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難道是牛姨家的兒子?”
“你知道啊?我還以為你爸是先鋒隊,給你先考察的呢。”
譚蔓無語:“我爸他已經見過了?”
“何止他,我都見過了。上周牛姨拉著她兒子,已經來過家裡一回了,那時,我剛好做了點東坡肉,給你爸送去,所以也一並見著了。”
譚蔓抓著許瓊胳膊:“姨,你可千萬得站在我這邊,那什麽醫生的,我不感興趣。”
“你都沒見過,就知道不感興趣?”許瓊一副故意的樣子,“我說你和這小顧有事吧,你還不承認。”
譚蔓啞口無言,歎了口氣,嘴硬道:“不是,我就是對醫生有天生的恐懼,還有啊,顧律師這事,你就當沒見過,先別跟我爸提,他現在這情況吧,我怕他瞎想又著急,醫生說了,這種病,得保持平靜。”
“行,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姨哪回當過叛徒了?!”
譚蔓朝她粲然一笑:“謝謝姨!”
許瓊一臉慈祥,笑了笑,說:“謝什麽,這段時間有的你忙了,不過啊,你學校那邊要是請不來假,就別勉強,你爸這頭我看著。”
這些年,許瓊的確充當了母親的角色,她從心底裡喜歡這個女人,也從心底裡確定,她是真心實意對他們父女倆。
“我現在也是個大人了,我知道你和我爸之間,不止是鄰裡,我爸怎麽想,我大概也清楚,他心裡對你,一點也不比你少,只是這些年他總怕我會不舒坦,所以對你一直這麽不明不白的,沒一句準話,你別怪他,他都是為了我。”
許瓊沒想到她會說這麽一番話,有些詫異又有些不知所措。
譚蔓拉過她的手:“姨,我打心眼裡喜歡你,也盼著能和你成為真正的家人,本來今年過年,我還想跟我爸提這事,可他突然鬧這麽一出,我還真不好再開口說什麽,我爸他以後能恢復成什麽樣,畢竟誰也說不準,我們不能拖累你。”
許瓊眼角的皺紋顫了顫,抬眼看著床上的人,慢慢開口:“蔓蔓啊,你也知道,你許姨這些年一直也沒找過別人,到了我們這把年紀了,也就是找個合適的人,搭伴走完剩下的日子,不至於太孤單,不至於有點病痛就得麻煩子女,姨我是真的拿你當自家閨女,也不怕你笑話了,不管你爸成什麽樣,只要他點頭,我就心甘情願。”
譚蔓覺得心裡突然淌過一陣暖流,其實無論是粉面朱唇的愛情,亦或是日落黃昏的攜手,歸根到底都是為了找個合適的人共度余生,只是那份合適,卻好像需要緣分和時間來遇見。
她用力地握了握徐瓊的手,笑道:“我爸要是聽見了,肯定開心,只是他向來就要強,我怕他醒來之後,會鑽牛角尖。”
“沒事,不急,眼下最重要的,是他的病趕緊好起來,其他事,來日方長。”
“嗯,對了,我想給我爸請個男護工,畢竟我們都是女的,這要抹身子上廁所什麽的,我怕我爸別扭。”
許瓊似乎也沒想到這個辦法,聞言立刻點頭:“行啊,我昨晚還在想,你一個閨女,很多事都不方便,沒想到還有男護工啊。”
“我也是剛知道的。”譚蔓笑道。
這時,兜裡的手機響了,她猜到了應該是顧莫臣,摸出來一看,果然是他,譚蔓看了眼許瓊,有些不好意思:“我出去接個電話。”
“是小顧吧,快去。”許瓊笑盈盈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走出病房,譚蔓接通電話。
“是我。”電話裡,顧莫臣的聲音低沉磁性。
“我知道。”明明隔著電話,可心跳竟然莫名加速起來,“你到了?”
“剛到。”
“接到小北了?”
“還沒,正準備上樓,先跟你說一聲。”
聽到這話,譚蔓一陣虛榮滿足,頓了頓,說:“哦,那一會兒記得替我跟小北解釋一下。”
顧莫臣在那頭輕笑了一下:“好。伯父醒了嗎?”
“還沒有,跟你走的時候一樣,睡著。”
“嗯,急不得,需要幫忙的話,記得給我打電話。”
“好。”她等著他結束這通電話,可對方沒有說話,但也沒有掛斷,譚蔓便先開口了,“那沒事的話,你趕緊去接小北,我先掛了。”
“蔓蔓,”他喊住她,“如果回來上海的話,記得說一聲,掛了。”
直到耳邊響起“嘟嘟嘟”她才反應過來,站在原地思忖了片刻,才轉身回病房。
中午時分,譚衛國醒了。
譚蔓立刻叫來醫生檢查,許瓊也一直守在旁邊,測量血壓心跳,例行檢查結束,醫生又測試了手和腿的反應,除了左手沒有知覺,其他觸碰都有反應,臉部始終扭曲著,無法發聲說話。
待醫生檢查完,譚蔓皺著眉問道:“醫生,怎麽樣?”
對方摘下聽筒,雙手插在口袋:“目前看來,四肢沒有到達癱瘓的程度,語言能力得靠後期慢慢恢復,中過風的病人,也不可能奢望跟原來一模一樣,總要有個恢復期,繼續用藥,再觀察一段時間。”
“哦,那慢慢恢復後,能說話嗎?”
“堅持康復訓練,是可以的,記得給病人翻翻身子,不然得長疹子,還有,多鼓勵病人,前三個月是恢復最佳時期,心態很重要。”
送走病人,譚蔓立刻走回床邊,握住譚衛國的手:“爸爸!”
譚衛國虛弱地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閉上了。
“爸爸,醫生說了,不是大事,等藥效起來了,你就會慢慢好的,我和許姨都在這陪著你!”
譚蔓知道,他現在說不出話,心裡難受,不搭理人,消極沮喪都是正常,所以,她始終耐著性子和他說話,可沒過多久,大概因為藥力的作用,譚衛國又昏昏欲睡了。
“許姨,趁我爸睡著,我想回家給他收拾點衣服什麽的,順道去護工那問問,下午得麻煩您在這守一會兒了。”譚蔓伺候爸爸睡下,又不太放心地重新掖了掖被子,才起身轉頭跟許瓊說。
“好,別擔心,我在這看著,你路上慢點啊。”
走出病房,譚蔓掏出早上顧莫臣給的名片,直接打了個電話過去詢問,要了護工處的地址,直接過去面談。
還沒到那間辦公室,就已經有很多人過來詢問需不需要找護工,譚蔓觀察了好一陣,其中有個四十出頭,說著一口東北腔的男人看起來老實肯乾,於是直接就上前和對方談妥了價錢和工時,讓對方今晚開始上班。
站在醫院門口的公交車站等車時,譚蔓摸出手機給顧莫臣發了條微信,告訴他爸爸醒了,也找到護工了。
回信還沒等來,一通電話先彈了出來。
“蔓蔓寶貝!”只需要一聲,就知道是喬寧,“新年快樂呀,你在哪,回蘇州啦?”
相比喬寧的激情澎湃,譚蔓顯然十分低落:“對呀,我爸昨晚突然中風送醫院,連夜趕回來的。”
“啊?叔叔沒事吧?!”
“沒有生命危險,情況暫時也穩定,只是你知道的,中風病人得經歷漫長的恢復期。”
“四肢能動嗎,說話呢?”
“剛醒,不能說話,臉還扭著呢,除了左手沒知覺,其他都有反應。”
喬寧聽後,安慰道:“你別急,讓叔叔也別急,這病就是需要時間,積極複健,有很多康復的例子,就跟健康時沒多大區別,真的!”
公車來了,譚蔓上車投了幣,節假日,車上坐滿了人,她找了個空曠點的位置站著:“我知道,醫生也說了,我爸中風情況還算輕,送來也及時,所以我正鼓勵他呢。”
“對,積極的心態比什麽藥的有效。”喬寧說,“那你昨晚嚇壞了吧?”
“嚇壞了,當時我人還在上海,簡直手足無措,幸好顧律師……”譚蔓下意識就收了聲,猶豫著要不要說,她還為喬寧把自己的心事告訴喬森惱著呢。
“顧律師?你們昨晚在一起?”喬寧自然不會放過她,“從實招來吧,蔓蔓!”
“我告訴你,你回頭就告訴喬森了,你這個叛徒!”
“我哪有?”喬寧想了想,大概明白了,“哎呦,別記我仇呀,當時我不就覺得人家律師欺負你嘛,讓你難過不開心。”
“那你也不能跟喬森說呀。”譚蔓埋怨道。
“好啦,這次我保證不當叛徒了,你快說吧,該不會是律師送你回蘇州的?”
一路上,譚蔓把從去迪士尼開始到早上他離開的事,事無巨細都招了。
“天啊,他吻了你?!”電話裡,喬寧一聲驚呼。
“額頭,是額頭,好吧。”譚蔓有些無語,“再說,那是代表新年祝福的吻。”
“但那還是一個吻!”喬寧強調了一遍,“然後他連夜送你回家,還替你照顧了叔叔一整晚?”
“好像是這樣。”
“我還以為我的進展喜人,沒想到你都到這一步了。”
聞言,譚蔓問:“你那邊什麽情況,跟司機表白了?”
只聽喬寧嘻嘻一笑:“昨晚和他的朋友們一塊跨年了,然後他送我回家,我把襯衫送給他了,還夾了一封情書在裡面。”
“你這表白,還真中學生呀,那他知道你的心意了?”
“我沒直說,都寫在信裡了,他回家打開襯衫,自然看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