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王府這麽大的動靜,自然傳到了宮裡,以及每個對嶽青凝感興趣或是想看嶽青凝笑話的官眷家中。
她們碰了面便商量著等嶽青凝來酒樓彈奏的時候,便一塊去看看。
尤其是元如歌聽說了這個消息,頓時興奮起來,纏著讓太后問問蘇嬤嬤嶽青凝到底學得如何。
蘇嬤嬤隻說嶽青凝想要以此辦法來加快學習的速度,倒沒說嶽青凝彈得不好的話。
不過這不妨礙元如歌想要去嘲諷嶽青凝,才學這麽幾天,能彈好才怪呢。
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膽子,也不怕給野王府丟人嗎?
等到了日子,嶽青凝早早地便來到了景盛樓的客房內準備。
“我太緊張了!你們快幫我想想有什麽辦法能讓我不緊張?”
碧環安慰嶽青凝:“姑娘,你練了幾日,已經不錯了,到時候上台,隻管拿出最放松的姿態就好。”
她這麽說不但沒有讓嶽青凝放松,反而更緊張了。
“我自己彈的什麽樣我自己心裡最清楚了,簡直一點兒長進都沒有。”
水湘皺著小眉頭想了想,忽然想到了:“我去給姑娘端盤最愛吃的蜜藕來,吃了好吃的就不會緊張了。”
說完,飛跑去廚房,向酒樓要了一碗蜜藕,端上來給嶽青凝吃。
嶽青凝也沒指望這招能讓自己放松下來,正巧有些餓了,便吃了兩口。
“誒,這味道真不錯誒!”她愛吃甜的,不過野王府的廚子許是擔心楚涵野吃多了甜的傷身子,所以蜜藕一般做的甜味淡些。
不過景盛樓這家的蜜藕甜味夠足,合嶽青凝的胃口。
很快吃光了一盤,緊張的心情好了不少。
到了正午人流最多的時候,嶽青凝該上場了。
今日來景盛樓的人遠比往日要多上許多,大部分都是衝著嶽青凝來的。
他們想看看這大名鼎鼎的野王殿下的妹妹到底又是個什麽樣的神仙人物。
走到台上,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將嶽青凝嚇了一跳,這架勢頗有些粉絲追星的樣子。
粗粗地掃了一眼台下,便看見“vip”座上有不少熟臉兒,為首的就是一臉傲嬌不屑的元如歌,薛景榮和張夫人也在其中。
呵,這麽哪兒都有她。
嶽青凝采用自己一貫的做法,將台下的人都當成蘿卜青菜,倒也沒多緊張。
可是水月琴一擺在面前,她又開始怕起來了。
這種生理性的抗拒還真是很難抵抗啊。
“下面嶽姑娘便為大家帶來一曲《清平調》。”
元如歌冷哧一聲,用台上台下都能聽見的聲音諷刺:“我還以為得了蘇嬤嬤的教導,能彈出什麽高難度的曲子,原來不過一曲《清平調》啊,就這也好意思拿出來顯擺?”
頓時台下有許多人跟著小聲附和。
“是啊,我家小女兒最初學的曲子便是《清平調》,怎麽野王殿下的妹妹當眾彈這種曲子?”
“聽說是剛學的,鄉野出身,好難得才會一首曲子,當然急不可耐地想要拿出來顯擺顯擺,以為什麽稀奇玩意兒呢。”
……
張夫人在一旁聽著,為嶽青凝抱不平,比元如歌還大聲地道:“人家嶽姑娘沒有基礎,這才學了三日,今日也是聽了蘇嬤嬤的建議,來這兒練習的,巴不得有些人別來打擾呢。”
後頭剛剛議論得最凶的幾位小姐噤若寒蟬,沒人再敢說話了。
元如歌氣憤地瞪了張夫人一眼,張夫人恭恭敬敬地回禮,仿佛剛剛說的那番話並沒有在映射她一般。
嶽青凝感激地看了張夫人一眼,也安心不少。
“諸位,我開始了。”
她深吸一口氣,腦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蘇嬤嬤告訴自己曲調的要領。
哪兒該延長,哪兒該急促。
輕叩,第一個樂符彈出後,嶽青凝靠著強大的記憶力和配合,硬是將所有的注意點都給兼顧到了。
一曲彈完,她心中便知,自己搞砸了。
雖然比起初好了不少,但是仍然稱不上一首曲子。
結束的瞬間,台下觀眾沒有一點兒反應,臉上的神色各異。
有驚訝的,有不屑的,還有帶著嘲諷微笑的。
這個水平,確實稱不少有多好。
不過嶽青凝還是款款起身,微微福了福身子,以示對聽眾的尊重。
聽眾中這才稀稀拉拉地響起一點鼓掌聲,其中鼓得最起勁的還是薛景榮和張夫人,還有自己的幾個小丫鬟。
“碧環,去攙扶她下來。”楚涵野在台後提醒碧環,他擔心嶽青凝心裡失落。
“嶽姑娘,這就是你的水平?”
嶽青凝正準備扶著碧環的手下來,元如歌又“適時”地嘲諷了起來。
“在座的這麽些個貴小姐,哪個不想讓蘇嬤嬤親自教授琴藝,現在蘇嬤嬤親自去你府上教你,你就學成這樣,對得起她嗎?”
這台下,確實有不少人,哪怕是托關系想請蘇嬤嬤親自教授琴藝,有的甚至是貴妃娘家的女眷,都被蘇嬤嬤給回絕了。
所以,無不羨慕嶽青凝憑著野王這層關系,得到蘇嬤嬤的指點。
更何況嶽青凝是這麽一塊難以雕琢的頑石,所有女子該會的技藝都不會,粗陋不堪。
“不必理會,回來吧。”楚涵野在幕後冷冷剜了元如歌一眼,見嶽青凝停下了腳步,沉聲道。
之前元如歌多次讓嶽青凝難堪,他都因為隱忍暗暗記下,沒有出手。
這一次在他眼前也敢這般,就休怪他不客氣了。
不過嶽青凝卻對他報以坦然的一笑,心情似乎絲毫不受影響,微微點了點頭讓他安心。
“蘇嬤嬤,你覺得我對不住你嗎?”嶽青凝看向一旁等待著的蘇嬤嬤,笑盈盈地問她。
元如歌的目光也落在了蘇嬤嬤的身上,眼中暗含警告。
她身後站著的可是太后,蘇嬤嬤難道敢為了嶽青凝駁了太后的面子嗎?
這嶽青凝也真是夠不要臉的,居然還當眾問蘇嬤嬤。
蘇嬤嬤微微一愣,不過很快垂目,恭敬答道:“當然不,姑娘才學了這幾日能達到這樣的水平,十分難得,頗有天賦。”
她沒昧著良心說假話,雖說樂律這一塊是個坎兒,但是有的學琴初學者連琴弦上音的位置、曲譜都很難在這麽幾天就記住,嶽青凝能這麽快熟悉,當然是天賦過人。
元如歌急了:“蘇嬤嬤,做人要誠實。我知道你是因為野王殿下在這兒,所以不敢得罪嶽姑娘。我想野王殿下不是不明理的人,你盡管實話實說。”
言外之意,真相就是嶽青凝資質粗陋,而楚涵野還如此袒護她就是不明事理。
“如歌公主此言差矣,據老身所知,在座的諸位小姐裡初學時能在三日內記得古琴百余音節,又背完整本清平調曲譜的,不足三人,而嶽姑娘便是其中一位。”
蘇嬤嬤目光淡然之中不乏威嚴的掃視了全場或心虛或驚訝的小姐們的臉,她們每一個人家中底細如何,個人能力如何,她都如數家珍。
因為京城中但凡有點臉面的家庭,都以能請到宮裡有資歷的嬤嬤來府中教導女兒為容,因為宮裡的主子是萬民的表率,和主子們習一樣的規矩,便是肯定了自己人上人的身份。
各個府邸請過去的嬤嬤回來都會向她匯報小姐的學習情況,所以就連太后想要打聽哪家的事,都要來問問蘇嬤嬤。
元如歌觸及蘇嬤嬤的目光,心底發虛,慌忙別開。
自己當初來到中原國,連中原國的文字都學習了好長一段時間,認曲譜更是艱難,當初學這清平調,用了快一個月呢。
嶽青凝沒想到蘇嬤嬤能如此力挺自己,心中猛地點了一陣的讚,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如今我已然習得基礎,雖然差些火候,但也無需蘇嬤嬤整日的教導。既然諸位姐妹都想要向蘇嬤嬤學習,那我鬥膽替各位向蘇嬤嬤請求,不如讓想學的姐妹同我一起學?”
說完,向蘇嬤嬤投去了期待的眼神。
台下的女眷眼睛都亮了,這是何等的榮譽啊,以後說起來,自己也算是由蘇嬤嬤教過規矩的。
這個年代,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嫁得一個好人家,在媒婆說親的時候,若是提一嘴這家姑娘同蘇嬤嬤學過規矩,那定然能得到對方的高看。
眼瞧著嶽青凝這一舉動讓許多原本看不起她的女眷都變了風向蠢蠢欲動,元如歌氣得猛地站了起來,瞪著眼睛道:“嶽青凝,蘇嬤嬤是得太后娘娘的命令才來教導你的,你說教別人就教別人?”
蘇嬤嬤也有些驚訝,這件事情說來也不算是小事,她自己做不了主,看向嶽青凝時臉色有些為難。
“嶽姑娘,老身做不了這主。”
“所以還需勞煩嬤嬤進宮去問問太后娘娘的意思,如此也算是圓了諸位姐妹的心願,大家一定會感念太后娘娘的。”
聰明人都能聽得出來,這是在將太后娘娘推出來,讓她沒法拒絕呢。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蘇嬤嬤也隻好讓跟著過來的小宮女去宮裡詢問太后娘娘的意思。
“諸位姐妹且先等待片刻,大家聽我彈了一上午也有些累了吧,景盛樓早已經準備好豐盛的美食,還請各位入座品嘗。”
嶽青凝一揮手,景盛樓的廚子們排著整齊的隊伍,每個人手裡都端著菜,依次上在了台下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