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鍾後,從城門口處一聲洪鍾大呂般的大喝遠遠的傳來:“我刀無道是個大……大……大傻瓜!”
這聲音中氣十足,震動全城,硬是讓廣場外的許多普通民眾都悄悄的捂住了耳朵。
這位天道盟第三弟子是個雅人,平時真沒說過髒話,所以這第一遍喊得有些不連貫,可是緊接著,第二句就再次傳了過來:“我刀無道是個大傻瓜!”
這一次就連貫順口多了,所以說任何事情都是需要學習的,你不學,就覺得很難,可真正一學,就發現也不過如此——比如說髒話這種事情。
到第三遍,刀無道更是喊得痛快淋漓,居然頗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氣勢在裡面,三遍喊完,滿城寂靜,只有許多從四面八方雲集到綠水城的武者們個個大眼瞪小眼,都覺得驚詫莫名。
“刀無道這名字有點熟悉啊……”
“這人的氣息真夠足啊,我覺得至少也是領域武者。”
“豈止領域,人家是真正的先天七段,一個打你一百個。”
“咦,閣下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你這不廢話嗎,天道盟核心弟子排名第三,你不知道?”
“哦,啊?是他?居然是他?天哪!”
“傳言這刀無道乃是謙謙君子,江湖人稱君子劍,為什麽居然在這綠水城中做這種粗魯之事?”
便在這眾口紛紜中,冷不防韋膨脹又跳了出來,用比刀無道更加渾厚的聲音喊了一嗓子:“一斤方糖,果然很強!”
滿城又是一靜,隨之就是更加猛烈的回應。
“誰?誰是一斤方糖?”
“天哪,一斤方糖前輩居然出現了嗎?”
“我就是專程來找方糖前輩的啊,話說那天看到方糖前輩在自己的名字前面加了綠水城的前綴之後,我就啟程了。”
“對對對,我等小菜鳥可不關心什麽城市交流賽,我們來到這裡,完全是為了方糖前輩。”
韋膨脹嘿嘿直笑,他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可是等喊完一嗓子,有人問他一斤方糖是誰的時候他就不吭聲了,身形隨便閃了閃,就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這當然不是他忽然良心發現,而是他深深的明白,自己說出答案的效果並不好。讓群眾們自己找出答案效果更好。
群眾的智慧是無窮的,群眾的眼睛也是雪亮的,只是片刻間就有人反應過來:“是他,是他,就是他!”
“誰?”
“方唐鏡啊!”
“啊!是那個擊敗了魔宗五傑的方唐鏡?”
“你們自己琢磨琢磨啊,方唐鏡這名字,跟一斤方糖可不是正合適?”
“哦,還真是。”
“方糖前輩居然這麽年輕!我一直以為他至少也年過六十呢!”
“方糖前輩無所不知,更難得的是知無不言,也只有這樣的人物,才能擊敗魔宗五傑那樣的高手,這一切都很正常。”
可憐的方唐鏡,剛剛從三觀的衝擊中的清醒過來,就發現自己陷入了更大的浪潮之中。整個綠水城都騷動了,無數的武者在往這邊擠,這一刻,沈策勳和錢百強等人簡直都傻了。
“方執法就是一斤方糖?居然還曾經在論壇上改良過六品劍法,還創造過許多品級功法?”
“據說青蛇老人與拚命三郎的那場高端決戰也是他最後判定的。”
“這真是你們司空家族的小方?”
“應該沒錯…….剛才他不是剛剛把墨凡給做了嗎?”
幾位綠水城巨頭面面相覷,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在這樣的氣氛中,唐天佑明智的拉住東東和西西,偷偷的溜走了,周婧跟在後面一直笑,似乎覺得很好玩的樣子。
一時間,整個城市交流賽的氣氛,似乎都被帶歪了,以至於神魔宗那邊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大好看,他們商量了一陣之後,就有人再度走進了廣場,拱手道:“神宗弟子赤九陰在此,還請太陽宮和天道盟的朋友們指教一二。”
這人說話的聲音也並不大,卻偏偏壓住了外界亂哄哄的嘈雜聲,將每一個字都清晰的傳入了眾人的耳中,一時間,無論是正在擁擠的眾位,還是被擠的頭昏腦漲的方唐鏡,都將目光往台上看去。
台上站著一個紅袍青年,方唐鏡一眼看去就覺得眼熟,然後就想起來了,這果然是熟人,正是自己代表綠水城出城迎接時遇到的那個紅袍青年。
原來他叫赤九陰。
這赤九陰顯然對方唐鏡有些忌憚,看他的目光望過來,頓時衝著他微微一笑,抱拳道:“在下自然比不得墨凡師兄,閣下這樣的高人就不用上來了。”
下面頓時又是一陣起哄,無數人高喊“方糖前輩威武霸氣”。
方唐鏡又是惶恐又是忐忑,隻覺得不堪重負,簡直恨不得回去算了,可是此刻他萬眾矚目,哪怕是想走也沒法走,更有幾個一看就極為牛逼的老年高手已經圍到了身邊,個個熱切無比的跟他寒暄。他扭頭去找田友兄弟這位真正的始作俑者,卻發現田友兄弟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
方唐鏡是個有原則的人,從田友兄弟這個舉動就知道田友兄弟並不願意暴露身份,既然如此,他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冒充那位在論壇上叱吒風雲的一斤方糖了。
“方糖兄你好,老夫便是青蛇洞中一散人,今日得見方糖兄風采,真是名不虛傳。”
“久仰久仰。”方唐鏡連連拱手。
“哈哈,我就是那個拚命三郎,方糖兄,廢話不多說,有機會切磋一下吧。”
“幸會幸會。”方唐鏡繼續拱手。
一個老頭湊過來:“我是砍柴老人啊,您老還記得我嗎……”
“記得記得。”方唐鏡乾咳一聲:“怎麽可能忘記。”
一個打扮很儒雅的中年人湊了過來:“我是凌雲子,我們加過好友的……”
“知道知道,”方唐鏡微笑著:“原來是你啊。”
“一個彪形大漢湊了過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就是跑馬的妹子呀,我雖然不是妹子,但我還是很仰慕方糖前輩的,只是不能幫你生孩子了……”
這次方唐鏡沒有吭聲,只是悠悠的歎了口氣,默默的閉上了眼睛。
生活就像是一場強奸,既然無力反抗,那就好好享受吧!
方唐鏡並沒有注意到,在韋膨脹暴露他的身份之後,就有一個少年默默的往這邊靠近,在約莫數十米外悄悄的打量他,眼裡的神色帶著幾分困惑、幾分思索,還有幾分明顯的忌憚,他只是遠遠的盯著,卻並沒打算接近。
顯然剛剛台上的一戰對這少年造成了很大的壓力,因為最後那一招“冰封”和那招“瞬移”實在是過於驚豔,讓人難以理解。
而在人群的另一處,則有一個相當英俊的年輕男子困惑的撓了撓頭,同樣盯著方唐鏡這邊看了半晌,終於一轉頭遠遠的往某個方向走去,這男子有一頭太陽般燦爛的金色短發,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豪放不羈的氣概,周圍有不少的平民少女在剛剛的一段時間裡就不斷拿眼睛往這裡瞟,女孩們臉蛋紅紅的,顯然是覺得這樣的男子極有吸引力。
這個年輕人看似走得悠閑,速度卻是極快,只是幾分鍾的時間就已經遠遠的走出了整個比賽區域,來到了綠水城東的某個山莊外面,徑直推門走了進去。
裡面傳來一聲低沉的呵斥:“大膽,哪裡來的狂徒竟敢……啊!您……您怎麽來了?”
“我怎麽不能來。”這年輕人哈哈大笑:“廢話少說,快帶我去見老二。”
那聲音剛應了聲“是”,山莊深處就傳來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說過多少遍了,不要叫我老二,你可以叫我二哥,或者二師兄,或者乾脆叫我的名字石不移,難道不都比老二好聽?”
金發年輕人又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你若叫我老三,我就叫你老二,你若叫我石衝宵,我便叫你石不移,咱們太陽宮講究的是人人平等,哪有你這種跋扈霸道的師兄,這就是隻許師兄放火,不許師弟點燈麽?”
石不移在山莊深處歎了口氣,有些無可奈何的樣子,道:“廢話少說,趕緊滾進來,我知道你找我有何事,我還正愁找不到人商議呢。”
金發年輕人腳下不停,這幾句話說完已經走進了山莊內部,他其實並沒來過這裡,卻偏偏仿佛十分熟悉,一路上或穿行或轉彎,全無阻礙,很快便推開一扇門,看見了正端坐在裡面的石不移。
這石不移卻是中年人的樣貌,只是神態儀表都非常儒雅,一看就是極有涵養的雅士,正笑吟吟的看著走進來的年輕人,開口道:“衝宵,既然我倆都看過那一戰,那麽你覺得那些手段……”
他倒是會偷懶,在這間大廳的正前方有一塊巨大的晶屏,上面呈現的正是城市交流賽的整個比賽畫面,晶屏上還有八塊分屏,則是不同角度的視角和特寫,他坐在這大廳裡看比賽,反而比那些現場觀看的人看得更清楚明白。
“我從未見過,”這叫做石衝宵的年輕人表情正經起來:“但是我隱隱覺得,那應該是我們太陽宮一脈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