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下侍郎陳喬是中立派，是主戰和主和派都要爭取的人物。所以，家師就把我推了出來。”郎粲歎氣說道。

  秦易了然，韓熙載這是想通過得意門生郎粲和陳喬之女的聯姻，來達到拉攏陳喬的目的。

  秦易問向郎粲：“那你是什麽想法？”

  郎粲吹氣將口腔吹滿，隨後沉歎一聲，苦笑道：“我還能有什麽想法？那位陳姑娘溫柔可人，倒不失為良配。”

  秦易輕笑道：“你這話說的，可不像是被勉強的意思。”

  郎粲伸長了臂膀：“那我還有什麽法子？結親這種事，若是成了還好，算是一段佳話；若是不成，豈不是反結了仇？

  到時候，說不定不僅拉攏不到陳侍郎，反而把他推到對面。家師用盡心血教養我這麽些年，我總不能在他這麽重要的時候和他唱反調吧。”

  秦易抿著唇沉思片刻，緩緩說道：“這有何難？你若拒絕了陳家小娘，那自然會讓陳侍郎記恨與你。

  可若是陳家小娘拒絕了你，陳侍郎不也會覺得虧欠了你？其中可讓你周旋的余地，可多的是。”

  郎粲聞言眼睛瞬間閃亮起來，他兩掌一合喜道：“是極！是極！我怎麽就沒想到這個？

  是啊是啊！只要是陳家小娘拒絕了我，老師也沒什麽可說的！”

  可旋即，他眼神又是一黯：“可是……陳家小娘似乎對我有意，她應該不會拒絕我的。”

  秦易腳步一頓，斜了郎粲一眼：“人貴有自知之明，‘她喜歡我’這種事情，很大概率是錯覺。”

  郎粲輕嗤一聲：“怎麽說話呢？”

  他自懷中摸出一條錦帕，展示給秦易看：“方才我與她會見之時，她見我額上有汗，便交給了我這條錦帕。

  我本來還想拒絕，結果她退後兩步笑了笑，然後頭也不回地就走開了，根本不給我機會。”

  秦易這才從上而下地仔細打量了郎粲一遍，他發現郎粲雖然穿得像只花蝴蝶，一看就不是正經人，但他的模樣還是很俊朗的，氣質也勉強說得過去。

  秦易不禁托起了下巴：“雖然不太可能，但也說不準陳家小娘眼神不好，王八和綠豆看對眼了。”

  郎粲也不惱，反而促狹地笑了：“你這就是明晃晃的嫉妒。嘿嘿，秦兄，我怎麽就沒說過有哪家的小娘喜歡你啊？

  又或者……你有哪位心儀的姑娘？”

  秦易呼吸一窒，他皺了皺眉，問郎粲道：“明光兄，你……可知道周嘉敏周姑娘？”

  郎粲微微頷首：“知道啊。”

  郎粲還記得，上一次自己追求李佳音時，嫌棄周嘉敏誤事，就讓她去了秦易的極好吃。

  郎粲忽然警覺道：“什麽意思？秦兄，你該不會是……看上了周二姑娘吧？”

  秦易也不掩飾，直言道：“我確實對周姑娘一見傾心。”

  郎粲吞咽了口口水，望著秦易的臉滿是敬佩之色：“秦兄果然是豪傑，竟然敢對周二姑娘有想法。”

  秦易奇道：“‘敢’？你這是什麽意思？”

  秦易心中的念頭迅速發散，和周嘉敏相處的時日雖然不長，但秦易看得出，那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待人很是誠心。

  如果沒有不能言說的理由，她不會撒謊說自己是教坊副使的妹妹的。

  秦易不禁有些發愁，教坊副使的妹妹都不是他能輕易高攀的。

  看郎粲這種神情，周嘉敏的家世比起教坊副使只會更高。

  郎粲剛想說話，卻又謹慎地左右看了看，見周邊無人，他才小聲道：“秦兄你不會是真的不知道，周二姑娘這四個字是什麽意思吧？”

  秦易道：“你有話就直說，別給我拐彎抹角的。”

  郎粲走進秦易兩步，低聲道：“周大姑娘，是當今皇后娘娘！你要是娶了周二姑娘，那可就是和陛下做連襟啊，這還不夠了不起的？”

  轟！
  一聲驚雷仿佛在秦易耳邊炸響，他驀地瞪大眼睛：“周大姑娘是當今皇后？此言當真？”

  郎粲嗤道：“自然是真的，我拿這個騙你作甚？”

  秦易隻覺得大腦一瞬間停宕了，他還是了解李煜的情史的。

  如今是公元964年，李煜的皇后還是周娥皇，史稱大周後。

  而在964年秋，周娥皇死後，李煜便娶了周娥皇的二妹妹周女英，史稱小周後。

  周嘉敏若是大周後的妹妹……

  秦易遲疑地問向郎粲：“可我怎麽聽說，皇后娘娘的妹妹不是叫‘周女英’嗎？”

  難道說，周娥皇還有別的妹妹？
  “周女英？”郎粲一愣，隨後不解道，“有這麽個人嗎？周家只有兩位女兒，從未聽說過什麽周女英。”

  秦易眉頭蹙了起來，他了解的歷史裡，周家確實是只有兩位女兒，大女兒是周娥皇，小女兒是周女英，反而是他從未聽說過什麽周嘉敏。

  關於這一點，秦易絕對不會記錯。

  因為娥皇女英這兩個名字，原本是帝堯的兩個女兒，她們姐妹同嫁帝舜為妻，留下了一段佳話，世人皆以此稱道。

  所以，秦易了解南唐這段歷史時，由於早就熟悉了娥皇女英這四個字，就順便記下了大周後小周後的名字。

  “難道，這‘女英’是周嘉敏的字？”秦易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郎粲立刻否定道：“周二姑娘還未行笄禮，沒有起字呢。話說，你這麽想知道周女英是誰做什麽？”

  秦易沉默。

  既然周嘉敏尚沒有字，且周家沒有第三位女兒，這麽說來，“女英”應該就是嘉敏的字了！

  倘若周嘉敏真的就是周女英，那過不了多久，周娥皇就要病重身亡，她就要入宮被立為新後了！
  秦易握緊了拳頭，他原本還想著和周嘉敏多多相處，日久生情。

  可現在看來，他沒有多少時間了。

  如果不能盡快拿下周嘉敏，那他就要和皇帝搶女人了！
  “沒事。”秦易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或許是我記錯了吧。”

  關於小周後的結局，秦易是了解過的。

  小周後性格爛漫，與世無爭，最是愛慕浪漫。

  李煜便是仗著花言巧語和精妙詩句，贏得了她的芳心。

  也正是因為如此，本就病重的大周後得知了妹妹和夫君的事情，認為自己得到了親人和愛人的雙重背叛，所以悲傷過度，不久後就病逝了。

  小周後因此愧疚了一生，後來她常年拜佛燒香，以此贖罪……

  到得南唐國滅，她被擄到了汴梁，過上了非人的生活。

  秦易不會忘了夢中那個嬌媚的小姑娘，不會忘了在酒樓初見時她的皓齒明眸，不會忘了她吃到美食時的巧笑嫣然。

  而她一旦入宮，迎接她的卻只有無盡的自責和亡國的悲痛……

  這樣純真可愛的小姑娘，不應該承受那樣的結局。

  我，一定要改寫這個結局！

  和皇帝搶女人，那才刺激！

  “秦兄，秦兄？”郎粲見秦易呆住，便在面前不住揮手。

  “啊……”秦易這才回過神，“怎麽了？”

  郎粲道：“我們剛才不是談到要讓陳家小娘拒絕我嗎？還望秦兄教我。”

  秦易“咦”了一聲，遲疑說道：“你不是說陳家小娘溫柔可人，不失為良配嗎？要不再考慮考慮？”

  郎粲連連搖頭：“陳家小娘自然是好的。可我還是忘不了佳音，要是我真的和陳家小娘在一起，我和佳音就再也沒有可能了。”

  秦易一愣：“佳、佳音？靜候佳音的佳音？”

  郎粲嘻嘻一笑：“沒錯，這就是她的芳名。怎麽樣，是不是很好聽？”

  秦易咽了口唾沫，他這才是第一次從郎粲口中聽到那個女孩的名字，原來……

  這麽一想，自己來到女子客舍倒也不算迷路了。估計韓阿九也是知道郎粲的心思，這才直接讓自己來這裡的……

  秦易不禁苦笑，倒也怪不得郎粲對李佳音念念不忘。

  李佳音的確是世間少有的絕色，和周嘉敏相比也不遑多讓，這樣的女子難免讓人心慕。

  秦易仔細想了想，說道：“你要不要先去那位佳音姑娘那裡，仔細聽聽她的心意？若是她對你沒有那種想法，你再錯過了陳家小娘，豈不可惜？”

  郎粲連連擺手：“不去了，現在天色不早了，不好再打擾佳音。再者我現在還沒建立功業，她對我自然是拒絕的。

  只要這次老師主戰的計策能夠實施，我便有機會隨軍做出些功績，到時候佳音自然會對我刮目相看。

  嘿嘿嘿，抱得美人歸，只是時間問題！”

  秦易見郎粲不到黃河心不死，也就不再勸了，他歎了口氣：“你既已有主意，那我就不多說了。”

  郎粲急道：“什麽不多說，秦兄，你還沒告訴我讓陳家小娘拒絕我的法子呢！”

  秦易癟了癟嘴：“討一個人的歡心不容易，讓一個人反感，法子卻是多得很。

  你平日這麽狂妄自大，還不夠讓人討厭的？本色出演不就得了？”

  郎粲合掌一拍：“著啊！只要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又怎麽會不拒絕我？”

  秦易覺得好笑：“要是人家真的不嫌棄，並不拒絕你，那你又該怎麽辦？”

  郎粲哈哈大笑：“要是她真的不嫌棄，那我和她成親，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