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楓和沈明貞碰面後,不知怎麽地,心中莫名地有一股不安的感覺揮之不去。易子安是個睚眥必報的人,恐怕不會輕易袖手旁觀。
糟了,他應該讓人注意著點宋大哥的……范楓想到不好的可能後,轉頭就向牢獄飛奔而去。
“快開門!”牢頭們暈乎乎地從酒桌上醒來,一睜眼就看到范楓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的臉。
“唉,范公子你不能這樣啊……”牢頭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范楓等不及地拿走了鑰匙,開了宋辰宇的牢門。
黑暗中,一個瘦弱的身影無聲無息地躺著。范楓心裡發虛,每向前走一步都覺得腿像灌了鉛一樣重。
突然他的腳好像踢到了一個東西,他睜大眼睛低頭看去,發現一隻老鼠四腳朝天,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旁邊還有一些零散的飯菜的痕跡。
范楓的腦子好像被鍾撞了一樣嗡嗡的響,他趔趄了一步撲到宋辰宇的身上,顫抖著搖晃宋辰宇:“大哥?大哥?”
躺著的人沒什麽反應,但范楓感受到了身體的溫度,確認一下宋辰宇平穩的脈息後,他不由地像劫後余生一樣癱坐下來舒了一口氣。
“來人,拿點水來!”牢頭們戰戰兢兢地把水遞過去。宋辰宇感受到了吵鬧的動靜,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
“大哥你醒了!”范楓喜不自勝地忙給他遞了水後,指著地上的死耗子問道:“大哥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宋辰宇淡然地看了一眼後,道:“是易子安派人下的毒,我發現不對勁後就使了些手段,將人嚇走了。”
“可惡!都怪我疏忽。大哥你感覺如何?”范楓焦急地問道。宋辰宇擺擺手道:“我沒有真地把東西吃下,並無大礙。對了,你嫂子如何?易子安那匹夫……咳咳”
范楓忙把宋辰宇扶好,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藥瓶,倒出一粒小藥丸服侍宋辰宇吞下,才微笑道:“大哥不必擔心,嫂子有過人的智謀,早就對他有所防范了。”
宋辰宇想起沈明貞清冷中帶著聰敏狡黠的笑眼,無聲地扯起了嘴角,不再多言。
“大哥,我會托人關照你,不讓易子安那賊子有可趁之機。我得出去準備一二了,大哥,多加保重!”
易子安的舉動太快太狠,范楓對此人已是忍無可忍,他現在就忍不住想要出去血刃仇人了。
但是宋辰宇卻隻淡定道:“莫急,你幫我照顧好綰綰的安全就行。”范楓暗歎宋大哥的癡情,又想到易子安差點就毀了將軍府一家子的幸福,眉眼之間冰寒一片。
“請大哥放心,我先告辭了。”說完他便大步走出牢門。
但路過顫顫巍巍的牢頭時,他還是停下了腳步,丟出兩袋銀子道:“不能虧待我大哥,否則他有什麽閃失的話,你們也別想好過。”
說完再不留戀。牢獄裡響起鐵甲摩擦的生冷的聲音,帶起人一陣惡寒。
清晨,易子安閑適地倚在踏上,享受著新來的美人的服侍。想到此生宿敵變成他的手下亡魂,就恨不能仰天長笑。
小妾看著他心情很好的樣子,邊殷勤捶腿邊嬌嬌淺笑道:“大人是有什麽開心事嗎?快說來讓奴聽聽啊。”
易子安哈哈大笑,扇子輕挑小妾的優美小巧的下巴,眼神卻透出一股鋒利:“大仇得報,你說我高不高興?”
小妾看著眼前人的詭異之態,心中發麻,但還是低頭作懵懂狀呵呵笑著掩飾過去。
正當易子安春風得意之時,下人匆匆來報說是將軍府有人送信相約。
易子安打開一看,女子娟秀的字跡映入眼簾:“想要拿回你的劍,就戍時醉玉軒一敘。”
我的劍?我的劍不是那天夜裡沉塘了嗎……
易子安心頭警鈴大作,但很快他便恍然大悟,心道:沈明貞那臭丫頭竟然和我耍花招,要不是小爺我早有準備,將一切銷毀得一乾二淨,就要中她的全套了。
不過他倒真的很想去見她一面,因為他實在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她知道宋辰宇的消息後痛心疾首的臉色了哈哈哈。
易子安在心中狂喜,但他不能讓任何人看出來。他假模假樣地走到燭火前隨手一拋,讓那火焰吞噬了孱弱的紙條後,轉身出了門。
夜裡的醉玉軒燈火通明,歌舞升平。天字二號房卻大門緊逼。
沈明貞淡然地喝了一口茶後,緩緩開口道:“真是可惜了,今日相見沒能讓易大人欣賞到您最喜歡的節目了。”
易子安看著對面清雅動人,面帶春色,仿若芙蓉花一般不甚嬌羞的美人,不禁心神蕩漾,開口道:“眼前秀色可餐,易某怎還有心思他顧?”
沈明貞看著眼前人的癡臉,心頭泛起一股惡心,差點抑製不住。她撫了撫肚子平息下惡心後,笑道:“易大人真是有趣,收到書信後還有這等閑情雅致,真是令人佩服。”
易子安怎麽聽不出其中的嘲諷,他心頭一噎,轉而胸中升起熊熊怒火,敢情沈明貞就從來沒把他放在眼裡。
他氣極反笑,冷冷道:“夫人看來臉色不太好,想必此次前來是空口無憑,想空手套白狼吧。”
他心中非常高興,他就不信沈明貞能拿出什麽證據來,否則她就不會約他來見面,反而立即上報范楓了。越想越覺得自己佔盡優勢的易子安頗為自得地將酒一飲而盡。
沈明貞神色一動,突然整個人變得悠然起來,她看著易子安但笑不語,隻靜靜喝茶。
易子安沒能等來意料之中的反應,越來越不耐,控制不住地怒道:“我奉勸夫人少操沒用的心了,一切都晚了……”
沈明貞卻突然打斷了他,開口道:“易大人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呢?哦我忘了,這酒裡的東西無色無味,易大人沒察覺才是正常。”
“你……”易子安驚恐地看著她,又看著酒杯,猛地將酒打翻在地。
沈明貞一步一步地在他驚恐的眼神裡站定,居高臨下地開口道:“說是不是你殺了禦林軍頭領?若不說實話,就別想拿到解藥了。”
易子安死死地咬著牙,仿佛這樣自己就不會和盤托出。但是腹部傳來的疼痛讓他痛苦不堪,青筋暴露。終於他抬起頭來死死盯著沈明貞道:“是又怎樣?你又沒有任何證據。”
沈明貞好整以暇地環臂冷笑道:“我是沒有,但是你若不主動交代出來證據在哪裡,就等著仁安侯府來收屍吧。”
劇烈的疼痛像有觸手一樣扎進易子安的五髒六腑,他的身體控制不住地扭曲起來。實在痛得招架不住了,他終於虛弱地說道:“我的劍被我沉入了塘中……”
話音未落,他便痛暈了過去。
沈明貞忙讓侍衛給他喂下解藥。
過了一會兒,易子安幽幽轉醒,但他沒有立即睜開眼。隱隱約約地,他聽到沈明貞讓侍衛去查看他的劍的下落。侍衛領命離去後,他想著不成功便成仁,此時不走恐成大患。
想罷,他一躍而起,直衝窗外而去,一個翻身便沒了人影。
“夫人……”紫蘇看著人跑了急忙上前查看,可窗下是鬧市,什麽也追蹤不到了。
她回過頭來,卻看到沈明貞只是皺了下眉,隨即便淡然道:“無妨,我們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東西。”
易子安一路跑一路回頭張望,等過了許久都沒見人追來後,他才脫力地靠牆坐下。剛剛他把劍的下落說了出來,沈明貞很快便能順藤摸瓜找到凶器。
他的劍上有仁安侯府獨一無二的花紋,一旦被找到,他就死罪難逃了。
不行,現如今他只能找一個替死鬼招供此事,只要他把事情經過都對那人和盤托出,再偽造一把假劍,就算沈明貞提出證物有假,也無法進行分辨。
夜裡刺骨的冷風讓他混沌的頭腦變得清醒了幾分,他想到被抓入獄的柳林家中父母重病,還有一個待嫁的妹妹,家中正逢多事之秋。
而此人又是個出了名的孝子,如果給的報酬夠豐厚,不難讓他松口。
想到這,他掙扎著站起來,慢慢朝牢獄走去。
大牢內,柳林無精打采地坐著。突然牢頭開了門,二話不說把他推出了牢門。
柳林正待開口詢問,牢頭便一臉狡詐地說:“柳林你好日子要來了。”
柳林一頭霧水,小心翼翼地問道:“是皇上知道了我的清白,要把我放出去嗎?”
牢頭嗤笑一聲:“你知道這案子有多難辦嗎?真是異想天開。”
柳林隻好實話道:“那牢頭你快說究竟是什麽事吧。”
牢頭給他斟了一杯酒,語氣溫和道:“柳林啊,我知道你家庭困難,上上下下都要用錢,可是在禦林軍當值的那點銀子根本填不上。
假如說現在有個機會讓你去頂罪,可能會被咳,”牢頭在脖子上比劃了一個手勢後,看了他一眼繼續道:“但是你全家從此高枕無憂,你願不願意?”
“你,你”柳林驚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道:“你讓我頂罪,那可是要砍頭的呀。”
牢頭把他扶起來,在他耳邊蠱惑道:“有人放話了,要是你同意了,家裡就衣食無憂了。要是不同意,就等著大理寺處置吧。”
柳林一身冷汗浸透了衣裳,他呆呆地看著面前的酒,種種畫面從腦中過,這哪裡是給人選擇啊。良久,他終於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翌日,柳林等到了他年邁的父母和妹妹。一家人哭成一團。但是無論親人怎麽勸,柳林就是死咬著不松口。
道別之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隱在黑暗中的易子安,鄭重道:“易大人,千萬別食言。”
沈明貞回府後分析了一下易子安可能沉劍的地點,圈出城中離仁安侯府較近的幾個地方後,她便吩咐侍衛隨同出府尋找。
正在這時,一人急匆匆而來,定睛一看,竟是范楓身邊的貼身侍衛,沈明貞心有所動地停下了腳步。
果然侍衛開口道:“夫人,我家公子讓我來傳信。今日審問禦林軍頭領被殺一案的嫌犯,有人招供了。”
沈明貞聽了臉色平常,但是在場的人都看到了那雙清冷雙眸一瞬間變得幽深難測,她好似雲淡風輕地開口道:“我猜,不是易大人吧。”
那侍衛頓了頓道:“夫人所料不錯,是個柳姓軍士。他的供述毫無破綻,我家公子上報皇上後,皇上也沒有多問,直接讓大理寺判了秋後問斬。”
他說完後便抬頭看向沈明貞,卻見她怔立一會兒後歎了口氣,便幽幽地轉回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