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擾眾位不快了,我們這就走!”見眾人面色肅然,溫行舟隻得誠懇道後,對陳墨道:“少言,咱們回去吧!”
陳墨也覺再多留也不合適,便起身對在座眾人抱拳,“東方院使對不住,我情緒有些激動,還望你大人大量,莫要與我計較!多有叨擾,今日我與雁來就先回去了,你們慢用!”
說罷,他踱步到溫行舟身後,推著他的木輪椅離開。
“等等!”東方蕪突然出聲叫住了兩人。
聞言,陳墨腳步頓住,他轉回頭憤懣道:“東方院使,我方才已經給你道歉了,你還想怎樣?”
他就知道,東方蕪是個睚眥必報之人,方才他當著眾人的面呵斥他,他定是不會輕易放他二人離開,定會在他們身上找回面子。
見東方蕪站起身,緩緩來到溫行舟面前,陳墨上前一步,將她探究的視線擋住,“你有氣就衝我來,是我下了你的面子,與雁來無關!”
“呵,陳尚書,你是不是對我東方蕪有什麽誤解?我說過要怎麽你們了嗎!”她東方蕪在他陳墨眼中,就那麽不堪嗎?
“那你······”叫住我們作甚?陳墨一臉惱色。
她雙手還胸,一手摸著下巴,圍著溫行舟轉了一圈。溫行舟身子坐得筆直,目光始終直視著前方,毫不在意的由著她打量他。
“你到底想做什麽?”陳墨有些懊惱,今日是他衝動了,早就知曉東方蕪不是什麽善類,今日他就不該硬拖著雁來到他府中來。
“溫副院使俊美無儔,清雅之至風華無雙,若不是這雙腿殘了,恐怕這南國雙壁定是有你一人!”她緩緩道。
聞言,洛皈塵突然不屑地“哼”了一聲。
“東方蕪,你到底想做什麽?”若不是有這許多人在,陳墨真想一掌拍死東方蕪。
“少言!”溫行舟面色不改,喚了他一聲。
“陳尚書稍安,先生不會對你們怎麽樣的!”祁不語見陳墨護犢子般的護著溫行舟,仿佛東方蕪是那吃人不吐骨頭的猛獸似的,他忍不住搖頭替她解釋。
西宮月和風葵倒是坐得住,東方蕪是個有想法的人,她自己高興怎樣就怎樣,他們只要坐在一旁替她撐場子就好了!
秦蕭始終陰沉著臉,一言不發,以他們如今的關系,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又或者什麽都不做,就這樣看著她,就是對她最大的幫助!他突然開始想念她們在土村那個茅屋生活的日子,沒有這許多人,沒有這許多事,只有他們兩人,她還是他的妻子!若是能回到過去,能重新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他一定哪兒也不去,只要留在她身邊就好!
坐在另一桌的蓮兒,見陳墨對東方蕪這種態度,她都忍不住要暴跳如雷了。可今日公子也在,她不敢多言,只能氣鼓鼓的坐在那一側,不停地給陳墨甩眼刀子。
東方蕪卻不在意他們說了什麽,她認真地盯著溫行舟那雙俊眸,緩緩道:“你想站起來也不是不可!”
聞言,溫行舟突然激動起來,他的眼中突然閃動著光芒。
他的腿從出生就是如此,他忍受別人的嘲諷,忍受旁人異樣的眼光。人生在世二十載,他成長中的苦難似乎比旁人要多得多。他看不清前路,亦無甚朋友。他的路,總是那般昏黃,漫長,孤單。他的路,也與旁人不同,他獨自走在幽幽的小道上,體會著旁人無法理解的,道不盡的黑暗。
“我真的可以站起來嗎?”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失真。
“他真的可以站起來?”連陳墨的眼眸也明亮起來。
他異常興奮,似乎那腿殘的人不是溫行舟,而是他自己一般。
“嗯”東方蕪點點頭,“你這雙腿是不可能站起來的,除非換一雙腿!”
還一雙腿?
腿是說換就能換的嗎?
話音剛落,陳墨突然就像一座噴發的火山,怒道:“東方蕪,你玩兒我們嗎?既然你不能讓他站起來,還廢什麽話,你誠心羞辱我們嗎?”
東方蕪:“······”
她怎麽玩兒他們了?
這個陳墨也太直了吧,這變臉的本事,都快趕上變色龍了!
溫行舟眼中的亮光也退了下去,平靜的面上卻露出一絲微不可查的失落。
“既然你不能治,請恕我們先告辭了!”陳墨不想再跟這兒浪費時間,他真是不該信他,看著他就來氣。
他推著輪椅就往門外走,卻聽東方蕪道:“看來溫副院使,是這輩子都不打算站起來了!”
聞言,陳墨的腳步又頓住,他已經怒火中燒了,“你究竟是什麽意思?”
雁來這些年所承受的一切,他都一清二楚,他的心思他再清楚不過。但凡有一絲可能,陳墨都不想放過,哪怕要他放棄一切,只要能讓他實現心中所願,他便覺得無憾!東方蕪這般給人希望,又瞬間將人打落深淵,雁來怎麽承受得了!他就是這麽報復他的嗎?
“東方院使,還請明示!”還是溫行舟明事理,不懂就要問。
這個陳墨,讀書的時候夫子沒教過他嗎?
“溫副院,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你這雙腿天生缺根筋!你可以站起來,但必需換雙腿!你願意站起來嗎?”
她已經說得明明白白了,這話無異於在問他,你願意換雙腿嗎?
“敢問此言何意?”溫行舟自己就是個醫者,他也弄不明白了,換雙腿他就能站起來嗎?可這腿生在人身上,如何能換?
“這腿生在人身上,如何換得?東方蕪,你不想出手就罷了,你有什麽就衝我來,別傷害雁來!”陳墨聞言卻是怒了。
“溫副院可曾聽過一個詞,叫——移花接木!”瞟了陳墨一眼,她將目光轉回溫行舟面上。
溫行舟從未聽說過這個詞,不知所雲,他微微搖頭。
“這個······簡單來說,就是把別人的腿,換到你的身上!”
“胡說八道,這簡直駭人聽聞!”不等東方蕪說完,陳墨便跳出來斥責。
“少言”溫行舟抬手製止了他。
陳墨這人看似誰的帳都不買,卻對溫行舟最是特別,見他製止,他果真忍下了怒氣,隻得皺眉,瞪著東方蕪。
溫行舟的聲音,恢復了先前那種波瀾不驚,仿佛一潭死水般,“我相信東方院使並非在戲耍我,醫道之奧妙,博大精深。雖此前我從未聽過此法,但,既然東方院使說了,便是對此法有些了解!”
“總算還有個明事理的!陳尚書,這一點,你真該跟溫副院好好學學!”她挑釁地甩給陳墨一計白眼。
“你······”
陳墨憋著怒氣,長袖一甩,側過身去,孑然而立,不看她。
“溫副院,這法子,我已經告訴你了!你······”可要換?
“罷了!我生來便無法行走,沒有人比我更想站起來。但,我也深知無法行走的痛苦,我不能為了自己的私欲,去剝奪別人的腿!即便你有十成的把握,我也不能這樣做!”
他的眼眸,如一潭死水,仿佛這世間一切,都再與他無關。
她看到了這個風華無雙的男子,內心希望的破滅之後,那深切的絕望與悲傷。對他來說,站起來行走或是他這一輩最大願望,即便看到了希望,為了不去傷害別人,卻決然放棄!他也知道,她東方蕪,或是他站起來唯一的希望!可他拒絕了。
“換,既然他可以做到。咱們不傷害別人,咱們花銀子買總可以吧?明日我就去張榜,不管多少銀子,都給你買一雙腿回來!”既然可以站起來,為什麽不換?
陳墨心知雁來最是心善,那花銀子買總可以吧!
東方蕪驚了,有錢真的可以為所欲為啊!
溫行舟卻搖搖頭,他那雙毫無波瀾的眸子,與東方蕪對視著,決然毅然!
她突然覺得,有些心疼這個男子。
她之所以那樣問他,就是想知道他怎麽想。如果他真不顧一切的要站起來,她也就只能送客了。畢竟,她跟他毫無關系,沒有必要為了他的願望,就去砍掉別的不相乾的人的腿。
得到了答案,她挺意外的。要知道,能站起來這種可能,對他來說,本身就有致命的吸引力!
她想幫幫他,可在這個製造業幾乎為零的地方,要弄個什麽智能機械腿,她真的辦不到。目前,除了給他換一雙腿,她還真沒有別的辦法!
“就沒有別的辦法嗎?”陳墨突然上前抓住東方蕪的雙臂,用力搖晃著她的身子,言語間,眼眸中充斥著迫切。
不想,下一刻,兩道掌風便向他襲了過去。
“住手!”
隨著東方蕪的一聲厲喝,滿室寂靜。
陳墨雖及時反映過來,迅速出掌,對上了這兩掌,臉頰卻還是被這兩道掌風刮得生疼。他不由驚駭,秦蕭武功高強他倒是知曉,可沒想到,這西國公主西宮月的功夫,竟不弱於秦蕭!
心道:西國女子,當真不得小瞧!
溫行舟見狀,適時出聲道:“東方院使,陳尚書並無冒犯之意,還望你莫要與他計較!”
撥開一左一右的兩人,東方蕪有些無語。
“我倒是不在意,陳尚書沒事才好!”她頷首,滿是歉意道。
回頭瞪了兩人一眼,這兩人究竟怎麽回事,他們當真有那麽在意她嗎?
一個,在她需要他的時候,選擇了他的青梅竹馬;一個,在她傾心於他,滿懷期待的等候著他的時候,派人取她性命。若他們真的在意她,她又如何輾轉來的這京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