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音哥哥，都怪你磨磨蹭蹭的，現在可好，都不知道他們人到哪兒去了。”

  胭脂坊內，陳嫣左顧右盼的，卻始終找不到郎粲的身影。

  李佳音不耐煩地推開膩過來的一位美嬌娘，啞著嗓子道：“現在說這個有什麽用？一會兒才子鬥詩的時候，他自然會出面，還是趕緊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下吧。”

  也不怪李佳音語氣有些不耐，她模樣本就標致，氣質格外出眾，穿著一身男裝更顯得她身姿筆挺，俊朗不凡。

  青樓的姑娘們何曾見過這麽好氣質的客人？

  比起伺候那些臭烘烘的男人，她們當然是更想陪伴俊俏的公子哥。

  所以，在見到李佳音後，她們一個個像是打了雞血似的，一個勁兒地往李佳音身旁擠。

  李佳音暗自著惱，她不斷推開那群鶯鶯燕燕，濃重的香粉味讓她呼吸都不順暢了。

  當然，讓她呼吸不順暢的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束胸勒得太緊，胸脯實在太疼……

  天可憐見，像她那樣廣闊胸懷的女子，哪裡能受得了這種束縛？

  見李佳音這麽受“歡迎”，陳嫣連連偷笑：“好的佳音哥哥，我們這就去找個屋子歇著。”

  陳嫣向李佳音小聲撒完嬌，輕咳一聲做起公子哥的派頭：“那位媽媽，我們有些乏了，你去為我們找個安靜的屋子歇息一下。”

  前面濃妝豔抹正帶著路的老鴇聞言一呆，歇息？

  隔壁不就是客棧，你們要歇息至於來胭脂坊歇息？
  你們兩人進胭脂坊就要花五兩銀子，錢多燒得慌啊。

  哦，懂了，這是隱晦地提出要求啊。

  老鴇連忙堆笑說道：“公子放寬心，奴家這就為你們兩位找來兩個最會伺候人的，保證讓你們歇息個神完氣足！”

  李佳音一聽這話，又羞又氣，她急呼道：“不用人伺候，給我們兩個備一間安靜的屋子就好。”

  “啊？”老鴇愣住了，“這怎麽行，兩位來我們胭脂坊玩樂，怎麽能沒有姑娘作陪？”

  李佳音憤憤地推開又膩歪上來的美嬌娘，堅定說道：“我們不要姑娘，我們兩個要獨處！”

  “你們兩個獨處？”

  老鴇腳步一頓，她仔細打量了下李佳音和陳嫣的俏臉，發現男生女相，二女面白無須，甚至還塗了淡淡一層粉，不由露出疑惑的表情：“二位……”

  不過片刻之後，她忽然像是被打開了天靈蓋似的，靈感激增，一下子恍然大悟。

  “哦，懂了懂了。您二位放心，奴家絕對給你們找個最助興致的屋子，保證你們歇息得舒服！”

  老鴇嘿嘿一樂，她在胭脂坊做了這麽多年，什麽奇怪的事情沒見過？
  她早就知道，那些面白無須、塗脂抹粉的男人，不是把自己當成了女人，就是脫離了喜歡女人的低級趣味，喜歡上了男人！
  這兩個塗脂抹粉的男人聯袂來到青樓，卻想要獨處、不要女人作陪，擺明了就是不喜歡女人且彼此心儀！
  沒瞧見另一個公子一口一個“哥哥”叫得親熱？
  沒瞧見那個更好看一些的公子一個勁兒地把姑娘往外推嗎？
  他們必是有斷袖之癖，龍陽之好！

  既如此，不喜歡女人的他們不去客棧卻來胭脂坊，到底是想做什麽，就不言而喻了——

  他們肯定是想借著胭脂坊的氛圍，助興找樂子！

  老鴇心中暗歎，不愧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可真是太會玩了。

  老鴇浮想聯翩了許久，甚至把他們會在床上采取什麽角度都臆測了一遍，嘴角露出癡癡的笑。

  只可惜，她要是能注意到二女壓根沒有喉結，恐怕用不了多少工夫就能猜到她們的想法。

  老鴇為了滿足二女的“癖好”，特意找了兩間空置的相鄰屋子，將李佳音和陳嫣帶到其中一間屋子後便離去了。

  李佳音關上門，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方才靠在她身上的女子實在太饑渴好色了，偷偷對著她摸了好幾把，甚至還想去摸那個並不存在的地方。

  若非她反應及時，拍掉了那隻祿山之爪，說不定她的女子身份直接就暴露了……

  她頹然地坐在椅子上，雙手穿進懷裡，去松自己的束胸。

  陳嫣見李佳音如此狼狽，也有些犯怵，她托著腮說道：“佳音姐姐，你說郎粲他們進這青樓，會不會也被這般摸摸抓抓？”

  一聽此言，李佳音方才松下的一口氣瞬間提了上來，兩顆大眼睛不禁圓睜。

  “應……應該不至於吧……”雖然說著不至於，但李佳音手上的動作卻不可避免地放慢，思緒已經飄遠了。

  那群饑渴的女人可是連自己都摸來摸去的！

  以秦易那豐神俊朗的身姿，她們又怎麽可能會放過呢？

  回想起自己險些跌倒、結果墜進秦易懷抱的那一刻，李佳音臉色逐漸熏紅。

  他的胸懷那麽結實，別說那群女人了，自己都想貼上去呢……

  越想越歪，李佳音瘋忽然狂搖起了頭，她拿起桌上的倒好了茶水的茶杯，腦袋一昂，就往嘴裡一灌！
  陳嫣有些蔫蔫的，她歎了口氣：“一想到那些女人對郎粲動手動腳的，我就覺得有點煩悶。佳音姐姐，我是不是太任性了，我不該帶你來這裡的。”

  李佳音悶哼一聲：“不要這麽說……”

  其實李佳音也有些後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一得知秦易的音訊，她腦袋一熱就跟來了，完全沒有想過女子是絕對不該上青樓的。

  明明，知道了秦易這個人的存在，想要再見他一面，什麽時候都可以的。

  可自己卻想也沒想，就追了過來。

  現在想想，向來遵循禮法的自己會做出這種事情，實在是太荒唐了。

  陳嫣忽然又說道：“你說現在，郎粲的身邊會不會有女人作陪？”

  “啊？”李佳音一怔。

  陳嫣半低著頭，小聲說道：“方才那個老鴇一個勁兒地往我們身邊塞女人，想必郎粲那邊也是。我們不會接受那些女人，可他們，不會接受嘛？”

  李佳音眉頭一擰，是啊，以郎粲的德行，怎麽可能不會接受？

  自己可是早就聽說過郎粲那風流的名聲。

  要真有那樣的事，他巴不得一左一右摟兩個女人！

  可秦易會嗎？
  “不會！”李佳音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

  自己看中的男子，絕對不可能和郎粲同流合汙，他絕對不會！

  可若他真的……

  李佳音忽然煩躁起來，說起來自己和秦易沒有半文錢關系，秦易想怎麽做或者是做了什麽，她都不該干涉，也沒權利干涉。

  但她就是很生氣，氣郎粲也氣秦易。

  為什麽郎粲去這種地方要帶上秦易？為什麽秦易會答應？

  她越想越頹然，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以往的李佳音睿智清醒，可現在的她卻像個小孩子一樣無助迷惘。

  “不會嗎？”聽了李佳音的“回答”，陳嫣歡喜起來，“佳音姐姐與郎粲相熟已久，你若是這麽說了，那他定是不會的。”

  “……”

  不，他會的。

  李佳音看著陳嫣那張傻兮兮笑著的臉，想說些什麽卻又說不出口。

  陳嫣又道：“其實也不必想得那麽糟嘛。我都打聽得清清楚楚了，郎粲來這裡，可不是為了尋歡作樂，他是來比詩作賦的。

  一會兒等花魁姑娘出了題目，他們就會出來作詩，想想還是很有意思的。”

  李佳音眼睛一亮。

  是了，郎粲是來尋歡作樂的，秦易卻未必啊！
  他作詩的能力那般出眾，或許只是來這裡以詩會友？

  是了是了！一定是這樣！若非時常切磋詩詞，他絕不可能做出那等詩句！
  我真是想岔了，怎麽能把他和郎粲混為一談呢？

  李佳音眼底又泛起希望。

  她微笑著給自己倒了杯茶水，解下的束胸讓她感覺到輕松了許多。

  可還不待她將手中的茶水送入口中，卻又聽陳嫣驚疑道：“什麽聲音？”

  “聲音？”

  李佳音微微皺眉，她彈琵琶的技藝很是高超，一雙敏銳的耳朵對於聲音很是敏感。

  她隻平穩下呼吸，稍稍冷靜下來，就能輕松聽到從隔壁屋子裡傳來的女子細微的喘息聲。

  嗯？這聲音？
  李佳音當即瞪大了眼睛，從耳朵上的膚色一直紅到脖根！
  “可惡！這！這這這這這！”

  李佳音雖然未經人事，但教坊可向來都不是一個純潔無垢的地方。

  盡管她對那種事情不上心，也不想了解。可她一向聰明，身處在教坊之中，她只是聽著教坊裡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的胡言亂語，她也能明白不少。

  只是聽她們胡說是一回事，真正聽到……又是另一回事！

  李佳音一口銀牙咬死在口腔，手中握著的茶杯持續搖晃著，杯中的茶水幾度要飛濺而出。

  該死的老鴇，不是說要安排個安靜的屋子嗎？怎麽隔壁……

  陳嫣卻是十足十的大家閨秀，陳喬治家很嚴，她從來都沒有被啟蒙過，更何況聽到什麽奇怪的陣仗。

  她聽著隔壁似痛苦又似陶醉的聲音，擔心地問向李佳音：“隔壁在做什麽？那個女人怎麽回事，不會是有人在打她吧？”

  李佳音面紅如血，她張開口想說些什麽，卻又一個字兒都吐不出來，她狠狠捏了把自己的大腿，才壓製住內心的火氣。

  陳嫣見李佳音並不回答，正義感爆棚地站起來：“我們要不要幫她？”

  “你幫個……”李佳音險些爆出粗口，她的嘴角抽搐一下，“你不用管，過不了多久就會消停的。”

  “真的？”陳嫣半信半疑。

  “嗯。”

  果不其然，三分鍾不到，隔壁的聲音就消停了下來。

  李佳音大松了一口氣，對陳嫣笑道：“你瞧，我說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