婚肯定是和已經死的人結合，那也就是或者和鬼結婚了，宋玉和鬼結婚，該不會是想對付我們吧。

  “八九不離十。”白霽從口袋裡掏出車鑰匙來丟給我，“順著這條山路向下走就能找到我的車，是現在下山還是等天亮再走，你們自己決定。”

  “你呢？”我拉住他的胳膊。

  白霽低下頭，看了看我曾經受傷的右手腕，微微掙脫：“我去看看冥婚的情況。”

  不管我們怎麽喊，白霽都沒有回頭，助跑爬上那塊高石階，不再說一句話就這麽走了。

  我把車鑰匙交給付星，又喊來左和煦：“幫我一把，讓我上去。”

  “不行。”左和煦不同意，“我們好不容易跑出來。”

  “快點，一會我跟不上白霽了。”

  左和煦說什麽也不肯幫我，只能轉頭拉著江晗讓他蹲下，江晗被我踩得直哎呦，爬上他的肩膀踩過去，只聽他喊了一聲起，我順利爬上高台階。

  “你們下山去車裡等我，我和白霽去去就來。”

  說罷，也不管左和煦和付星如何喊，我朝著來時的方向一路小跑去追白霽。

  敲鑼打鼓的聲音越來越近，我已經什麽都不管，直接用手機開了手電筒。

  前方人影在動，是白霽快步前行。

  他發現我手電筒的光亮扭過頭來查看，在看見是我後停頓了腳步。

  “你真不怕死。”他語氣中帶了斥責，更多的是無奈，“你總跟著我，對你沒有好處。”

  “有沒有好處，我不知道。”我拉住他的手，關掉手電筒，“跟不跟著你，你也說了不算。”

  這或是是我們第一次牽手，不是我拉著他的衣服，也不是他攥著我的手腕。

  是牽手，我主動牽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掌很熱，超出人正常體溫的熱，我皺皺眉剛想詢問他是不是發燒了，就被他的手用力捏了捏。

  “別跟丟了。”

  我們幾乎是一路小跑，白霽在山裡觀察這條小路已經一個星期之久，想必十分熟悉，別說摸黑，閉著眼都能跑到宋玉的家。

  事實上在我們上山時我就發現了，這條路如果不跑偏，是沒有障礙物的。

  白霽一隻手拉著我，一隻手仍然摸著牆壁，應該是在辨別方向。

  帶前面出現燈光之後，我們終於到達宋玉家的附近。

  不，應該是敲鑼打鼓的隊伍提著燈籠，他們不是準備進宋玉的家，而是從宋玉家出來。

  方向是朝山下的方向，隊伍走得很慢，應該是和剛下過雨有關，隊伍的最後，也就是離我們最近的地方，四個人抬著一頂花轎。

  我們才離開她家幾個小時，她居然準備了這麽多。

  關鍵從哪找來這麽多吹拉彈唱的人。

  “山下那間房子。”白霽才停頓腳步觀察四周，就被他發現一片黑暗的深山中，只有山下的一座房子亮著燈，“跟著我繞過去。”

  白霽對地形的熟悉，已經到了讓我瞠目結舌的地步，他這一個星期大概什麽都沒乾，光死記硬背寨子的地形了。

  送親隊伍走得很慢，我們雖說繞路，路也極其難走，在不管不顧地向前跑後，在快到達亮燈的房子時，隊伍已被落下一大截。

  我沒親眼見過冥婚，到底能根據影視劇以及想象勾畫出一個完整的模式，像靈堂一樣的婚禮布置，大門敞開，屋子的正中間放著一口開著棺蓋的棺材。

  “怎麽沒有人？”我和白霽悄聲走進去，在環顧四周後，確定一個人都沒有。

  “是沒有人。”白霽緊了緊我的手後，又放開，“但是有很多鬼。”

  白霽並沒有念任何口訣，也沒見他有任何開天眼的行動，他居然能直接看見鬼。

  我緊鎖眉頭，小心翼翼朝棺材走去，探著頭往裡面看。

  裡面躺著一個男人，應該是剛去世不久，就和睡著了一般，只是胸口不再有起伏的痕跡。

  這個男人……

  怎麽這麽眼熟啊。

  在哪裡見過呢？

  我一拍大腿，想起來了，宋玉在寄到我家的快遞裡，有她和這個男人的照片。

  只不過照片裡，男人還好好的，而且笑得很開心。

  他大概二十來歲，跟我們的年紀相仿，穿著紅色像喜服一般的壽衣，靜靜地躺在棺材裡面。

  可惜了。

  “在隊伍到來之前，我們得藏起來。”白霽又環顧了四周，找著藏身的地方。

  在那之前，我還需要做一件事。

  咬破手指，指尖血點在眉心，口念咒語。

  天眼開的瞬間，我看見從門口到棺材的距離中，站著兩排一動不動人形。

  他們穿著黑色的衣裳，像被點了穴一般直挺挺地站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個目光呆滯，直直地看著前方。

  怪不得白霽在進來看見這些髒東西後，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原來是知道它們根本沒有威脅。

  嗩呐聲已經很近了，我們必須馬上藏起來。

  “衣櫃裡。”白霽喊了一聲，拉著我鑽進衣櫃。

  從外面看衣櫃明明很大，裝進兩個成年人後，竟然沒有一點空余的地方。

  身體挨著身體，隔著衣物，我能感覺到白霽超高的體溫。

  如此狹小的空間沒地方躲，我伸出摸了摸白霽的額頭，的確是發燒了沒錯。

  “傻子。”真不知他如此拚命到底是為了什麽。

  “噓，來了。”

  嗩呐聲在門前停止，我悄悄把衣櫃打開一條縫隙，一隻眼聚焦能看清棺材周圍的情況。

  音樂聽了大約半分鍾的時間，又開始吹響起來，有腳步聲傳來，應該是有人走進房間，我看見宋玉穿著大紅喜服，頭戴鳳冠來到棺材旁邊。

  “吉時到。”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拜堂正式開始。

  在我看來這是場古代婚禮，至少民國前是如此舉行喜事，隨著儀式開始，拜完天地後，我看見宋玉用一根紅繩拴住她和棺材裡的男人。

  “禮成。”

  這就完了？

  配陰婚已經結束了？

  白霽的臉湊到我的頭頂上方，也向外看著，他炙熱的呼吸打在我的頭皮上，熱熱的癢癢的。

  擔心他的同時，我心花怒放。

  不過現在還不是犯花癡的時候，我不相信宋玉在這時配陰婚，只是因為這男人是他心愛之人，就是死了也要和他結為夫妻。

  隻這一種簡單的想法。

  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應該是吹拉彈唱的隊伍離開了。

  宋玉仍然站在棺材邊，眼睛死死地盯著棺材裡的人，似乎在說著什麽話。

  聽不清，甚至沒發出聲音，她只是張著嘴，默念著什麽。

  突然，她攥著紅繩圍著棺材開始轉圈，一邊轉，一邊掏出一張紙來，放進棺材裡。

  她仍然默念著什麽，還做著什麽動作，只是衣櫃的縫隙不足讓我們看見她所有行動，只能看個大概。

  宋玉好像在作法一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宋玉的表情逐漸變得有些急躁。

  她口中的念叨逐漸有了些聲音，大概是太想完成某件事，她的情緒越來越煩躁起來。

  “左京，左京，左京……醒來吧，左京……”

  我靠，她為什麽一直在念叨左京的名字。

  左京，是宋玉在去泗村前，從搖一搖中搖來的鬼男朋友。

  別告訴我棺材裡躺的就是左京本人。

  想到這，我又覺得完全不可能。

  左京在一年多前已經死了，確認無疑，網上還有相關報道。

  只是不知道他們搖一搖時，左京是已經死了，還是活著加上好友後才死的。

  棺材裡的男人明明才死不就，臉上連屍斑都沒有，皮膚看上去也很有彈性，沒有一點失去水分的模樣。

  一個死了一年的人，不管如何保存，都不可能想棺材裡的人一樣。

  我很想問問白霽這是怎麽回事，才發現他已經把下巴擱置在我的頭頂，連呼吸都有些微微的粗重。

  他發燒了，而且很嚴重。

  他應該躺下好好休息，而不是像現在一樣，躲在櫃子裡，連呼吸都不能自由。

  “左京，左京，左京……”

  由於宋玉的聲音越來越大，我不得不把注意力又集中在外面的棺材上。

  就在這時，我看見似乎有個人形走進來，動作很快，幾乎在飛一般，直接衝進棺材裡。

  什麽情況啊。

  下一秒，棺材裡的男人，竟然慢慢地坐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