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瀟被這一問回過了神,把自己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她望著雲淮嘴邊不小心沾上的碎屑,噗嗤一聲笑了開來。
“沒事,想起了一些故人。”
她的小夥伴們吃不到,可是,面前這個人吃到了。
他們吃不到是他們虧了,她失落個什麽勁兒。
雲淮歪了歪頭,有些疑惑,但見她神色好似雨過天晴般和緩下來,便暫且放下了心。
他道,“你做這些糕點可是要拿去賣?”
沈寒瀟重重點頭,道,“嗯。”
雲淮便笑道,“那必定千金難買。”
千金難買……
在小昭他們口中,芳華齋的糕點也是千金難買。
不得不說,沈寒瀟被誇得心情很好,但還是不客氣地拍掉了雲淮想要再拿一塊糕點的手。
她在雲淮訝異的目光中端起砧板,哼哼道,“不許吃了,這個是明天要拿去給掌櫃的試吃的!”
雲淮被拍掉了手,竟然神奇地有些委屈,便聽沈寒瀟抬抬下巴,點了點第一次的“失敗品”,道,“那個隨便吃。這個想吃等下回,我做多了再給你。”
雲淮隻好認命地又去拿了一塊“失敗品”,眼睛卻盯著沈寒瀟端著的那些嫩黃的綠豆糕。
吃過了這次的綠豆糕,再吃第一次做的,總覺得糊味更重了。
但還是好吃的。
雲淮喝了口茶,心中如是想道。
等沈寒瀟細心地把糕點一塊塊取出來放進乾淨的雙層食盒裡,稍微把盒蓋打開一個縫,給綠豆糕散熱透氣之後,竟是已經深夜兩三點了。
深夜的天格外的黑,隻余皎潔的月光撒在院中,折射進窗戶裡,沈寒瀟走出柴房時覺得身上味道有些重,便想燒了水再洗一個澡,雲淮卻早已經把木柴駕好,開火煮起了水。
沈寒瀟隨口問道,“你也要洗……沐浴?”
雲淮往洞口裡扔了兩塊木柴,道,“那是自然,你不沐浴嗎?”
“……”
沈寒瀟看他神色,感覺如果自己說不想洗澡,他下一刻便會露出嫌棄的表情。
最後睡覺之前,沈寒瀟又戀戀不舍地打開糕點盒子,重新數了一下糕點,才總算懷著滿足期待的心情睡下了。
由於沈寒瀟跟雲淮說了第二天早上不用去上班,沈寒瀟一覺醒來睡到快日上三竿時,雲淮早就出門去了。
她在床上呆了好一會兒,還以為雲淮又得去種地乾活,但是地都租出去了,哪來的活乾?
近來習慣了一覺醒來看到雲淮的沈寒瀟,竟忽然有些許失落。
她被內心這股隱隱約約不太舒服的感受嚇了一跳,連忙搖了搖頭,好似想要把這些雜念從腦海中甩開,從心中剔除。
好半晌沈寒瀟才下了床,又去打開食盒看了一眼,才把心思放在了糕點上,輕輕地把盒蓋蓋嚴實了。
平日吃飯的屋子裡,那張桌子上放了一碗青菜粥,沈寒瀟洗漱完,走過去摸了摸碗沿,冷透了。
這是雲淮特地留給她的。
沈寒瀟嘴角不自覺牽起了一抹弧度,但最終還是懶得再去開火加熱,便就著冷粥隨意吃了幾口。
原身估計吃習慣了冷粥剩飯,即便沈寒瀟這個月來夥食頗豐,乍一吃這冷粥,也沒有任何不適感。
但冷粥終歸也不太好吃,沈寒瀟吃了幾口便不吃了,迫不及待地拎了糕點盒就要出門。
雲淮卻在這時回來了。
沈寒瀟這才發現,雲淮竟是去砍柴了。
雲淮背上背了一籮筐的木柴走進門來,見沈寒瀟正準備走,第一時間便偏頭看了看那用到的屋子,見桌上沒碗了,才眉眼舒展,問道,
“要走了嗎?”
沈寒瀟“嗯”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道,“柴房裡還有柴,怎麽這麽快便又去砍這麽多柴回來?”
雲淮垂眸看了眼她手中盒子,邁步走向柴房,邊走邊道,“我想著你最近可能又要做糕點,那些柴火便不夠用了,便去山上砍多些來。”
“……”沈寒瀟心跳又有些加速了。
好一會兒她才囁嚅道,“辛苦你了。”
兩人說話間,沈寒瀟不自覺跟著雲淮往柴房走,雲淮走到柴房門口,把背上籮筐放下,頓了頓,才笑道,
“不辛苦。”
沈寒瀟正想著怎麽回,雲淮臉上笑容忽地一斂,眉頭微微蹙起。
他看見柴房裡那泔桶上新倒進去的粥,看樣子還倒得挺多。
沈寒瀟見他神情便心中一突,果然,雲淮道,“粥怎麽沒喝完?不好吃嗎?不好吃下次便……”
沈寒瀟忙道,“好吃好吃!”
雲淮眉毛一挑,“那為何隻吃一點?”
“額……”沈寒瀟有些窘迫地抬手摸了摸鼻子,囁嚅道,“就是,冷了……就沒吃多少。”
雲淮聞言好氣又好笑,面上卻不讚同地嚴肅道,“你若不想開火加熱,便等我回來,我把粥重新煮溫了給你吃,或是做別的菜,下次莫再吃冷食了,對身體不好。”
沈寒瀟這廝聞言內心當即感動得一塌糊塗,又不知怎麽回答,便隨口道,“沒事,我習慣了。”
雲淮神色一頓,抿了抿唇,片刻後才道,“從前是從前,往後不用也不能再像從前那般對待自己的身體。”
最後沈寒瀟硬是被雲淮留下,等他做好了飯菜,在雲淮的“監視”下吃了一大碗飯,才終於得以出門了。
等沈寒瀟緊趕慢趕到達月牙樓時,樓內的夥計們剛用完午飯正在休息,廚娘們都進了廚房坐著。
大柱和鐵樹最先注意到沈寒瀟,準確來說,是第一時間看到了她手裡的食盒。
鐵樹雙眼放光,喜道,“沈姑娘,裡面是你做的糕點嗎?”
沈寒瀟點頭,大柱便直接伸了手便要來掀食盒蓋,口中說道,“阿沈,給我一塊試試!”
“咳咳!”沈寒瀟咳了兩聲,嚇得大柱訕訕地住了手。
沈寒瀟曾經製止過大柱喊她“阿沈”,說“阿沈”聽起來像“阿嬸”,然而怎麽說他都不肯改口,後來便也由著他去了。
下一刻沈寒瀟收起嚴肅的表情,打開食盒,撚了兩塊嫩黃的綠豆糕一左一右放到了鐵樹和大柱手裡。
鐵樹看著手中糕點一愣,脫口而出道,“這怎麽,半點花紋都沒有?”
他話還沒說完,沈寒瀟扔下一句“慢慢吃”,便三兩步走去上了樓。
她心跳得有些快,不同於面對雲淮時的心跳,她此時既期待又有點忐忑,在鐵樹和大柱還來不及給評價便趕忙上了樓。
李雙依舊靠在他那張榻上,悠哉悠哉地拿了本書看,見沈寒瀟上了樓,便笑著招呼道,“小沈來啦。”
他目光跟著一轉,又落在沈寒瀟拎著的食盒上,眼睛一亮,“這便是小沈你做的糕點?”
“嗯。”沈寒瀟拎著食盒的掌心緊張得沁出了汗,面上卻仍是淡定自若的模樣,把食盒放在李雙身旁的桌子上,道,
“這次我隻做了綠豆糕,掌櫃的試試。”
說著沈寒瀟打開盒子,李雙探頭一看,第一句便跟大柱說得一模一樣,
“這怎麽半點花紋都沒有?”
古代的人吃糕點很注重儀式感啊……
沈寒瀟心中不由吐槽,便說道,“味道好不好才是最重要的。”
李雙點點頭,“也是。”
他伸手小心地從各種撚起一塊綠豆糕,在沈寒瀟終究沒忍住露出了緊張期待的眼神下,放進嘴裡咬了一口。
對於李雙,沈寒瀟很是矜持地忍住了沒第一時間問他味道怎麽樣,而是靜靜地等著李雙自己給出評價。
“!”李雙咬了一口,瞬間雙眸一瞪,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三兩下嚼完咽下口中糕點,連桌子上的茶水都沒顧得上喝,激動道,
“小沈,這真是你做的?!”
沈寒瀟看他神色便大大松了一口氣。
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沈寒瀟此時面上才真切地掛上了自信而胸有成竹的笑容,道,“我做的。”
李雙震驚地看看手中糕點,又看看沈寒瀟,道,“果然是……芳華齋做的沒有你做的好吃。”
沈寒瀟眉眼彎彎地笑起來。
李雙好不容易想起了自己的偶像包袱,臉上重新掛上雲淡風輕的笑容,然而在又咬了一口糕點後,那淡定的笑容又產生了些許裂縫。
這糕點清香綿軟,甜而不膩,李雙覺得自己能一口氣吃十幾塊。
吃完手中糕點後,李雙歎道,“小沈有這般手藝,從前怎麽未聽你提起過?”
沈寒瀟早就想好了說辭,回道,“從前隻跟著長輩們做,不曾做給外人吃過,只是這回吃了芳華的糕點,便忍不住……”
她沒把話說完,李雙卻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眸光一閃,卻是道,“不曾給外人吃過?”
沈寒瀟點點頭,“這是頭一回。”
李雙靜默了片刻,而後沈寒瀟便看著他一言不發地從懷中掏出一塊潔白的帕子,硬是從盒子中一連拿出了八塊綠豆糕,才愛不釋手地停了繼續拿的動作,把食盒蓋上,這才望向她,開口道,
“那麽,小沈想要怎麽做?”
沈寒瀟倒沒料到李雙這麽快便猜到她做糕點給他嘗試的意圖,但也只是愣了一會,便回答了他這句話。
“往後我想把做好的糕點,在掌櫃的這裡賣給客人。”
她在做綠豆糕的時候便想好了,如果她的綠豆糕能得到月牙樓的人的認可,那肯定十有八九符合了這裡的人的口味。
她便要順勢向李雙提出以月牙樓的名義推銷她的糕點。
月牙酒樓是知名老店,每天接待的客人數不勝數,如果她的糕點能成功在月牙樓出品,那離她的目標必定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