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漓漓的胸口，像被一顆巨石堵住了；她的喉嚨口，像被一雙青筋暴起的手掐著，她根本無法呼吸。

  不知道是不是出租車開得太快了，在這種本來就不好受的情況下，她又覺得一陣暈眩……

  所有的負面情緒，匯聚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衝擊著她的淚腺。

  她的心底，原本有一道堅硬的保護牆。但此刻，有什麽正在毀壞這堵牆的根基。

  這堵牆，是由她對葉嘉衍的信任築成的。

  一股懷疑的力量，正在試圖拆毀這堵牆。

  所以，這是一場信任和懷疑的鬥爭。

  而破壞她對葉嘉衍的信任，或許就是發照片的那個人的目的。

  也就是說，她所看到的，並不一定是真相，只是別人想讓她看到的。

  有莊雅妍的教訓在先，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氣、經歷了多少掙扎，江漓漓終於冷靜下來，再一次去翻看那些照片。

  她想找到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

  如果知道葉嘉衍是什麽時候回自己房間的，有些事情，不用解釋就可以明白了。

  一共四張照片。

  兩張是葉嘉衍抱著那個女人，兩張是他們進了酒店之後的背影。

  這些照片，就是為了擊潰她，讓她失去理智陷入癲狂，怎麽可能給她答案呢？
  江漓漓又想回復郵件，直接問對方是誰，想幹什麽？
  但是，想也知道，對方不會回復的。

  她不如想想別的辦法……

  理智恢復之後，江漓漓再次和外界聯結起來，終於聽見了出租車司機的聲音：
  “姑娘，到地方了！”

  “噢！”江漓漓像突然被人從夢境拉回現實一樣，“師傅，車費多少錢？”

  “……姑娘，你沒事吧？”司機回頭看著江漓漓，“我都叫了你三四聲了。”

  “我……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江漓漓多付了車費，下車後看見自己家裡的燈火，一顆心安定了不少。

  不管發生什麽，她都還有爸爸媽媽。

  因為不想把煩惱帶回家，她沒有馬上進門，站在外面開始想：她到底該怎麽辦？
  盡管理智已經恢復了，但短時間內，她還是沒有辦法擺脫那幾張照片的影響，只能任由那些照片像幻燈片一樣在她的腦海裡來回播放。

  江家第一個察覺到江漓漓回來了的，是小白。

  小白嗅到了江漓漓的氣息，穿過花園跑出來，直接往江漓漓身上撲。

  江漓漓一個冷不防，差點被撲倒了。

  回過神，發現是小白，她笑了笑，蹲下來抱住小白，說：“你怎麽還沒有回去啊？”

  江淮樾跟著小白出來，看見江漓漓，也笑了，“難怪小白跑出來呢！漓漓，你回來了怎麽不進屋？”

  江漓漓下意識地瞞著父親，“收到一封郵件，看了一下。”她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太冷了，覺得小白身上很暖和，於是變成了她往小白身上蹭，“小白，你好適合用來取暖哦。”

  江淮樾走過來，想把江漓漓拉起來，發現了不對勁：“漓漓，你的手怎麽這麽冷？在外面站多久了？”

  江漓漓從車上下來，其實沒有多久。再說了，車上還有暖氣的。

  她的冷，大概是由內至外的。

  “站了有一會兒了。”江漓漓叫了小白一聲，挽住父親的手，“我們回去吧！”

  “下次可別再這樣了。”江淮樾叮囑道，“工作沒有身體重要。你本來就容易感冒，這樣站在外面吹冷風，用你們年輕人的話來說就是——送人頭！”

  “爸爸，您居然知道什麽叫‘送人頭’？”江漓漓驚歎了一聲，“您太潮了！”

  “那當然。”江淮樾的語氣難掩驕傲，“我的學生可都是年輕人。所以，你們年輕人的一些想法，爸爸是可以理解的。”

  “爸爸，您在我心裡一直都是個年輕人！”江漓漓說，“我們年輕人，當然可以理解年輕人啦！”

  “既然都是年輕人，那我們來當個朋友吧。”江淮樾問道，“這位小朋友，你在工作上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問題？”他能感覺出來，江漓漓今天的情緒有些不對勁。

  江漓漓工作上遇到了問題不假，但並沒有影響到她，因為她知道該怎麽解決。

  讓她的情緒變得不對勁的，是那幾張照片。

  但是，她不能說實話，乾脆就把工作上的事情告訴父親，說：“對方好像掌握了對我們不利的證據。”

  這倒真是個大問題。

  江淮樾看了江漓漓一眼，“你確定？”

  “我覺得我可以確定！”江漓漓不敢說得太絕對，“但是，我沒有證據。”

  “去和你的當事人溝通。”江淮樾說，“她有沒有什麽把柄可能被對方抓到，她最清楚。”

  江漓漓點點頭，“我跟她約了時間——晚上十點。我想好好跟她聊聊。”

  江淮樾看了看手表，說：“還有一點時間，你先去準備準備。要知道怎麽跟她溝通，溝通才有效果。”

  “我已經準備好了。”江漓漓盡量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張姨是不是也沒有回去啊？小白今晚怎麽辦？”

  “我跟張姨已經找到安置小白的地方了。”江淮樾說，“這個你就放心吧。”

  江漓漓回去跟她媽媽還有張姨打了聲招呼，在她們像江淮樾一樣察覺到她的異常之前，溜上樓去了。

  關上門，她才發現，她心口那一塊巨石並沒有消失。

  這種感覺，有點熟悉。

  她從馬爾代夫回來之後，醒過來以為葉嘉衍要害死她，感到憤怒又絕望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

  那個時候，因為種種誤會，她不敢直接去問葉嘉衍，導致她誤會了葉嘉衍好久，也白白“算計”了他好久。

  這一次，她不應該重蹈覆轍了！
  江漓漓整理好思緒，看了一下還有時間，直接給葉嘉衍發了一個視頻請求。

  視頻請求很快就被接受了，但是，出現在她的手機屏幕上的，不是葉嘉衍的臉。

  而是周揚聲。

  她只能安慰自己：總比是一個女人好！

  “太太！”周揚聲用手勢跟江漓漓打了聲招呼，“你等一下，葉總在忙。”

  江漓漓把已經到嘴邊的那句“老公”咽回去，問道，“他在忙什麽啊？”

  “在接一個很重要的電話。”周揚聲歎了口氣，有氣無力地說，“我們今天晚上又要加班到四點了。”

  江漓漓很想安慰一下周揚聲，但總覺得周揚聲的話有哪裡不太對勁。

  她想了想，找到了漏洞，“‘又’？你們還有什麽時候加班到四點了？”

  周揚聲明明在暖氣充足的房間裡，但一聽江漓漓的話，差點連冷汗都流下來了。

  不愧是當律師的人，這都能掃描出漏洞！
  哎，幸好他說漏嘴的只是一件小事，要是昨晚的事被他說漏了嘴……

  靠！
  “太太，”周揚聲故意用很嚴肅的語氣說，“其實……葉總騙了你。”

  江漓漓心裡“咯噔”了一聲，“他什麽時候騙了我？”

  “他有一天不是跟你說我們很早就休息了嘛？”周揚聲哭著臉說，“那天……其實我們加班到了凌晨四點啊！”

  “……”

  江漓漓的心情，本來是很沉重的。

  但是，周揚聲這麽一逗，她又忍不住笑了。

  這個時候，葉嘉衍掛掉電話過來了，直接拿過電腦回到了房間，還把門關上了。

  江漓漓看著他，覺得他這張臉，熟悉而又陌生。

  葉嘉衍發現了江漓漓的目光不大對勁，但並沒有多想，反而問道：“想我想成這樣了？”

  江漓漓很配合地露出一個笑容，然後說：“揚聲說，你騙了我！”

  葉嘉衍也聽見周揚聲的話了，“那是為了不讓你擔心。”

  “噢——”江漓漓半認真半開玩笑地問道：“你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騙了我？”

  葉嘉衍沉吟了片刻，糾正道：“準確地說，是我有一些事情還沒有告訴你。”

  那這……不是隱瞞嘛？

  隱瞞，不就是欺騙嘛？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江漓漓為了防止自己被葉嘉衍繞進去，一瞬不瞬地看著他，說，“你不要怕我生氣啊。我脾氣很好的，就算生氣了也很好哄。”

  葉嘉衍看著江漓漓的目光，慢慢充斥了溫柔，說：“我知道。”他頓了頓，才接著說，“理由是一樣的——不想讓你擔心。”

  “……”

  這一次，江漓漓看著葉嘉衍，遲遲沒有說話。

  這一場懷疑和信任的鬥爭……

  她現在才明白，決定哪一方輸、哪一方贏的，其實不是她自己，而是葉嘉衍。

  “怎麽？”葉嘉衍挑了挑眉，“不相信我的話？”

  江漓漓幾乎是下意識地搖搖頭，“老公，不管你瞞著我什麽，都是不想讓我擔心，對嗎？”

  “當然。”葉嘉衍看著江漓漓，“你今天有點奇怪。”

  江漓漓歪了歪腦袋，一秒恢復了一貫的樣子，“哪裡啊？我哪裡奇怪了？你特意回房間還關門跟我視頻才奇怪吧？”

  葉嘉衍知道她是故意的，“嗯。現在看起來不奇怪了。”

  江漓漓笑了笑，追問道：“你還沒有說，你為什麽回房間關門跟我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