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蔓竟然難得的聽到喬寧微微害羞的語氣:“那他沒聯系你?”
“也許還沒來得及看吧,畢竟我們昨晚玩通宵了,我也剛醒呢,晚上我還得苦逼地回醫院值班。”
“那祝你好運!”
快到家了,譚蔓想著先掛電話,喬寧又說:“你不試試表白?律師都做得這麽明顯了,肯定也喜歡你。”
“別瞎說,他本來就是個紳士,也許他對每個女生都這樣。”
“你就磨蹭吧,我告訴你,幸福是靠自己把握的,機會也靠自己抓住的,像律師這種行情的,分分鍾有人覬覦,再磨蹭你就等著送上婚禮的祝福吧。”
“……”
從公交站下來,譚蔓收到了顧莫臣的回復,短短的一個字:好。
她深吸了一口氣,為他有些冷淡的回復感到零星失落。
往教師村走的路上,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喬寧的話擾亂了心神,細想這兩天顧莫臣的所作所為,真的足夠引起她的遐想,讓她覺得,對方也是喜歡的,鬼使神差地摸了摸額頭,那一秒的觸覺隱約還停留在那裡,稍微想想,全身細胞都能沸騰起來。
可轉念一想,爸爸正在病床上躺著呢,這小情小愛的火苗瞬間就滅了,腳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起來。
“蔓蔓回來啦?”看門的伍伯咧著嘴,一如往日的熱情。
這個教師村是有點年代的小區了,很多條件好一些的老師們都搬出去買了新的商品房,空下來的房子不是留給老人,就是轉手賣了,所以真正的老教師已經不多,剩下的都成了老鄰居,關系都不錯,看門的門衛伍伯也在這幹了十幾年,對著家家戶戶的老老小小,自然都熟稔。
“伍伯,新年快樂。”譚蔓禮貌性地微笑了一下。
“這閨女要回來,怎麽一上午都沒見老國下來買菜呀?”
譚蔓深吸了一口氣:“我爸病了,住院呢。”
“怎麽回事?”伍伯一聽,有些急了,“昨天還好好的呢,怎麽了這是?”
“中風,昨晚送醫院的,不過情況還算樂觀,現在都穩定了。”
“那就好,哎,人老了,這病來如山倒啊,你爸可得靠你照顧了。”
她點點頭:“我先回去了,給我爸收拾點東西。”說完,譚蔓也沒多做停留,拔腿往家走。
自從上了大學以後,她都鮮少進爸爸的房間,畢業之後,每次回來又是短短幾天,這些年就他一個人操持著這個家,但絲毫沒有因為失去女主人,而變得凌亂冷清,一家三口的照片在爸爸的房間裡隨處可見,盡管有些都泛黃褪色,但一點也蓋不住幸福。
可當看到床頭的幾瓶藥罐子,譚蔓突然鼻腔一陣酸,離家以後,總是忙著讓自己不斷蛻變成長,卻忘了爸爸在漸漸變老,要不是這場病,她到現在還覺得,自己對爸爸的關心是足夠的。
從衣櫃裡拿了些換洗的衣服,又收拾了些日用品,譚蔓不敢磨蹭,匆匆趕回了醫院。
剛開始的幾天,無論對病人還是家屬都是難熬的,幸好護工請的及時,幫上了不少忙,許瓊每天負責做飯熬湯,譚蔓幾乎都在醫院陪著,和護工倒班照顧,一周下來,譚衛國的病情好轉了許多,再加上樂觀積極配合醫生治療,手腳能慢慢活動了,臉部的扭曲也恢復了,雖然說話還是有些困難,只能一個詞一個詞地吐,但比起一開始,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已經進步很多。
這天下午,譚蔓推著譚衛國在住院部樓下曬太陽,譚蔓坐在一旁,正拿著手機回復喬寧的微信。
譚衛國故意咳了兩聲,不太利索地問:“男……朋,朋友?”
譚蔓抬起頭,爸爸正直直地看著自己。
“是喬寧,那個小護士。”譚蔓解釋了一下,“她知道你生病了,正慰問你呢。”
譚衛國想了想,執著地問道:“男朋,朋友,呢?”
譚蔓皺了下眉頭,有些調皮地白了他一眼:“我有沒有男朋友,您還不清楚呀?!”
“於護士,看,看見,了。”譚衛國用力吐字,企圖讓語氣顯得義正言辭。
“什麽?”於護士是這幾天負責父親病房的護士,但譚蔓一下子沒明白過來,“於護士看見什麽了?”
“第一,晚,一個,男的,陪了一,晚上。”譚衛國吞咽了一下,但還是有口水從嘴角溢出來,譚蔓趕緊拿紙巾給他擦乾淨。
期間,譚衛國的視線始終沒離開譚蔓的臉,就想從她臉上看出些端倪來,譚蔓此刻是心知肚明,於護士看見的男的是顧莫臣,那晚原本冷漠地和自己說著話的人,見到他,說話的口氣都變了,只是沒想到這於護士竟然這麽八卦,把這事都跟老人端出來說。
譚蔓裝傻,從容淡定地順著他的話,笑道:“爸爸,這時候我還倒真想有個男朋友和我一塊照顧你,你不知道你有多重,給你翻身擦背的時候,可費了我好大力氣,所以啊,等你好了,該好好鍛煉,別整天和王伯伯他們打麻將,聽見沒?”
譚衛國聽到這話,像被抓到了死穴,瞬間閉嘴了。
退休以後,沒什麽事做,小區裡幾個退休老教師就愛湊一起打麻將,一打就是一個白天,譚蔓雖然不在身邊,但也知道這事,常常念叨他要注意身體,勞逸結合,可他每回都是嘴上應著一套,手裡做著一套。這回住院,醫生也說,中風多少也和不良的作息習慣有關,還特地叮囑老同志打麻將沒問題,但一定得適度,多散步呼吸新鮮空氣,做些更健康的事。
“爸爸,你還真得重視了,這回是教訓,以後打麻將,最多兩小時。”岔題成功,譚蔓趁機又嘮叨了一遍,“你不知道,接到醫院電話,快把我嚇壞了,萬一你要是……你讓我怎麽辦?!”
譚衛國顫巍巍抬手,在她放在輪椅扶手的手背拍了拍,示意她安心:“找,個對你,好的,我,才,放心,走。”
譚蔓聞言,板起臉呵斥道:“說什麽走不走的,我不許,你要長命百歲!”
譚衛國歪著嘴笑了一下,模樣可滑稽。
這時譚蔓手機響了,來電的是幾天沒有聯系過的顧莫臣,眼底不自禁閃過一絲驚喜,低頭看了眼輪椅上的人,交代了一句,才飛快跑到旁邊的大樹下接起來。
“蔓蔓?”
“嗯,是我。”聽到他喊自己的名字,她如沐春風。
“伯父身體怎麽樣了?”
譚蔓眉眼一彎,笑道:“好多了,再有個四五天,就可以出院了,醫生說,回家慢慢調養恢復就行。”
“那就好。”
電話那頭沒了聲,譚蔓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好,眨了眨眼,問:“顧律師,你打來是不是有什麽事嗎?”
對方猶豫了一下,緩緩道:“你還記不記得那天在迪士尼,去看煙火表演的路上,我給小北買了一個米奇徽章?”
她想了想:“記得啊,藍色那枚。”
“嗯,回去以後我和小北都忘了這事,今天早上去幼兒園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來,吵著鬧著問我要,我很記得,當時隨手放進了大衣口袋,但現在卻沒找到,我在想,會不會是那天晚上掉在你爸爸病房的沙發上了。”
“可我現在剛好推我爸爸在醫院花園曬太陽,一會兒回去就找,行嗎?”
顧莫臣左手握著手機,右手手指把玩著那枚藍色的米奇徽章,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可笑,為了找借口給她打電話,竟然做出這麽幼稚的事情。
“沒事,不著急,找不到的話,我再給他買一個。”
“哦。”譚蔓挨著樹下的石凳坐下,問道,“小北這幾天乖嗎?”
“還行,就是三天兩頭問我,你在哪,怎麽不來找他。”
譚蔓輕笑了一聲,用腳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地面的幾片落葉。
聽著他好聽的聲音,忍不住就聊起來:“那你有沒有替我跟他解釋,搞砸他迪士尼之行的事?”
“說了,我還跟他說,你答應他,過完年我們會再去一次。”
“他沒記我仇吧?”
“應該不會吧。”顧莫臣低笑,“不過,每天睡前,都問我,蔓蔓什麽時候回來。”
譚蔓並不知道,這是心機大叔添油加醋後的話,事實上,小北就問了一回。
她撓了撓太陽穴:“嗯……其實我是打算這兩天回去一趟,學校裡還有一堆事得交接一下,不過,就算回去,也就一兩天,畢竟我爸這裡,還真沒法離開太久。”
顧莫臣眼睛一亮:“這兩天嗎?”
“還沒確定呢。”
“我後天一早出差去香港,一周後才能回來。”
“哦,那我回去的時候,你應該會在香港。”
譚蔓一開始還沒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只是傻傻地應了一聲,並沒有再說其他,顧莫臣自然也是沉得住氣的人,不會一下子就把話說得這麽明白,只是當譚蔓在第二天中午回到上海,在小區裡見到突然出現的顧莫臣,才明白,他在電話裡的暗示。
聊了有一會兒,譚蔓朝爸爸那望了望,有些無奈地說:“顧律師,到點了,我得把我爸推回病房,先不和你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