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江漓漓換好衣服出來，看見葉嘉衍站在鏡子前打領帶。

  他身高腿長，先天佔盡了優勢，再加上優雅持重的氣質，深色西裝仿佛是為他而生。

  江漓漓從小就受到父母“不能以貌取人”的教導，她也知道這是非常膚淺的。

  但是，面對葉嘉衍……人真的很難不膚淺。

  這個男人實在太賞心悅目了！

  葉嘉衍從鏡子裡看見，江漓漓躲在後面看他。

  他放下手，從鏡子裡從從容容地對上江漓漓的目光。

  江漓漓笑了笑，邁著輕盈的步伐過來，“我幫你吧？”

  葉嘉衍當然不會拒絕。

  他視線低垂，看著江漓漓的手在他胸口前忙活，突然說：“子琛約我中午一起吃飯，說是有事要告訴我。”他沒有說宋子琛的後半句。

  “什麽事啊？”

  江漓漓抬眸看了看葉嘉衍，反應和語氣都十分平淡。

  在她看來，宋子琛約葉嘉衍吃飯，就跟林綻顏約她一樣，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

  葉嘉衍挑了挑眉，“我要是知道，還用跟他見面？”

  “……說的也是。”江漓漓無心繼續這個話題，替葉嘉衍整理了一下領帶，感慨道，“真帥！”

  葉嘉衍偶爾也會有自戀的時候，“你說的是我嗎？”

  江漓漓露出一個無語的表情，“我說的是領帶！”

  “……”

  葉嘉衍一點失望的跡象都沒有，定定地看著江漓漓。

  江漓漓被迫把話說完，“——領帶很帥，你……最帥！”

  葉嘉衍滿意地揉了揉江漓漓的腦袋，“真乖。”

  江漓漓躲避了一下，“討厭。”

  葉嘉衍試探性地問：“中午要不要一起？”

  “不要！”江漓漓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嗯？”

  葉嘉衍哪怕只是發出一個簡單的音節，也比很多人的長篇大論有力量。

  江漓漓自動自發解釋道：“你和子琛在一起，太顯眼了，我去了不是自爆身份嗎？雖然我覺得……我離自爆也不遠了。還有就是，子琛既然單獨約了你，那他要跟你說的，也許是比較隱私的事情吧！我就這樣去，不合適。”

  葉嘉衍沒有再試探江漓漓，“那我們晚上見。”

  江漓漓高高興興的答應下來，“好。”

  她轉身奔下樓，葉嘉衍已經可以確定，宋子琛要說的事情，她完全沒有察覺。

  那還真有可能會嚇到她。

  中午，宋子琛到達餐廳，發現葉嘉衍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到了。

  離他們約定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鍾。

  葉嘉衍是個很守時的人，他不喜歡別人遲到，自己當然也不會遲到。

  不過，他很擅長踩點。

  他今天這麽早就到了，只能說明……他很重視他接下來要告訴他的事情。

  宋子琛一坐下，開口就說：“葉嘉衍，你完蛋了！”

  葉嘉衍目光沉沉的盯著宋子琛，“你要說的事情，有這麽嚴重？”

  “……我說的是你！”

  宋子琛嚴重懷疑，現在葉嘉衍滿腦子都是江漓漓，所以他根本想不到自己。

  “我？”葉嘉衍微微皺起眉，“我怎麽了？”

  “你現在，滿心滿腦子全都是漓漓吧？”宋子琛說，“不要說別人了，現在你心裡，就是連你自己也容不下吧？！”

  葉嘉衍耐心漸失，“你到底想說什麽？”

  直到這一刻，宋子琛還有些猶豫要不要把事情告訴葉嘉衍。

  畢竟，這不是一件小事。

  一旦說出來，葉嘉衍和江漓漓對過去的認知，甚至是未來的生活，都會被傾覆。

  “先點菜。”宋子琛還在思索，試圖轉移葉嘉衍的注意力，“早上沒吃什麽東西，餓死了。”

  “……”

  葉嘉衍識穿了宋子琛的小九九，但沒有拆穿他，配合著他先點菜。

  強大的家世背景，給了宋子琛常人無法比擬的底氣。

  明明有話要跟他說，而且已經把他約出來了，卻還是猶猶豫豫不敢跟他說——

  這足夠讓葉嘉衍意識到，宋子琛要跟他說的，絕不是一般的小事。

  既然是很重要的事情，他可以給他足夠的時間，讓他想清楚、組織好措詞。

  點好菜，宋子琛終於也做好了心理建設，正襟危坐道：“我接下來說的事情，可能也會嚇到你，讓你的……心靈……遭到傷害。”

  葉嘉衍的忍耐度，這個時候已經耗盡了。

  他盯著宋子琛，一字一句地說：“你說了，我的心靈未必受傷。但再不說，你的肉體一定會受傷。”

  赤裸裸的威脅，擊碎了宋子琛最後的猶豫，他脫口而出說：“……我要跟你說的是漓漓在馬爾代夫溺水的事情！”

  “……”

  葉嘉衍目光一凜，放下茶杯，一瞬不瞬地盯著宋子琛。

  整個餐廳的空氣，在葉嘉衍強大氣場的籠罩下，似乎都往下沉了一沉，壓在眾人的頭頂上。

  宋子琛被嚇了一跳。

  他很熟悉葉嘉衍的氣場，但葉嘉衍很少會衝著他爆發。

  除非……他自己也意識到了那個“意外”或許不簡單。

  “你……”宋子琛試探性地問，“是發現了什麽嗎？”

  “你先告訴我，”葉嘉衍問，“你知道什麽？”

  “我知道的……其實你應該也知道。”宋子琛說，“漓漓以前，有深海恐懼症。”

  “她有……”

  葉嘉衍的聲音倏地頓住。

  他不知道。

  不過，他已經明白宋子琛為什麽要特意告訴他這一點了。

  因為在這個事實前提下，江漓漓溺水的意外，其實是不應該發生的。

  江漓漓有深海恐懼症，而她以前是一個那麽不擅長克服恐懼的人……不要說跑到海裡去玩了，她甚至不應該去海邊。

  退一步說，她甚至不應該答應去馬爾代夫。

  可是，她去了。

  還差點回不來。

  宋子琛想告訴他，這裡面或許有貓膩——不，是陰謀。

  這個陰謀，事關江漓漓的生命。

  宋子琛看葉嘉衍的表情就知道，他反應過來了。

  他皺著眉，“你原來……不知道？”

  葉嘉衍有些無力地搖搖頭，說：“我們剛結婚那段時間，我正忙著對付葉守恆。後來葉守恆走了，我忙著處理他留下的爛攤子，漓漓也在備考。我們……很少交流，我以前可以說根本不了解她。”頓了頓，他看著宋子琛，“你怎麽知道的？”

  宋子琛很自然地說：“顏顏無意間說漏嘴了。”

  葉嘉衍的注意力轉移了一下，“都叫‘顏顏’了？”

  “你管我。”宋子琛從桌子底下踢了葉嘉衍一腳，“我就是想告訴你，你那個秘書，很可疑啊。”

  “……”葉嘉衍沒有說話。

  “但是，我聽顏顏說，她是受江叔叔和秦老師資助才念完大學，也才有機會出國留學的。這麽算下來，她和漓漓認識也蠻長時間了。”宋子琛搖搖頭，“我在想，人不能壞到這個程度吧？”

  葉嘉衍看了宋子琛一眼，“你應該很清楚人可以壞到什麽程度。”

  宋子琛想了想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糟心事，露出一個讚同的表情，“也是，人可以很善良，但也可以無限度地壞。”

  “……”

  葉嘉衍沒有太聽清楚宋子琛的話。

  此時此刻，他滿腦子都是“深海恐懼症”幾個字。

  他只知道江漓漓怕水，並不知道她有這麽大的心理障礙。

  這也從側面說明了，他不是一個負責任的丈夫。

  如果他夠負責任，他應該了解江漓漓，自然會知道她有深海恐懼症。

  知道她有這個障礙，那麽不用等到她在美國出事，在她溺水後，他就會意識到她的身邊一直環繞著危險。

  又或者，他應該在她溺水之後，馬上反應過來，這不是一個單純的意外。

  “你跟你那個秘書……認識至少也四五年了吧？”宋子琛問，“你覺得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葉嘉衍對上宋子琛的視線，“我不了解她。”

  “？？？”宋子琛差點跳起來，“那你們一起工作這麽多年，是工作了個寂寞嗎？”

  葉嘉衍挑了挑眉，“我知道她工作的時候是個什麽樣的人。”

  “……”宋子琛第一次感到渾身無力，做了個“請”的手勢，“來，你說說。”他倒要看看，葉嘉衍是怎麽做到隻了解一個人工作中的一面、而不了解她生活中的一面的。

  “符合我對下屬、秘書的要求。”葉嘉衍說。

  宋子琛是準備聽到一番細細的剖析的，葉嘉衍這個答案……不要說及格了，甚至都不能打十分。

  “還有呢？”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葉嘉衍，“難道沒了？”

  “還要什麽？”

  葉嘉衍氣勢十足地反問。

  “你說你了解工作中的她，就這麽多？”宋子琛簡直想問葉嘉衍是不是個……二貨。

  “這麽多不是已經夠了？”葉嘉衍在氣勢上依然沒有輸，“我只是要她給我當秘書，又不是另一半。”

  “……”

  這話竟然……還有幾分道理？
  宋子琛被噎得無話可說，重重地“哼”了一聲，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是這麽想，人家不一定是這麽想的！我看莊雅妍，從來都不打算滿足於隻給你當個秘書。不過，這麽多年，你真的什麽都沒有發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