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珠在仁安侯府的日子,著實不好過。
日日早起去給易夫人請安不說,還每次都落不到個好臉色。
易夫人也著實看厭了沈明珠這個兒媳婦,骨子就裡透著一股搬不上台面的市井氣,背地裡對下人頤指氣使,小動作搞個不停,同她那娘親一模一樣。
唯一讓她滿意的一點,就是沈明珠心思不深,自以為做事滴水不漏,但其實處處都是破綻,好拿捏得很。
但她這入府了肚子一直沒見動靜,易夫人的耐性也漸漸消磨。
“婆母安。”沈明珠將茶端過去,心裡有些不耐,日日早起著實難受,偏偏還不能發作。
易夫人接過茶水,視線淺淺掃過沈明珠,見那紅豔豔的蔻丹和被塗抹仔細的粉脂,皺了皺眉。
她淺淺的飲了一口茶水:“老大媳婦,算算這日子,你進府也不久了,怎的肚子半點動靜都沒有呢?”
又是催孩子!沈明珠暗暗咬牙,手裡的帕子攥的緊緊的。
“婆母,我雖進府有些時日了,可……”
“老大媳婦,我還沒怎麽著呢,你就頂撞起來了,再過幾年我老的動不了了,是不是就得趕我出門了!”易夫人直接打斷她的話,語氣裡毫不留情。
沈明珠氣結:“我沒有要頂撞!”
“去祠堂罰跪去,沒我的允許,不準起來,”易夫人說完又喚人進來。
“孫媽媽,從府裡丫鬟裡仔細挑幾個好的出來,要乾淨清白的人家,子安的侍妾斷不能馬虎。”
而後又像是記起了什麽,再次囑咐:“對了,要體態不錯,好生養的。”
看著沈明珠變了臉色還不敢發作的模樣,易夫人彎了彎嘴角,就以累了為由休息去了。
沈明珠被帶去祠堂罰跪,等到易夫人傳信說可以起身了時,沈明珠的雙腿已經失去了知覺。
她揉著膝蓋大片的淤青,一邊跟前來傳話的人微笑,一邊在心裡痛罵易夫人。
她越想越氣,等到腿恢復知覺,被丫鬟扶著風風火火地找易子安訴苦去了。
“你們在做什麽?”
沈明珠沒想到一進房就看見一對渾身赤裸的男女在行苟且之事,而那男子,就是自己的相公易子安。
“你們……”沈明珠隻覺得膝蓋更疼了,她指著易子安和床上看不清面貌的女子,氣得渾身顫抖。
易子安看過去,一見是沈明珠,很是不耐煩:“你進來來幹什麽,沒看見我有事要做?”
“做什麽事?和不知道哪裡來的小賤人在床上苟且嗎?”沈明珠氣的頭腦發昏,“這是我的院子,我的床鋪!”
易子安看著她輕蔑一笑:“你的?我若是不願意,你現在就能被趕出侯府。”
床上的女子聞言瑟縮了一下,在被子裡埋得更深了些。
“別怕,有我在,她還不敢對你怎麽樣。”易子安抬手撫慰身下的軟玉。
剛剛的滋味很是銷魂,比面前那個女人讓他舒服多了。
語罷,那女子從被子裡緩緩漏出臉來,嬌俏稚嫩的臉上還掛著淚痕,楚楚可憐的模樣看的易子安心中又多了幾分憐愛。
也看得沈明珠要嘔出一口血來。
床上躺著那位,分明就是自己娘親派給她的陪嫁丫鬟雨兒。
“竟然是你這個不知羞恥的東西!”沈明珠再也忍不住,衝上去把雨兒從被子裡拖來甩了一巴掌。
沈明珠的動作又快又狠,易子安竟然沒有攔住她。
“你做什麽!”易子安怒吼。
“我做什麽?你先看看你做的什麽醜事!作為男人整日花天酒地不思進取,還睡起了我身邊的人。易子安,你怎麽敢衝我吼!”
沈明珠梗著脖子,擺出寸步不讓的架勢。
易子安厭惡地一把甩開她:“你以為你又是什麽貨色,婚前你的那些惡心人的動作還少嗎?我們因為什麽成婚你是忘了嗎?”
“男人三妻四妾天經地義,你嫁來不懷孕,還嫌我跟別人親熱,七出犯了兩出,我不休你是仁至義盡了。”
看著沈明珠變得蒼白的面孔,易子安冷笑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拿了家裡的銀錢去貼補你在沈家的娘。”
沈明珠一向是個紙老虎,被吼了一頓嚇得說不出話來,淚珠劈裡啪啦地往下掉。
她沒反駁,帶著人回了沈家。
一見朱姨娘,沈明珠哭的更狠了,抽抽搭搭地回答了朱姨娘的問題。
“還是孩子的問題,珠兒不要擔心,我去尋人找找求子的秘方,你且忍忍。
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了,你以後是主母,若是侍妾姨娘個個都生氣,不得氣出個好歹來。”
送走沈明珠,朱姨娘腦子又開始活泛起來,銀錢一事不能再找明珠了,那就只能從大姨娘這處下手了。
大姨娘今日眼皮直跳,接到朱姨娘的傳話,心道準沒好事。
可能有什麽辦法呢?
自己有把柄落在對方的手上,就算明知是個天的火坑,她也得往下跳。
“娘,你別去。”沈明婉想要阻止大姨娘。
大姨娘拍了拍沈明婉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隱去眼裡的無奈:“不妨事不妨事,娘去去就回。你安心待著,不要走動,更不要出府。”
沈明婉看著大姨娘的背影,沉吟了片刻,叫來小丫鬟:“你去將軍府,把明貞請回來,朱姨娘計謀未得逞,這次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小丫頭領了命令急匆匆地出了門。
——
朱姨娘正在房間盤算自己的財物,聽到下人傳話,連忙起身迎上去。
“姐姐來了,快進來坐。”朱姨娘現在看著大姨娘就像是一座金山,語氣好的不行。
大姨娘走進去:“不必這麽熱絡,咱們的關系沒這麽好。”
朱姨娘翻了個白眼,也不再掩飾,直接開門見山:“仁安侯府的彩禮怎麽還沒送來?”
大姨娘心中一個咯噔,就開始裝傻:“那邊說是挑個吉日來,可這吉日是哪天,我也不曉得,也一直沒有什麽消息傳過來。”
朱姨娘一聽這話,有些急眼,若是再拿不到錢,她可真真就連仆人的月錢都拿不出來了。
“那你還不快去問問。”
“哪有姑娘家上門要彩禮的說法,這可萬萬不行!”大姨娘連忙推拒。
“怎麽不行!”
“就是不行!”沈明婉冷著臉走進來,語氣裡像結了冰。
朱姨娘一看,竟是沈明婉,想著她的軟弱的性子,也不畏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由得你說不行。”
“朱姨娘沒生我沒養我,憑什麽稱自己為母?”沈明婉難得的發脾氣,“我的婚事由我娘做主,但與你無關!”
沈明婉一向脾氣平和,從來沒見她生過氣,話一出,房間裡瞬間安靜下來。
大姨娘看著女兒,囁嚅了片刻,到底還是把嘴裡的話咽了下去。
她隨後低下頭,看著香爐裡升起的細細煙氣,不吭聲了。
“要嫁去侯府就是不一樣了,竟然還敢頂撞長輩了,”朱姨娘脾氣也上來了,“真覺得自己是個什麽好貨色?”
“就你娘這身份,要不是你那張皮,你以為那范公子能看得上你?
不知被黃家那傻子看過多少了,還裝出一副烈女模樣,嫁給黃家那傻子都是你高攀了。”
朱姨娘一席話說的半點情面都不留,沈明婉的臉色瞬間蒼白了下去。
大姨娘護住沈明婉:“你不要欺人太甚!”
“也是,就朱姨娘你這樣的,才能教出跋扈不知羞的沈明珠來。”
聽到大姨娘這說辭,朱姨娘一下就怒了:“來人,給我抓住這倆人,掌嘴!”
——
這邊沈明貞得了消息,想著朱姨娘的做派,帶著人直接回了沈府。
誰料到剛一進朱姨娘的院子,就見幾個丫鬟架住沈明婉和大姨娘,要人掌嘴。
“住手!”沈明貞連忙喝止。
一見沈明貞,朱姨娘手下的丫鬟婆子停住了動作,進退兩難。
要是聽朱姨娘的,將軍怪罪下來,罰的肯定是她們這些奴才;
要是聽沈明貞的,沒好處不說,得罪了朱姨娘,在沈府就別想好過了。
“我去給丞相夫人送藥,丞相夫人讓我回來瞧瞧婉姐姐,順道告訴婉姐姐不必憂心。”
沈明貞似是無意:“我這要是說婉姐姐在家裡被爹爹寵愛的姨娘掌了嘴,這後果,不知道朱姨娘但不擔待的起。”
朱姨娘聞言氣勢弱了下來,完全不見剛剛那副盛氣凌人的模樣。
“我這是派人送大姑娘和大姨娘回去呢。”朱姨娘打著哈哈,試圖掩飾自己的作為。
一邊低頭哭泣的沈明婉突然抬起了頭:“我娘雖出身不好,可從未想著那些蠅營狗苟。”
“有兩位妹妹,我從來不覺得自己的容貌有何過人之處。”
“當初我落水,救我的也不是黃家的少爺。”
“朱姨娘含血噴人,言辭之間盡是羞辱。你如此欺辱我,從未把我看做沈家的女兒,我也沒有臉面活在這世上了。”
說罷就往內間的牆壁衝去。
竟是要自盡。
沈明貞也不作聲,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她並不打算阻止,朱姨娘太過跋扈,若是這次大姑娘再不能治住她,那以後自己也就沒有過來的必要了。
幫人也得有個度,一次兩次可以,多了可就不行了。
“快快,快攔住她!”朱姨娘尖叫著喊人阻攔,聲音尖厲刺耳。
要是鬧出人命來就完了。
沈明貞捂了捂耳朵,看著朱姨娘吃癟的樣子,隻覺得好笑。
想起風岩查到的東西,沈明貞出聲:“朱姨娘,幾個月前,你逼著大姨娘寫過借條是吧。”
朱姨娘和大姨娘的臉色都白了一瞬。
沈明婉驚愕地看著自己娘親,雖是對娘親的軟弱多有怨言,但隻以為是性格使然,誰能想到這一層關系在裡面。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朱姨娘嘴硬,打算咬死都不承認。
“哦,”沈明貞像是聽進去了的樣子,“那我就讓我手下自己去找了。說不定除了欠條,還能找到什麽帳本啊,書信啊一類的。”
朱姨娘慌了神:“不,不,我這就去找,我剛剛只是忘了這事了。”
她匆匆進了臥房,不出片刻就拿出一個信封來。
大姨娘眼睛亮了亮:“就是這個!”
朱姨娘狠狠剜了她一眼,才遞過去說:“在這裡面。”
沈明貞打開信封粗略地瀏覽了一遍,確認是欠條無疑,才伸到朱姨娘面前晃了晃,幾下私了個粉碎。
“你……”朱姨娘都沒來得及阻止,那欠條就成了碎片。。
“不想讓我爹知道你那些惡事就給我安分一點,不然就憑你利滾利這一套,把你交去府衙也是可以斷罪的。”
朱姨娘在心中把沈明貞戳出了無數個窟窿,偏偏又無可奈何。
“貞丫頭,這次可多謝你,要不是你,我可能還得被朱姨娘脅迫。”回去的路上大姨娘一直在誠懇的道謝。
沈明貞笑了笑:“大姨娘不必客氣,大姐姐這次很好,希望您以後也多為大姐姐想想,不要再做一些頭腦不清醒的事情了。”
大姨娘有些羞愧 連連答應。
看著沈明貞坐的馬車逐漸消失在視線,大姨娘才回過頭,對著沈明婉說:“婉兒,是娘對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