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殺了你。”
她的話刺痛了沈方睿,激紅了他的目,手上愈發使勁,害得沈安霓嗽著聲,已經開始翻起白眼。
謝崇逸看著這幕,琉璃的眸子乜出輕鄙,“真真是髒了衙門的清靜,扔出去。”
班直早就看不慣這沈方睿,好吃懶惰還逼著自個兒的母親為自己攬罪,一點男人擔當都沒有,是而謝崇逸一聲令下,幾個大漢擎著沈方睿如同扔麻袋一般,將人扔了出去。
沈方睿雖冠小侯爺的名號,但如此這等醃臢事纏身,絕計不可能再做侯爺,所謂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
沈方睿剛剛摔在地上,便迎來眾人接連的怒罵,間或還有踩踏。
“你們瘋了,我是沈侯府的小侯爺!你們再敢踢我,我叫你們好看!”
他的威脅不起作用,更激起眾人的憤慨。
原是沈方睿從前橫行霸道慣了,欺辱了不少民眾,那時人們不敢說話,可到了如今,紛紛都來還了惡氣。
是以,等到沈方睿回到府時,早就衣衫襤褸。
沈安雁卻猶如生死搏鬥了般,當太令宣告了幾人罪責,她才軟了身子。
謝澤蘊眼疾手快將她納在懷裡,“可還好,三姑娘。”
說不上好,說不上不好。
只是心頭空落落罷了。
沈安雁抿著唇,支起身朝著各位王爺納福,“多謝。”
她的聲音仿佛歷經千帆,被紅塵煙火熏嗆了後的含著滄桑。
謝崇逸微末地歎聲,從位上扶起她,“不必多禮,本王爺無甚幫忙,只是偏頗著真相那方罷了。”
他聽到她嗡噥地一聲恩,淡淡的唇色仿佛生了病般叫人心疼。
謝崇逸遂而吩咐道:“今日累了一天,本王叫下人送你回去罷。”
沈安雁從他的攙扶中抽離,金絲銀線細密地刮在謝崇逸的手上,讓他一陣酥麻。
“已經麻煩了王爺太多了,不便叨擾。”
她的疏離讓謝崇逸不喜,更讓他眉間輕攏,薄唇抿出涼薄的語氣,“一頂轎子的事罷了,談何麻煩,且你這般招搖撞目的出去,那沈方睿指不定從哪處穿出來尋你的仇讎。”
這話打動的沈安雁,她終是雙手疊福納了情。
如此等到沈安雁及至沈侯府已是日落西斜,沈安吢早早在大廳等著她。
抱琴尋著甬道走出來,雙眼裡盡是冷漠,“三姑娘,我家姐兒有找。”
紅淺聽聞這話秀眉挑出趾高氣昂的仗勢,“如今還端著大姑娘的身份?細想想今日在府衙,落得的怎麽個下場,又怎麽擠兌我家姐兒了,還好意思叫我家姐兒移步去尋她。”
說罷,啐了一口,逼得抱琴連連後退,“兩個字,沒門。”
紅淺說得義憤填膺,沈安雁卻拉住了她,眸子輕淡淡地在抱琴臉上一刮,遂而看向紅淺,“和她那麽多廢話作甚?今個兒我累了,扶我回去歇息。”
抱琴見她要走,連忙攔著去路,“三姑娘,你去見一見大姑娘。”
“憑何?”
沈安雁乜向她,眸子被夕陽的光染得盡紅,“她一個沒名沒份的庶女罷了。我是嫡女,沈侯府的當家,憑何要我移尊去看她?”
言訖,她輕悠悠地一歎,“我也是累了一天糊塗了,和你說什麽話?埋汰我身份。”
抱琴噎得臉色鐵青。
沈安雁卻巋然不動地讓紅淺扶著她往甬道走去。
“三妹妹。”
驀地聲音響起,沈安雁轉過頭,眉峰不動,“大姑娘。”
從前她喚著她大姐姐,不管內心如何,臉上至少漾著和煦的笑,可如今,這一層面紙的東西也被她揭開,透出裡面最真實的面容,
而這樣的面容,沈安吢自一路回來就看到許多,從前那些人兒有多敬重,如今便有多擯棄,單單眼神罷了,就仿佛能化成石頭砸死她。
沈安吢想著指尖都在疼,她微一哂,面容萋萋惻惻地道:“大抵是不一樣了,如今你身份水漲船高,自然是看不起我這等人了。”
她的怨怪落入沈安雁的耳裡,隻叫人心裡一陣別扭。
沈安雁看向她,目光如炬,“你這話說得忒晚了點不是?方才在衙門如何對峙的,你忘了?再不濟,從前你指著我怒罵我和叔父的事你都拋在腦後了?”
沈安雁轉過身,正面她,“沈安吢,你要矜著你那份體面過活,那是你的事,從前有著祖母在,我讓你一讓也沒什麽,如今祖母身死還是被你們害死的,你有什麽臉在我跟前找這些說辭?”
這番話,沈安雁早就想說了,不過是介於情勢,一直憋著,如今他們成了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蟲,到底無甚可怕了,話說難聽點也順遂自個兒的心意。
沈安雁掖了掖錦帕,再不施舍半點余光給她,扶著紅淺悠悠上了階,一邊踱步一邊傳來她的聲音,“吩咐下去,兩個罪人,再不找少爺姑娘的禮待,隻與點吃的便是,若叫我知道有人接濟,自個兒提著腦袋來見我。”
沈安吢顫了一下身,終於軟在了地上。
“姐兒。”
沈安吢拂開抱琴的攙扶,淚水漣漣在臉上,低啜著自身的不幸。
周遭下人來往仿佛她也沒看見似的。
抱琴無法,只能諄告:“姐兒,你這樣豈不是讓沈安雁瞧著痛快。”
“我笑著她就會不痛快了?”
沈安吢咬著牙,雙眸猩紅,“我如今這般境地,你覺著哭或笑對她來說有何區別?”
抱琴剛想說話,王嬤嬤走了上來,神情淡漠地說:“抱琴,跟我來,今後你不再伺候大姑娘了。”
抱琴心一驚,沈安吢也怔住了淚。
“嬤嬤,抱琴去哪兒?她伺候我伺候習慣了”
沈安吢沒有說完,王嬤嬤輕嗤了一聲,“方才三姑娘的吩咐沒聽到?你不再受大姑娘過得禮待,是以,你身邊那些丫鬟都得遣散。”
抱琴惶惶,心想著自個兒替沈安吢做了那麽多禍事,這一遭被支開,日後生活只怕再不見光亮,遂而連忙匍匐在地,拽著王嬤嬤的腿哭喊求饒。
“嬤嬤,您心善就讓奴婢伺候大姑娘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