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落座片刻後，一個十六七歲碧玉年華的女子，肌膚白皙滑膩，一雙桃花眼秋波瀲灩，最是勾魂攝魄。渾身柔若無骨，行動間如風拂楊柳，妖妖嬈嬈媚骨天成。

  北宮珺乍眼一看都不禁看癡了去，心裡想著這樣天生一個尤物，若她是男子怕是立刻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偷眼向厲無咎看去，只見他似無所覺般不為所動，修長的手指端著碧玉茶盞輕呷一口。

  厲無咎這是定力異於常人呢？還是確實不將此難得一見的尤物看在眼裡？

  余富貴起身向厲無咎道：“這是余某小女水煙。”說著目光望向余水煙道：“還不快過來見過六皇子殿下和北宮小姐！”

  余水煙娉娉婷婷走到兩人面前，屈身行禮，一開口聲音如出谷黃鶯般宛轉悠揚，聽的人心旌神搖，“小女子水煙見過六皇子殿下，見過北宮小姐！”

  “余小姐免禮！”厲無咎聲音冷靜自持。

  余富貴笑道：“水煙是我十三房姨娘所出，十三姨娘隻得此一女，自小琴棋書畫無一樣不通。今日六殿下光臨寒舍，余某便將小女水煙贈予六殿下，以供消遣。”

  陪坐在下首處的余宏泰又驚又急，六皇子不近女色之名滿京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爹爹憑什麽認為余水煙就能讓六皇子動情？

  坐在六皇子身邊的北宮珺姿色更勝余水煙不說，六皇子滿心滿眼只有北宮珺，余水煙拿什麽跟她比？

  雖說達官貴族，豪商富賈間互贈美女侍婢並不少見，但北宮珺卻是第一次見。

  余水煙即便是小妾所出，可終究也是余富貴的親生女兒，就這麽如一個物件兒般說送人就送人，讓同為女子的北宮珺著實同情於她。可觀余水煙神情，似乎不怒不惱，粉臉微垂一副羞答答我見猶憐的樣子。

  北宮珺此時也驚異不已，拿眼看向厲無咎，想看他作何反應。

  厲無咎依舊面色淡然，道：“余員外好意孤心領了，晉王府邸不養彈琴作賦的閑人！”

  此話一出滿座之人或驚詫如北宮珺，心裡想這樣直白的拒絕不怕得罪豪紳巨富余富貴嗎？若是能得余富貴財力相助，厲無咎想做的事，也能事半功倍。

  或難堪羞窘如余水煙，想她余水煙自小也是金堆玉砌的富貴之人，容貌才情無可挑剔，除了一個小妾之女的身份，其他一切都無可指摘。今日爹爹將她以一個玩物兒般贈予六皇子，不要名分地位，竟還被六皇子嫌棄，這讓她以後還怎麽在人前抬起頭來！
  余水煙想到此再顧不得體統，哭泣著跑開了。

  望著余水煙離開的背影，厲無咎毫不掩飾眸中的嫌棄之色。

  余富貴一時尷尬的舌頭都要打結，囁喏了半天，這才將舌頭捋順，道：“是余某孟浪了，還請殿下恕罪！”本想賣個好，跟厲無咎拉近關系，卻不想厲無咎不是個隨便的。

  余宏泰隻後悔一開始想讓父親看看自己能結交到六殿下，這樣身份尊貴之人的本事，卻沒有將厲無咎秉性喜好告知與他，讓他做出了這樣不得體的事。自己原本精明的爹真的老了，即便不了解厲無咎秉性，也該在看到他身旁的女子時明白，當著他女人的面送他女人，豈不是自找難堪嗎？
  余宏泰道：“父親，這位就是京都頗負盛名的北宮大夫，北宮大夫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我們府上，您就不要再浪費功夫了，將母親帶來，讓北宮大夫給您和母親一起看看吧！”

  余富貴咳喘不休的轉了下滯澀的眼珠，道：“哦，這位就是神醫聖手北宮大夫，余某久仰，只是沒想到北宮大夫如此年少，真可謂是年少有為！只是我這病遷延日久，病情複雜，非是一時半刻就能診斷的，還是讓北宮大夫隻給你母親看看吧！”

  這神醫聖手之名誰知是不是拜六皇子這個貴人所得？
  余富貴堅信，大夫越老醫術越精湛，讓這麽個黃毛丫頭給自己治病，治死了找誰講理去？
  余宏泰無奈，隻得讓丫鬟領了北宮珺去了余夫人居處。

  余夫人得的是瘋癲之症，未免去的人多激起她的病症，北宮珺便將雲曦留下，隻讓玲瓏背了藥箱跟自己去。

  余夫人住在最後一進院落中，院裡雖不至於雜草叢生，但看起來卻暮氣沉沉，置身其中讓人感到壓抑沉悶。

  甫一進門，一個衰老更勝余富貴的老婦人如驚弓之鳥般彈身而起驚聲道：“是誰？”

  領北宮珺進來的丫鬟輕聲道：“夫人，是奴婢暮雪！”

  “她又是誰？”余夫人伸著枯枝一樣的手指著北宮珺。

  “這是二少爺為夫人請的名醫，來給夫人調理身體的！”

  “我沒病，我不需要大夫調理身體！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一個兩個揣著什麽惡毒的心思，我春兒已經被你們害死了，現在來謀劃著害我了是不是？”余夫人聲音尖利，兩隻眼睛因精神緊繃時刻圓瞪著。

  暮雪有些尷尬的看了北宮珺一眼，道：“北宮大夫勿怪，夫人神志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清醒時跟常人無異，糊塗時就像現在這樣。”

  北宮珺道：“無妨，今日我便是應余二公子之邀治這病症的。”

  北宮珺命玲瓏將帶來的安神香點上，余夫人見玲瓏點香，如瘋魔了般掙扎著要撲向她，幾個丫鬟婆子立刻上前，有摁胳膊的，有抱腰的，這才將余夫人治住。

  此時余夫人嘶吼的嗓子都些沙啞了，“住手，快住手！青天白日你們就要毒香殺人嗎？”

  暮雪勸道：“夫人，這是安神香，不是毒香！若是毒香，豈不是連滿屋子的人都毒害了？”

  “那是你們提早吃了解藥，所以不怕！”

  北宮珺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人雖瘋瘋癲癲，思維邏輯倒挺清楚。

  玲瓏做事情麻利，很快便將安神香點燃。

  正在此時，一個婦人打扮，三十上下的女子，身後跟著四個丫鬟兩個婆子，站在門外向屋裡瞧去。

  暮雪看見來人，立刻殷勤的上前道：“三夫人來了，奴婢這就跟您搬把椅子您坐著！”

  北宮珺一時好奇暮雪到底是伺候余夫人的還是伺候這位三夫人的。

  三夫人將絹帕在鼻端掃了掃，蹙眉道：“這燃的什麽香？這麽難聞！”

  暮雪立刻回道：“這是北宮大夫帶來的安神香，很是奇效，剛夫人還鬧騰的厲害，如今安靜下來了！”

  三夫人聞言將北宮珺上下打量了一遍，道：“不愧是人稱神醫聖手的北宮大夫，隻這麽片刻的功夫就能讓大姐安靜下來。”

  此時暮雪已將一把玫瑰木的交椅安放在三夫人身旁，三夫人便遠遠的坐了看著。

  余夫人此刻跟之前瘋癲的樣子判若兩人，目光犀利冰冷的看了眼坐在玫瑰交椅上三夫人，冷哼一聲道：“你這小賤人好大的派頭，跑到我院裡坐著我的椅子，看我的熱鬧嗎？來人呀，給我掌嘴，讓這個賤人知道什麽是尊卑！”

  余夫人一聲令下身旁丫鬟婆子卻沒一人行動，暮雪勸道：“夫人莫氣，三夫人是關心您遂過來看看的。”

  三夫人漫不經心地伸出保養的水嫩如青蔥般的手放在眼前，如觀賞稀釋珍寶般，邊細細端詳，邊一臉譏嘲道：“妹妹還是勸姐姐省省力氣，好好配合大夫看病吧！”

  余家好歹也是大衛朝數一數二的富賈，怎麽家裡混亂汙糟成這般模樣。

  余夫人此時氣的胸口劇烈起伏，蒼老的臉皮不住輕顫，眼見著是要發作的征兆。

  北宮珺手速極快的在余夫人太衝穴扎下一針，片刻後余夫人目光清明，呼吸也平緩了。

  “我既應余二公子之邀前來為余夫人治病，那一切便都聽我調度。”說著北宮珺指了一個看起來怯怯憨憨的丫頭道：“除了她其余人都出去吧！”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聽了這話腳底如粘在了地上般，不挪動分毫，只是一個個眼睛望向三夫人，似乎都在等她示下。

  三夫人輕笑一聲，道：“那我便不打擾北宮大夫給姐姐治病了！”話落起身施施然離開了。

  便是大羅神仙下凡來為余夫人治病又如何？如今的余府盡在她掌握之中，只要是余夫人還住在余府，那就由得她任意搓圓揉扁。

  屋裡眾丫鬟婆子見三夫人離開，一個個面面相覷片刻後也出去了。

  待屋裡空下來後，余夫人“呵呵呵”地笑起來，這笑聲聽來悲愴荒涼，比哭還要讓人覺得難受。余夫人直笑的上氣不接下氣這才停下，隨後揚起頭顱將溢出眼角的淚水逼退回去。

  留下的小丫鬟驚懼的望向北宮珺，生怕余夫人又犯了失心瘋。要是現在余夫人犯了失心瘋可不比剛才，剛才屋裡還有六七個丫鬟婆子，若余夫人犯病還能有人治住，如今屋裡只剩下她們三人，余夫人一旦發瘋她們怎麽可能製得住！
  玲瓏倒不懼怕，只是疑惑，可看北宮珺一副無動於衷，任余夫人狂笑個夠，便也跟著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