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書房出來,江映籬又是忍不住一歎,菁兒在旁側已是見她長籲短歎了好幾回,便是忍不住問道:“小姐,你怎麽一直在歎氣啊。”
江映籬略有些無力地聳了聳肩,頗有些有氣無力那般:“其實貴妃娘娘待我還是不錯的,只是可惜了,我並沒有這個能力去幫她。況且,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說到底,也還是貴妃父親的不是,才連帶累了她。”
菁兒聽她這麽一說,雖然不太懂得發生了什麽事情,只不過見自家小姐憂愁,而自己卻無能為力,也隻好跟著發愁似的抿了抿唇。
“不過是感歎一二而已,你這丫頭怎麽看起來比我還愁。”江映籬見菁兒如此,反倒是覺著有些好笑,手指輕扣,在她額頭上輕輕敲了一敲。
可在這件事情上,卻不止是菁兒替她發愁,就連侯夫人都忍不住長籲短歎,在一旁歎道:“這件事情你就不要去管了,免得惹禍上身。雖說皇后手段了得,但貴妃能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固寵多年,且還成功懷上龍嗣,心機和城府自也是十分深沉的。”
江映籬頷首,對於侯夫人的這個說法還是十分認同的,但稍後似是想到了什麽,咬了咬唇,沉吟片刻方才開口:“娘,你說這件事情,會不會牽累到六皇子?”
見江映籬如此問,侯夫人不禁喉頭一緊,絲絲愁意漫上眉頭:“你緣何這般問?”
“先前我住在宮中的時候,皇后屢次朝貴妃下手,貴妃當時便是找了六皇子幫忙,在我看來,貴妃同六皇子是同一陣線的,由此我便是擔心,貴妃父親之事會否牽連到六皇子……”江映籬雖是嘴上念著六皇子,實際上的擔憂的還是秋牧雲。
他現下與六皇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沒有辦法不擔憂。
“若是按你這般說,貴妃應當一早便找過雲川了,若不然也不會將主意打到安平侯府的身上。”侯夫人循著江映籬的話一深思,便是得出了這個結論,眸色漸漸深沉,幽幽散發著冷光:“雲川回宮本就艱難,況且貴妃日後若是誕下皇子,也是對雲川不利,所以這件事情,雲川絕對不能摻和其中。”
江映籬亦是深有同感,見侯夫人眉頭染了幾分愁緒,不由得站起身來,傾身上前,輕輕拍了拍侯夫人的手背,輕聲道:“現下娘也有孕在身,當然是要以腹中胎兒為首要之事,旁的事情娘就不要操心了,孕中最忌多思多慮。”
侯夫人抬眸看向江映籬,勉強一笑:“娘知道,可是雲川是姐姐留下的唯一骨血,我又怎麽能不掛心。”
“夫人,小姐,府外頭又來了位公公。”
陳媽突然急匆匆地從門外一路疾跑過來,打斷了江映籬同侯夫人的交談,且那臉色也不甚明朗。
短短時間之內,宮裡竟派了兩次人來,實在是非同小可,惹得人心惶惶。
侯夫人的臉色也隨著陳媽的話而沉了下來,身形卻是儼然不動:“你且去打聽清楚,那外頭的公公,可是貴妃宮裡派來尋小姐的。”
陳媽直直點頭,迫切道:“方才奴婢聽到那公公同侯爺說是貴妃娘娘食欲不佳,隻想要吃小姐做的膳食,所以特來請小姐入宮一趟。”
江映籬這兒剛做出決定,貴妃便已是迫不及待了,本是想著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打算迎難而上,不曾想下一刻便被侯夫人拉住了手,眉宇上揚勾帶出幾分凌厲:“你去稟告侯爺,小姐來了月事且身子不適,怕是會犯了忌諱,無法進宮服侍娘娘了。”
鏗鏘有力且不容置疑的話音落下,陳媽當即應答一聲,一如來時那般急匆匆地往大門口奔去。
“你說什麽?”貴妃斜倚榻上,蔥白指尖按在眉心之上緩緩揉捏,想借此消減腦海脹痛之感,眼尾自下方身影一掃而過,竟是帶了些陰鬱。
察覺到上首之人心情不佳,那公公不由得皺巴著臉,露出一副苦兮兮的神情,心下更是將江映籬給罵了個千八遍。
“稟娘娘,奴才已經再三強調過了,可安平侯同侯夫人卻一口咬定那江映籬身子不適,不能入宮伺候娘娘,最後更是直接對奴才下了逐客令……”
貴妃不禁加重了指尖的力氣,隻那脹痛之感卻沒有任何的減緩,反倒還加重了許多,使得她心下止不住的浮現出暴躁同戾氣。
“砰。”貴妃拂袖一甩,那桌面精致的菊瓣翡翠茶盅便被甩了出去,無情地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裡頭滾燙的熱茶還濺了幾滴落在了太監身上,而太監卻是一動也不敢動,斂氣默默地承受著。
“不識好歹的東西!”貴妃惡狠狠地罵了一遭,憋在胸口的惡氣才算是稍微減輕了一些,但仍是十分躁動,更多的卻是焦慮。
只見貴妃一手撫上已然顯懷而越發圓滾的肚子,抬眸朝殿外遠眺,朱唇輕啟,似是在自言自語那般:“如此看來,安平侯是不願意幫本宮了。千方百計地阻攔江映籬入宮, 不就是害怕本宮會害了她嗎?”
隻這一瞬貴妃還帶了些許愁容,下一瞬卻是突兀地響起了一聲輕笑,秋水美眸底下蘊含的亦不是那溫良綿柔,而是乍現厲光。
“既然你這麽寶貝這個乾女兒,將她當作親生女兒那般,如此想來,定然是舍不得她性命堪憂吧?”
太監正戰戰兢兢的站在殿下,見貴妃話語雖輕,但不知為何,卻讓他忍不住地覺著有些毛骨悚然。
方才對江映籬的怨氣此刻倒是小了一些,反而還添了幾絲同情。
“你,過來!”貴妃眸光一轉,勾唇輕笑,壓低了些許聲音:“待會本宮且書寫一封家書,你務必要將之交到本宮弟弟手上,若是有誤,你就不必回來了。”
“是,奴才曉得。”太監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膝蓋一軟,便是趕忙著跪下,朝貴妃再三磕頭,連頭上已有些歪亂的宮帽都來不及抽手去整理。
“行了,你下去候著吧。”貴妃似是覺著有些疲勞了,再次伸手揉捏自己的眉心,美眸緩緩閉起。
江映籬,你可莫要怪本宮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