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夫人這幾天,一想起兒子的婚事來就心口疼,沈明婉這姑娘她是滿意的,但是那個沈家就……唉!真是一言難盡。
出爾反爾不說,彩禮上還獅子大開口,經過這段時間交往,看起來明晚那娘親也是個拎不清的。
范公子這幾天春風滿面,范夫人看著心裡更難受,沒料到兒子與沈明婉竟生出情意,直到現在還打算著娶她過門。
范夫人不想違了兒子的心意,又著實頭疼這一門親家,說想退了這門婚,對著兒子,遲遲不能開口。
不好開口早晚也得開口,范夫人打發小丫頭將兒子叫到正屋來,拉著兒子坐在身邊。
慈愛的看著愛子,溫言道:“孩子,為娘也看得出來,你中意明婉那孩子。”
臉色為難,沉吟之後開口,“可是你娶了她,可不是就關系著明婉一人,咱們這是和沈家大房聯姻呐。”
說著心底也是一痛“明婉那娘親,我看不是個明白人,以後恐怕是不好相處,這樣的嶽家,怕是你以後後患無窮!
孩子,世上淑女千千萬,娘再給你擇更好的!這沈家,就罷了罷。”
范公子吃了一驚,他早就對沈明婉情根深種,這廂一聽,母親起了棒打鴛鴦的念頭。
馬上跟母親求情道:“娘,沈家是沈家,明婉是明婉,再說,娘親你看,武安侯府的少夫人,不是也出自沈家嗎?
現在宋將軍家裡,還不是夫妻和睦,羨煞旁人。看來這出身父母皆是不能選的,關鍵是個人自己的選擇。
我覺得明婉就很好,我今生也認定她了。母親還是不要傷兒子的心了。”
“唉!你這死心眼的孩子,你好好想想吧,這沈家大姑娘決不是良配!”范夫人手指在兒子頭上一戳,心痛的走了。
看來母親對沈家成見很深,沒想到自己和明婉的婚事竟生了這些波折,范公子心中愁悶,在書房也呆不住,於是想著去府外走走散心。
三個時辰後,隻覺得雙腿發酸,口乾舌燥,范公子抬頭一看,自己竟不知不覺的走到武安侯府門前來。
宋辰宇正在前院練功,見范公子失魂落魄的走進府來,忙上前來接應。
范公子與自己的好友也不客套,直接說了母親在自己和明婉的婚事上,打了退堂鼓。
今日來找宋辰宇,就是想讓宋辰宇的夫人出面,在沈家,和自己母親面前,雙面說合,同時也托她告知明婉,自己矢志不移,希望明婉耐心等候。
“什麽?夫人不同意你和沈家大姑娘的婚事了?”匆匆來到前廳,沈明貞雖說吃驚,心裡也早有預感。
這大房如此折騰,難怪范夫人起了厭倦之心。
范公子一揖到地,聲音誠摯:“少夫人,我對明婉姑娘心儀之心,必不會變!
少夫人也深知,如若和我的婚事不成,明婉此後境遇將更加艱難,我於傾心她之外,還憐她一個弱女,堅韌清苦,無法自主。
眼下,我也無門路見到她,所以請少夫人去沈家詳細了解,為何這婚事中間出了如此多的變故?”
沈明貞與宋辰宇無聲對視,兩人心下都明白,這外祖當年之事,還需范家多多出力幫忙,今天這范公子求到明貞面前,這忙必是得幫的。
更何況,范公子如此癡心,明貞的心裡非常感動,也替明婉高興,范公子謙謙君子,這樣為明婉著想,著實難得。
立即點頭應道:“范公子不必多禮,公子赤誠,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即使好事多磨,最後總會雲開月明,萬事如意!
我一定盡我所能,幫公子玉成此事。”
范公子見沈明貞應的痛快,這才放下提了一天的心。明貞又吩咐下人安排酒菜,留范公子在侯府用飯。
無巧不成書,沈明婉上山采了草藥,正好這天給明貞送來。
一進侯府,見到正廳燈火通明,丫頭婆子端著盤子穿梭來去,想著侯府可能有客人。
等下人通秉完畢,沈明貞自內堂出來接她,一上來就攜了她的手:“正好,明婉,你看看誰來了?”不由分說把沈明婉拉進屋裡去了。
姐夫宋辰宇作陪,這是哪個貴客?
菜肴看起來沒動幾筷子,桌邊上卻倒了幾個酒壇,看來這客人酒喝了不少,明婉緩緩朝那人看去,一下子愣住了。
只見那人靠坐在桌邊,手裡捉著酒杯,眼睛卻直直的定在自己身上,不是范公子是誰?
幾個人也無心再繼續吃飯,早早就散了席。
沈明貞偷偷的看看沈明婉,又偷偷看看范公子,這兩個人還要在外人面前避嫌。
刻意的維持距離,不輕易對視,就算不小心目光碰上了,也馬上臉紅回避呢。
都是過來人,沈明貞最懂癡情小男女這時的小心思,想說說話又怕惹人閑話。
於是,她佯裝剛想起來,大聲道:“哎呀,剛想起來,府裡的馬車今日壞了,怕是不能送明婉回家,這麽晚了….不如范公子?”
她調皮的眨眨眼:“你幫忙送我們大姑娘回家吧?”
范公子正愁沒機會見沈明婉,一聽這事當然求之不得,忙躬身回答榮幸之至。
目送他們二人離府,宋辰宇一點沈明貞的鼻頭,將她攬進懷裡:“就你最機靈!”
滿月當空,下面平鋪著一雙皓影,沈明婉和范公子慢慢走著。
兩人都是滿肚子的話要說,一時卻不知如何開口。
還是沈明婉鼓起勇氣,“公子,近日的事你都知道了吧?我…….我實在是羞於啟齒,你家長輩與你一定是氣壞了,是嗎?”
范公子站住,月光下他的眉眼越發溫柔。
看著沈明婉,滿眼都是疼惜:“沈家這事,一定不是你的意思,對不對?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有什麽難處,盡可以告訴我,好嗎?”
一行清淚劃過沈明婉的面龐,她微微側側了臉,不敢直視那雙誠摯的眼睛,這才把自己訂婚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
從朱姨娘先哄騙她和大房夫人定下黃家,她查知黃家公子癡傻不同意,後來大房夫人無法辯解彩禮之事,朱姨娘硬逼著大房接受訂婚。
這時間她與沈明貞同去范府,與范公子的結緣,於是在她的婚事上,沈家就在范家和黃家之間搖擺不定,大房夫人也因彩禮之事,將范家得罪了。
“一切錯都是我的錯,都怪我在當初范夫人詢問我的婚事時,一時糊塗,隱瞞了跟黃家正糾纏不清。
如今,范夫人若說沈家德行有失,一女許二家,我也無話可說。”沈明婉頭越來越低,聲音也越來越低。
“那如今呢,你怎麽決定的?”范公子澀然問道。
看不到低著頭的沈明婉眼圈發紅:“沈家搖擺不定,我娘又糊塗,受朱姨娘的擺布,范夫人的心情明婉能夠理解。
黃府彩禮的事還沒弄清,朱姨娘也不會善罷甘休,我是無法自主之人,公子風光霽月,不該因為我,攪到這團汙泥裡來。
咱們先前說的婚事,就算了吧,公子配得上更好的。”
范公子淒然問道:“我不管沈家如何搖擺,我隻問你,你想嫁給黃公子嗎?”
“當然不想!”沈明婉突然抬頭。
范公子送了一口氣,微笑道:“那就別多想,我當你剛才的話沒說。你只需安心在家等著,我一定會勸母親同意我們的婚事。”
侯府門口,宋辰宇騎馬奔至門前,手裡托著一個長長的錦緞盒子,翻身下馬,門口小廝忙跑前上來,牽馬的牽馬,接東西的接東西。
宋辰宇一扔馬韁繩,托著錦盒的手卻一抬,繞過接東西的小廝,親自托著錦盒回後院去了。
“明貞,你看我找到什麽?”宋辰宇嗓門大,沈明貞老遠就聽見了他興奮的聲音。
等他進屋,邀功似的把盒子遞給她。
沈明貞才問道:“什麽寶貝?這麽高興?”說話間靈巧的手指挑開系帶,一顆成形的人參用紅繩系著,端端正正躺在盒子裡。
饒是沈明貞這樣整天與藥材打交道的人,珍奇藥材見過無數,也沒見過品相這麽好的人參。
驚喜的問道“這是那裡弄來的?真是一顆好參!”
宋辰宇從身後擁住沈明貞,下巴壓在明貞肩膀上,
“聽說嶽母身體不適,我最近就和朋友們打聽,哪裡有上好的補身之物,聽說了這宏仁堂有個鎮店之寶,就是這盒中的人參,今日我去磨了好久,宏仁堂的掌櫃才賣給我!”
沈明貞扭頭與他臉對臉,飛快的親了宋辰宇一口,這人一貫大大咧咧,只有在關於自己的事上,才有如此的細心和耐心。
心裡感動,開心問道:“那我馬上收拾,咱們立刻去看娘親好不好?我娘知道你對她這麽好,一定也會非常開心的。”
兩個人也不帶隨從,宋辰宇騎馬帶著沈明貞,來到孫夫人這裡。
看見孫夫人的丫鬟在院子裡打掃掉下來的樹葉,這丫鬟平日都是不離開孫夫人身邊的,明貞忙拉住問她,她掃樹葉誰在屋內照顧孫夫人?
結果丫鬟紅了臉,輕聲說這幾天都是師叔在照顧夫人。
“師叔每天三餐給夫人做的都是藥膳,雖然是藥膳,口味比不加藥的還鮮美。
那早晨的粥,都是隔水燉了六個時辰的,再親手搭配清口小菜。”
小丫鬟撅著嘴,有點不高興,
“以前夫人都誇我飯食做得好,現在,師叔把我比了下去,夫人都不愛我的手藝了!”
小丫鬟的抱怨把沈明貞逗笑了,沒想到幾日不見,師叔和母親之間竟然有了這如許進展。
丫鬟要去通告,明貞不讓,手指豎放在嘴邊一噓,讓丫鬟悄悄的。
她拉著宋辰宇踮著腳走到門邊。
透過門縫,看見孫夫人歪坐在榻上讀書,仔細觀察,孫夫人面色紅潤,臉上帶著平靜的笑意。
隔著一張小方桌,師叔也坐在榻上剝桔子,剝出的橘子瓣放在孫夫人手邊的小碟子裡。
孫夫人眼睛黏在書上,也不用看,捏了橘子就放進嘴裡。屋子裡沒有聲音,卻滿滿的流轉著歲月靜好。
兩個人提著袍角,踮著腳退到院子中來。
師叔歷盡千辛萬苦,今天才能進孫夫人的閨房,沈明貞要是冒冒失失的進去,孫夫人必然覺得困窘,師叔又得前功盡棄。
也不知道娘親這容易尷尬的毛病,到底能不能治好。眼下還是不要打攪娘親和師叔的平靜了。
把裝著人參的錦盒交給丫鬟,又囑咐娘親問起就說二人有事,太忙就沒進屋。
讓丫鬟帶話囑咐孫夫人注意身體,人參也是送來給她補身用的,告訴她不必節省。
見到人過的不錯,沈明貞沒見成娘親也高興,又隨著宋辰宇乘馬回了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