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附近有一條河。

  暑氣蒸騰的夏天，老城區的居民喜歡到河邊散步。

  但到了凜冬，河邊常常空無一人。

  季慎之就把車停在河邊。

  不出所料，那幾輛跟了他一路的車，也停了下來。

  車上的人蜂擁而下，都是二三十歲的青年男子，恨不得用表情和張牙舞爪的走路姿勢告訴別人，他們有多不好惹。

  但這一次，他們要面對的是季慎之。

  季慎之最不怕的，偏偏是這種流於表面的“狠”，於是面無表情地推開車門，走下去。

  “季哥？！”

  不知道是誰驚訝地脫口而出。

  季慎之抬眸，借著暗淡的燈光，看見了一張兩張充滿意外的臉。

  很顯然，這幫人沒想到從車上下來的人會是他。

  他們等的人，是誰？

  這是蘇雪落的車。

  答案，一點都不模糊。

  “誰讓你們來的？”季慎之逼近那群人，“一幫大男人，三更半夜開車跟著一個女孩子，想幹什麽？”

  季慎之氣場太強，一幫原本很想表示自己不好惹的人，一個兩個慫了。

  “季哥，那個……”一個手下底氣不足地說，“你不是女孩子哇！”

  季慎之冷笑了一聲，問道：“你們今天的目標，是不是一個女孩子？”

  “……”短暫的沉默過後，一道沉重的聲音響起，“季哥，對不起了！”

  這句話，相當於向季慎之預告了危險。

  季慎之知道這幫人是準備動手了，滿不在乎地勾了一下唇角，脫下外套，從車窗扔回駕駛座。

  下一秒，那些人衝向季慎之。

  他們原本的目標，的確是蘇雪落，但也是季慎之。

  這是他們逼蘇雪落離開季慎之的手段之一。

  季慎之身手不錯，體力也很好，但終歸是凡胎肉體，不是十幾個人的對手。

  為了躲開一根劈頭落下的木棍，他往旁邊一閃，接著就聽見“嘭”的一聲，蘇雪落的車窗玻璃碎了。

  細小的、不規則的碎片，落在他的外套上。

  如果他沒有反應過來，躲閃不及，這一棍落在他身上，骨折都是輕的。

  這幫人明明認識他，都對他這麽狠，如果從車上下來的是蘇雪落，他們只會更加不客氣。

  情緒一直還算平靜的季慎之，想到這裡，怒火騰地燃燒了起來。

  此時此刻，他保護的不僅是自己，還有蘇雪落。

  一抹狠色從季慎之的眸底掠過，他的氣場和攻擊力，都明顯都變強了。

  被十幾個人圍攻，他應付起來難免顯得吃力，但絲毫沒有落下風。

  反而是圍攻他的那些人，覺得很難辦。

  不過，他們人多佔了太大的優勢。

  季慎之單兵作戰能力再強，體力上終究不如十幾個人加起來的強。

  雖然打趴了一半，但季慎之的頭，還有手腳都負了不同程度的傷。

  好在這個時候，他手下的人趕過來了。

  圍攻季慎之的人，知道他們這回是真的打不過了，上車溜走。

  “這幫瘋子！”季慎之的手下很氣憤，但沒有忘記季慎之的傷勢，“季哥，我們送你去醫院。”

  季慎之摸了摸有些疼的額頭，手放下來的時候，變成了紅色。

  他正想拒絕，就被推上了車。

  手下知道蘇雪落在醫院，直接把季慎之送到附屬醫院。

  到了醫院，如果季慎之不聽他們的，蘇醫生可以第一時間趕過來。

  這個時候，蘇雪落剛從手術室出來。

  他們忙活了大半個小時，病人終於轉危為安，她和一眾醫生護士如釋重負。

  蘇雪落剛回到辦公室，季慎之的人就闖了進來，一邊喊著：“蘇醫生，蘇醫生！”

  “怎麽了？”蘇雪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你慌什麽？”

  “季哥受傷了！”手下說，“在急診。”

  蘇雪落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來不及脫下白大褂，直接往急診跑。

  她以為季慎之傷得很嚴重，沒想到他還能好好的坐著，護士正在幫他處理外傷。

  護士看見蘇雪落，意外了一下，說：“蘇醫生，今天晚上急診沒有危重病人啊。”

  蘇雪落指了指季慎之，“我來吧。”

  “這位先生是你認識的人？”護士笑了笑，遞給蘇雪落一雙手套，起身走了。

  蘇雪落先看了看季慎之額頭的傷口，“醫生有沒有叫你去拍片子？”

  “拍了，結果還沒出來。”季慎之頓了頓，“你不問問我是怎麽回事？”

  “猜也猜得到。”蘇雪落把棉簽重重地按在季慎之的傷口上，“今晚先住在醫院，觀察一下傷勢。”

  “又不是重傷。”季慎之攥住蘇雪落的手，“你忙完了？我們一起回去。”

  蘇雪落看著季慎之，一字一句地說：“這裡是醫院。”

  季慎之反問道：“在醫院，你就不是我女朋友了？”

  他以為自己贏了，可是看見蘇雪落身上的白大褂，又被她瞪了一眼，他還是松開了她的手。

  蘇雪落替季慎之包扎好傷口，說：“病人只是暫時脫離了危險，情況還不穩定。今天晚上，我不回去了。”

  季慎之不假思索地說：“那我可以住院觀察一個晚上。”

  蘇雪落被他逗笑了，“急診沒有單人間，給你安排一個暫時沒有其他人住的三人間。”

  “你呢？”季慎之的聲音很低，幾乎只有他和蘇雪落聽得見，“你在哪兒睡？”

  蘇雪落趁著其他人不注意，打了季慎之一下，“我當然是在醫護休息室睡！”

  “蘇醫生，”季慎之完全沒有了平日的氣場和硬氣，“你覺得我能不能……”

  蘇雪落承認，季慎之這樣很容易讓人心軟。

  但是，不該心軟的時候，她是絕對不會犯蠢的。

  “不能！”

  蘇雪落要多果斷有多果斷，掐斷了季慎之的一切念想。

  “……”

  季慎之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聽蘇雪落的安排。

  蘇雪落替季慎之處理完傷口，又從醫院的系統裡調出他的片子看了看，發現沒有什麽大問題，只是皮外傷。

  讓他回家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目前來說，醫院更安全。

  手下已經幫季慎之辦好手續了，說：“蘇醫生，那我們季哥，就交給你了？”

  蘇雪落接過單據和病歷本，說：“你們回去吧。”

  進了病房，蘇雪落先幫季慎之打開暖氣，說：“你好好休息。”

  季慎之攥住蘇雪落的手，“你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蘇雪落這個時候才問，“你怎麽會受傷？你不是去幫我把車開回家的嗎？”

  季慎之盡量輕描淡寫，“路上出了點意外。”

  路上？

  蘇雪落一直都知道，季慎之處在一個不安全的環境下。但是，很多人還是忌憚他的。敢在路上對他動手的人，不多。

  問題出在哪裡？

  “那些人想攻擊的，是你還是我？”蘇雪落很快意識到了一個關鍵，“你是因為開著我的車，才被人襲擊的吧？”

  “他們看見車上是我，照樣動手了。所以，他們的目標是我。”季慎之攥住蘇雪落的手，“我怕他們會轉移目標。明天開始，會有人跟著你。”

  “……”

  蘇雪落低下頭，垂下的眼瞼遮住了她眸底的情緒。

  她沒有相信季慎之的話。

  她很確信，襲擊季慎之的那幫人，原本的目標就是她。

  至於為什麽看見車上的人是季慎之之後，他們還是動手了……

  就是為了警告她啊。

  有人寧願毀了季慎之，也不讓他們在一起。

  這個人是誰，不用猜也知道了。

  蘇雪落可以接受一切，但有一件事，絕對不能發生！
  她急切地看著季慎之，“你答應我一件事——”

  “別再受傷了。”蘇雪落幾乎是用懇求的語氣說，“我不想看見你受傷。”

  季慎之明白，蘇雪落的心底有一塊陰影，讓她對“受傷”兩個字始終很敏感——她害怕她所愛的每一個人受傷。

  他把蘇雪落抱進懷裡，“別擔心，我不會有事。不要忘了，能傷到我的人，不多。”

  “今天的事情，”蘇雪落問道，“是徐雯雯乾的，對吧？”

  徐雯雯一直愛慕季慎之，把突然回國的蘇雪落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把蘇雪落拔下來，扔進煉鋼廠煉化了。

  但是，因為季慎之，她一直沒能如願以償。

  徐雯雯消停了一段時間，如果這次的事情是她乾的，那麽她就是又開始了。

  季慎之的目光，隨著語氣一起沉下去，“查一查就知道了。”

  他沒有見過那些人。但是，那些人知道他，甚至知道該怎麽稱呼他。

  答案其實很明顯了。

  不過，想跟徐雯雯算帳，他還要先證明這件事是她乾的。

  蘇雪落看了看時間，“我要回科室了。”

  季慎之當然不會就這麽松開蘇雪落，蘇雪落沒有辦法，快速親了他一下。

  但是，季慎之並不滿足於這一下。

  他扣住蘇雪落，加深這個吻，最後還是被蘇雪落推了一把，才松開蘇雪落，皺著眉說：“我頭暈……”

  “糟糕！”蘇雪落斂容正色說，“可能是腦震蕩，要馬上送手術室！”

  “……”季慎之一陣無語，皺著的眉頭瞬間舒開了，“騙你的。”

  蘇雪落輕哼了一聲，“我也是嚇你的。明天見。”

  看著蘇雪落出去，季慎之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拿出手機開始安排接下來的事情。

  今天的事，說明蘇雪落接下來會有危險。

  他的底線就是蘇雪落。

  試探他的底線，他會讓徐雯雯知道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