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譚蔓早早就醒來了,賴在床上給顧莫臣發了條微信,問他們今天準備去哪玩 ,大概等了十幾分鍾,對方回復,帶小北去城郊果園摘草莓。
譚蔓有些詫異,沒想到他一個外地人,來到這裡倒像個本地通,連草莓園這種地方都能想到,於是就沒再打擾他們。
上午,她陪譚衛國去市場買了菜,許姨照例從自己家過來,三人一塊做飯吃。
午飯時,譚衛國起意,下午到拙政園走走,說是好多年沒有去過,譚蔓一聽,放下筷子說:
“改天吧,我今天下午高中同 學要小聚,晚上不回來吃飯。”
她臉不紅心不跳地撒了個謊,譚衛國沒起疑,拙政園的行程便作罷。
差不多五點的時候,她收到顧莫臣的微信:
“我在你家樓下。”
早就換好衣服化好妝的譚蔓一路小跑下了樓,黑色奧迪打著雙閃燈停在小區外,顧莫臣遠遠看見她,便先一步從車上下來,繞到另一頭打開了副駕駛的門。
今天的顧莫臣難得的穿了件淺灰色休閑帶帽夾克,一條深藍色修身牛仔褲,外套裡面是一件黑色套頭針織衫,整個人這畫風比平時柔軟親和了許多。巧的是,譚蔓今天也是類似的夾克配牛仔褲裝扮,乍一看,倒有幾分情侶裝的感覺。
譚蔓一見面,就注意到了,笑著說:“你今天這麽穿真帥,我差點就忘了你已經三十有加了。”
顧莫臣知道她故意的,笑而不語,示意她上車。
一上車,譚蔓便伸手捏了捏後排小北的臉,說:“聽說你今天去摘草莓了,好不好玩?”
顧洲北此刻脫掉了羽絨外套,單穿了件毛衣,髮根還汗津津的,顯然玩得很盡興。
“嗯!”他指了指旁邊一盒包裝精致的果盆,“這是給你的,都是我摘的。”
“謝謝!”她轉頭問顧莫臣,“怎麽會突然想到去摘草莓?”
“那個草莓園是我一個本科時的室友跟他朋友合夥開的,不單止種植草莓,其實是個農莊,裡頭還有餐飲,邀了我好幾次都沒空,這次正好合適,就去了。”他一邊說著,一邊盯著手機設了個導航。
“那我們一會兒是要去那個農莊吃飯?”見他對行程心中有數的樣子,譚問了句。
“嗯,還是你想吃點其他?”他側過頭看她。
譚蔓搖頭:“我沒主意,就去那唄。”
想去哪吃,想吃什麽,是最難為她的問題,每回和喬寧出去,兩人都要為這糾結好半天,所以,她就想找一個能做決定,拿主意的男朋友,自己隻管吃就行了。
車子按著導航走了有半個多小時,來到城郊的一處農莊。
譚蔓忽然覺得自己這個在蘇州常住了近二十年的本地人,竟然比不過一個外地人,這個農莊所處的區域,她從來沒來過,位置雖然偏遠,但一點也沒影響生意,就算過年期間,門口的停車坪還是停了好多車,裡頭人聲鼎沸。
農莊的佔地面積很大,裝潢以竹子為主,有大廳和包間,看起來乾淨整潔,因為過年的關系,還應景地裝飾了好多小燈籠和霓虹燈,顯得更加熱鬧。
譚蔓牽著小北跟在顧莫臣身邊,剛進大廳,服務員詢問了一聲,便把他們帶到了一間包廂。
進門前,譚蔓拉了拉顧莫臣的衣袖,訕訕地問:“這回沒別人吧?”
顧莫臣想了想,頓時明白了,笑道:“這回真沒別人。”
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上次被他忽悠的莫名其妙和一群人吃飯,還被起哄了好久,她記憶猶新,於是又慎重地多問了一句:“不是說,這是你大學同學開的農莊?他不出現?”
顧莫臣伸手摟過她的肩膀,把她帶進了房間:“今天年初二,人家正陪老婆回娘家,沒法過來,放心吧。”
這時,一個中年女人笑盈盈地走進來:“顧先生是吧,薑波都跟我交代過了,要我好好招待你,他已經給你們點好了菜,都是我們這的招牌菜式,他說了,好好吃,不夠再點,都記他帳上。”
顧莫臣禮貌地朝她點頭:“那麻煩你了,老板娘。”
待老板娘把門帶上,譚蔓感歎了一句:
“這種‘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的感覺真好,我的大學雖說不如你,但怎麽也是全國排的上號的,為什麽我就沒有這種‘你隨便吃,記我帳上’的朋友呢?”
“剛剛是誰還在揶揄我三十有加,嗯?”顧莫臣給她倒了茶,眼裡帶了點男人的得意,“這是三十有加的好處。”
“男人三十一枝花,我那是誇你。”譚蔓衝他眨了眨眼,一副討好賣乖的模樣,她當然沒意識到,這表情神態,對他來說,就是在放電。
而顧莫臣顯然被電到了,看著眼前唇紅齒白的小臉,一陣晃神,有一秒鍾,他真想就不管不顧地把她扯過來,扯過來幹什麽都好。
他吞咽了一下,轉移開注意力,往小北的杯子裡倒了些開水。
“你的大學同學們,都這麽厲害嗎?”譚蔓問。
“都?”他眉骨輕挑,“你才見過我幾個大學同學就這麽說。”
譚蔓振振有詞地數道:“你的合夥人蕭致啦,那位法援律師陳銳啦,現在這個當幕後老板的薑波啦,再還有,就是你啦。”說完,她又想到了什麽,壞笑道,“哦,還有一個,和你才子佳人配對的,你的紅顏知己葉晨。”
其實那天從上海回來之後,譚蔓好奇心作祟,特地上網人肉了那個葉晨,發現原來對方也是個小有名氣的作家。
“聽你這麽一說,我發現我的老同學,好像都混得不錯。”
顧莫臣氣定神閑地喝了口茶,妥妥地避開她的圈套。
譚蔓眼一眯,突然就嘟起了嘴,哼了一聲:“你承認了!”
他好笑:“承認什麽?”
“承認她是你的紅顏知己。”
坐在一旁玩著顧莫臣手機的小北突然抬起頭,插了一句:“蔓蔓,什麽是紅顏知己?”
“讓你哥哥解釋給你聽,他有經驗!”
顧洲北圓眼一轉,巴巴的看著旁邊的哥哥。
顧莫臣帶點故意地低笑一聲,還真解釋起來:“紅顏知己,簡單的說,就是很要好的女性朋友。”
顧洲北似懂非懂,興趣了了,又低頭繼續和手機玩。
顧莫臣視線重新回到她臉上,小嘴依舊微微撅著,他知道她故意的,但還是耐著性子哄了句:“我說過,她什麽都不是,別亂想。”
說話間,敲門聲響起,預先點好的菜,一次性都上齊了,色香味俱全,就算在油膩膩的過年裡,看著也讓人胃口大開。
“過年和爸爸通常都做什麽?”一邊吃著,他問。
“我們家沒有什麽特別的,親戚也不多,所以每年過年,基本就跟平時一樣,兩個人吃了睡,睡了吃,偶爾到附近走走。”她喝了口湯,“你們呢?”
他淡笑:“差不多,平時一天忙到晚,好不容易到了過年,才清閑幾天,會帶著小北出去度個假,但也是兩個人。”
不知道為什麽,每回他輕描淡寫地說著這些的時候,她總想抱抱他,再抱抱小北,自己雖然也不幸,但好歹也享受了十七年家庭美滿幸福的日子,但他們好像一直都是殘缺的。
見她沒說話,顧莫臣看了她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不過今年,熱鬧了很多。”
譚蔓粲然一笑,舀了一杓蝦仁雞蛋羹到小北碗裡:“吃著這雞蛋羹,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麽事?”
“年前李柱給我打過一通電話。”她抬頭看著他,“他說,你給他找了一份倉庫管理員的工作,說要謝謝你,想要給你送土雞蛋,我跟他說我不在上海,他說年後等我回來再給你。”
顧莫臣勾了勾嘴角:“他客氣了,你怎麽不幫我回絕?”
“那會兒我還不是你的誰,怎麽能替你擅作主張。”譚蔓笑道,“對了,你怎麽會突然想著給他介紹工作?”
“小琴性侵的事,他老婆懷孕暈倒那天幫著付醫藥費,還有醫鬧那次,我知道你是真心想幫他,但好像隻想找個借口給人塞錢?”
“我是覺得小琴可憐,她是我畢業第一次帶班的學生,我希望她能順順利利接受教育,經濟困難是他們家的大難題,除了給錢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幫,但你好像每次都阻止我。”
“不管經濟如何,看得出來,他是個要強的男人,你給人錢,或許會讓人難堪?”
“可我都是在很自然的情況下給錢的呀。”她狡辯。
顧莫臣苦笑著搖了搖頭:“我是男人,我了解他會怎麽想,再說,你幫他付了一次錢,能幫他解決掉接下來的其他經濟問題?”
她抿了抿唇,有些挫敗:“我當然知道授人予魚不如授人予漁,可我沒你力量大啊。”
他笑了笑,給她夾了一塊牛肉:“所以啊,以後費力氣的事,就告訴我,讓我這個三十有加的人,替你做。”
譚蔓突然想到一句話,
男朋友,就是在你需要的時候,能給你一個擁抱,告訴你,有我在,讓我來,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