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丞相府,我躺在床上昏睡了兩日。
而後,我突然對什麽事情都打不起精神,提不起興趣。
困了我就睡,醒了就呆呆地望著頭頂的幔帳出神。
期間,門房小丫頭跑來稟報,說汪太尉在府門外叫囂,讓我趕緊把各部的事宜處理了。我躺在床上一言不發,溫行舟隻得與十三商議,讓小丫頭去把汪寺苟打發了。
而後,林佑凡聽說我重傷將死,也來找過我,他說是我的朋友,小丫頭不信,硬是沒讓他進門。
聽小丫頭在院兒裡與溫行舟說得繪聲繪色,我突然坐起身來,喚了聲“十三!”
下一刻,十三便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對他道:“清兒跟歡兒回來了嗎?”
十三擔憂地看著我,回道:“還沒,不過謝小姐住的院子,花兒已經回來打掃過了,說是明天就回!”
我點了點頭,道:“你去園子裡摘些菜,待會兒我來做!”
“還是我來做吧!”十三道。
我歪著腦袋看了看他,“你分得清楚鹽和糖了?”
十三愕然,搖搖頭。
隨後,他便垂著腦袋去園子裡摘菜去了!
看到西宮月與別的女人那般親密,我竟沒有太過悲傷,甚至連哭鬧煩悶都沒有!
我的心空落落的,好像空了一個洞一般,我必須找些事情做,必須忙起來,以此來填滿那個洞。
一邊做著飯,我一邊想著,那夜我不出去就好了,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西宮月還是從前那個西宮月,而我要做的,就是跟他解釋清楚容朗的死,再依照容朗的臨終囑托,讓他與我一起離開京華城,讓他跟我一起回蜀南,遠離朝堂,我們去過簡單的田園生活!
這兩日我胃口不佳,便弄了些清粥小菜,考慮到十三和丫頭,便在鍋邊貼了肉餅一子。
溫行舟見我弄好了飯菜,特別熱心的來幫忙端菜,然後,等我們都落座了,他便一聲不吭地坐了下來,蹭飯的意思很明顯!
我動手夾了一筷子菜之後,他們才行動起來。
我早已習慣了他們的用餐禮儀,在十三和丫頭眼中,我是他們的主子,我不夾菜他們是不會先動筷子的。而如今溫行舟又拜我為師,他自然是要敬我的。
我靜靜地吃著碗裡的粥,丫頭突然叫了一聲,我方才回神,丫頭拿了桌上的茶壺,仰頭就往嘴裡灌。
再看看十三和溫行舟,十三面色鬱鬱,兩條眉毛已經擰巴在了一起,盯著我瞧。
溫行舟微蹙著眉,正抬頭打量我,“師傅,您……沒事吧?”
我眨了眨眼睛,茫然道:“我能有什麽事!”
我該有什麽事那嗎?
這怎麽還盼著我有事兒!
我一臉茫然地望著他們,十三的目光停留在我的碗裡,溫行舟緩緩站起身,長臂一身,將我面前的碗拿了過去。
他舀起一杓粥放在鼻下聞了聞,才放進嘴裡嘗了嘗,面色瞬間變了。
十三見狀,站起身道:“還是別吃了,先生、溫院使你們等一會兒,我去外面買點兒回來!”
說完身形一閃,十三便沒了影蹤。
“怎麽了?”我真是一臉茫然。
溫行舟清貴的面上浮現一抹無奈,對我道:“師傅,你渴不渴?”
渴?這不是煮了清粥嗎,清粥不解渴嗎,我為什麽要……
想到這兒,我抿了抿唇,突然,整個人彈跳起來,奪過丫頭手中的水壺,仰起頭就往嘴裡灌水。
這都吃什麽了,太特麽鹹了!
這是把這輩子要吃的鹽,都搞裡頭了吧,我的天呐!
這事兒之後,我也不做飯了,也不敢這麽恍惚地下地乾活兒,我怕禍害了我的寶貝藥草。
索性讓十三搬了張躺椅放在院子裡,我便懶懶地躺在上面,看晴空萬裡雲卷雲舒,看春花綻放香飄滿園。
而溫行舟也不回府,整日賴在我的院子裡,不是倒騰我的丹藥,就是研究我的藥草。累了,也會坐在院子裡看書。
我不由得想,這小子總在我這兒,溫老爺子一個人在府裡,該有多寂寞呀!
而後,我想著,我的晚年生活,千萬不能那麽孤單寂寞的過了!
仰頭望著頭頂那片翠綠的葉子,日光透過層層疊疊的綠葉縫隙,落在我身上,斑駁了我的衣裳,想著想著,我的眼皮便緩緩地合上了!
突然,丫頭氣喘籲籲地跑進來,清脆的聲音去如黃鶯一般,“大人大人,那個張狂的汪寺苟又來了,他方才在門外叫囂呢!”
“嗯?”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向她。
“那個姓汪的,您都不知道他多狂妄啊!在咱們府門口趾高氣昂的,說來看看您死了沒,沒死的話讓您趕緊把各部緊要的公文和設計圖給他拿出去!”好丫頭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說起話來腦袋晃動著,煞是可愛。
“我就想啊,這人是不是眼瞎啊,不識字兒還是怎麽滴,丞相府三個大字就在門上掛著呢,竟然敢跑到這兒來吆五喝六的,我當時就瞪了他一眼,讓他滾蛋,然後砰的一聲,就把門給關上了”說著,丫頭竟捧著肚皮笑了起來。
“大人,您是沒有看到,那姓汪的,臉都氣腫了,哈哈哈……”
聞言,溫行舟無奈地搖了搖頭,將目光落在我身上,大概是在期待我好好引導引導這丫頭。
我翻了個身,側躺著,看著歡喜不已的丫頭,和顏悅色道:“嗯,乾的漂亮,回頭我讓十三給你帶好吃的!”
“大人,我不要吃的,你可以把好吃的折算成錢給我嗎?”小丫頭一雙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
“可以啊,回頭,問你顧叔叔要啊!”我笑道。
小丫頭連連道謝之後,歡樂地跑開了。
這丫頭什麽時候這麽愛錢了,說起來,十三好像也變得愛錢了,難不成是被我傳染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溫行舟驚訝地微微張著嘴,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來。
見他呆愣著,我道:“你既然拜我為師,又這麽誠心,為師打算傳你鬼刀之術,你學否?”
溫行舟聞言,身子一震,忙疾步來到我面前,當即跪了下去,正色朗聲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三拜!”
這三拜,每一次都是頂禮膜拜,算是正式與我行了拜師禮,而後,他捧了杯茶過來,跪在地上,將茶奉於我,“師傅請喝茶!”
點了點頭,我應了一聲,接過茶,抿了兩口,將茶盞交給他。
我從後腰上取下,裝滿了手術器具的布包,遞給他,“這個你拿著,裡面好些工具,你上次給我縫傷口的時候用過的,先適應適應,與它們培養培養感情吧!”
聞言,他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是,師傅。”
目中的興奮不言而喻!
我道:“這裡面學問很多,你先學會自如地控制它們吧!什麽時候能控制好它們了,我再教你別的!”
話落,溫行舟突然不解道:“可是,我要如何練習,病患可不會讓我隨著處置他們的患處!”
這有何難?
我懶懶地伸手,從茶幾上的果盤裡抓了一顆草莓,送到他眼前,“就用它!”
溫行舟接過草莓,有些發怵!
而後,我又從我的另一個小布包裡,抽出兩根長長的銀針,細如牛毛的銀針,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我衝溫行舟笑了笑,將銀針遞給他。
“喏!為師送你一對筷子,往後啊,就用它吃飯吧!”我勾起唇角,一臉無邪。
“這……”溫行舟看著那對細長的銀針,又有些發懵。
若是旁的人,只會以為我在為難他,我對溫行舟的反應倒是有些好奇!
他面色凝重,問道:“這…這針用來用膳,乾淨否?”
聞言,我眯了眯眼睛!
醫者有絕大部分都是有潔癖的,這針吧,它用過就得往病人身上扎,醫術越高超,自然這針扎過的人就不會少,那這針自然就算是閱人無數了。
對醫者來說,用這樣閱人無數的針來吃飯,確實有點兒強人所難了哈!
我尷尬地笑了笑,將針收了回去,尬笑道:“誒呀,是為師疏忽了,這個你自己回去削兩根竹簽兒也行,沒必要非要用這針的!”
不過,這溫行舟確實與旁人不同,又對我恭順有加,我對這個徒弟總體還是滿意的,況且這小子,樣貌也不錯,看著心情也舒暢!
得了寶貝,溫行舟迫不及待地去鼓搗它們了!
見他快步遠去,我心情頓時輕松了些許,總算沒人盯著我了,可以安安靜靜地躺一會了!
老被他盯著,壓力真的蠻大的!
因為要練習切水果,怕影響我休息,溫行舟晚間便來知會了我一聲,我故作遺憾的假裝不舍於他,他卻早已看穿了我的惺惺作態,有些無奈地含笑與我告辭。
待他一走,我便將房門一關,開心地跳起了藏族舞,熱情洋溢地放肆地踩踏著我房間的地板。
自由的空間,真是太美妙了!
我愛你,自由的空氣!
正當我舞得盡興的時候,一記破空聲傳來,有什麽東西擊打在我的窗欞上!
我轉身一看,是一支短箭,箭身上捆著一卷紙!
這個箭頭我很熟悉,是這三年來,我在南國培養的暗人給我傳信專用的。
拔下箭頭,我緩緩踱步到桌案邊坐下,取下落在剪頭上的紙卷,打開一看,不由得蹙緊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