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孩子的悲傷（2）

  “外婆你回來啦！”

  沒等言瑾轉身去看，躺在床上的小男孩已經率先看見了那個走進院子的熟悉身影。

  心中高興愉快不已，小男孩卻是沒忘記拉著言瑾的手，衝著向屋子裡走來的外婆繼續道：

  “外婆外婆，這個漂亮姐姐說是你的朋友，專門來看我的，剛剛還有一個很帥的大哥哥一起，不過臨時有事出門了，外婆你有沒有碰到他？”

  先前黯淡的眼眸終於有了幾分明亮的色彩，小男孩不疑有他，仍舊是開心的介紹著。

  言瑾轉過身去，看著那緩步走進來的小男孩的外婆，他們一直要找尋的凶手。

  簡單而乾淨的粗布衣裳，乾脆利落挽起的發髻，略微佝僂著的身形，緩緩訴說著這個貧窮的家庭帶給她的沉沉重擔。

  “外婆碰到了，還在外面同他說了幾句話，阿祖說得沒錯，是個很帥的大哥哥。”

  眸子淒涼而蒼老，只有在看到自己的孫子之時，方才透著無窮無盡的慈愛，凶手徑直走到小男孩的身邊回答出聲，甚至，都不曾看一眼近在咫尺的言瑾。

  “外婆，漂亮姐姐還說要給阿祖找更好的大夫呢，漂亮姐姐也是個好人。”

  天真善良，小男孩抬起手臂伸向自己的外婆，做了一個要抱抱的姿勢。

  “外婆，你不是去買菜了嗎？買到什麽好吃的東西沒有？”

  被凶手一臉慈愛的抱在懷中，小男孩的話語裡帶著掩飾不住地喜氣。

  他還記得，外婆臨出門之前曾經對他說過，今天出門會給他帶些他愛吃的東西回來。

  “買到了，買到了，阿祖最愛吃魚，外婆今天就給阿祖做一頓紅燒魚怎麽樣？”

  話語慈祥依舊，凶手緊緊抱著懷中的孩子出聲，卻硬生生地，讓言瑾聽出了幾分淒涼的味道，哀傷的令她忍不住有些憋氣。

  “好哎~~紅燒魚~~~阿祖最喜歡吃外婆做的紅燒魚了！”

  歡呼出聲，小男孩並沒有忘記一旁的言瑾，又道：

  “大姐姐跟我們一起吃飯吧，外婆做的紅燒魚可好吃了，對了，那個大哥哥呢？也叫他一起來吃飯吧。”

  “阿祖乖，姐姐今天還有點事情得先走，就不能同你一起吃飯了。

  阿祖好好的跟外婆一起吃飯吧。”

  在凶手的目光中輕柔出聲，言瑾抬手摸了摸小男孩的頭頂，撒了個謊便起身向著門外走去。

  這也許，是他們祖孫兩個人今生今世唯一能夠再這樣其樂融融地一起吃飯的時光了吧？

  一個天真懵懂，一個蒼老淒涼，明明相依為命，誰都無法離開對方，然而其中一人卻是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再也不能再待在一起。

  “放心吧，我會妥善安置阿祖，也會讓仲淺竭盡全力將他的病看好。”

  見到走出門來的言瑾，夏鈺及時地伸出手去將她攬入了自己的懷中。

  從今天找尋到凶手付紅的住址之後，他就能夠明顯的感覺到她情緒的低落和憂鬱，然而卻是無能為力。

  面對那樣小的孩子，面對那樣窮困的家庭，誰都不忍心將他與自己唯一的親人拆散，誰也都能夠感受到凶手想出依靠殺人來加快賺錢速度的無奈。

  然而做錯了就是做錯了，然而律法就是律法。

  不能因為誰事出有因，不能因為誰身有困難，就對誰網開一面，就對誰減免懲罰，畢竟，那些被害喪命的人全都是無辜的，他們本不該死於這樣的非命。

  一聲沉沉的歎息融化在夏日無邊無際的豔陽裡，卻淡漠的令人感覺不到絲毫的溫度。

  ——

  凶手被捉拿歸案，審問進行的異常順利，於是案子完結的便也十分的順利。

  只不過才三天的功夫，全部的程序走完，有管轄權的京兆尹府，也做出了對凶手付紅的最後宣判——秋後處斬。

  得知京兆尹府的宣判時，言瑾正拿著言立從酈城送來的家書，反反覆複，許久都看不進去一個字。

  秋後處斬，現在是初夏。

  小小的阿祖同自己唯一的外婆，也只有幾個月的時光能夠相聚，那樣小小的身子，究竟要怎樣才能盛下如此沉重的離別？
  “阿祖我已經安置在寒山寺之中了，那裡的主持是我多年神交的一個老友，他會好好照顧阿祖的。”

  抬手順了順言瑾耳畔的長發，夏鈺清淡的嗓音裡帶著淡淡的寬慰與關切。

  他知道她的內心有多麽堅強，他亦知道她的心底有多麽柔軟。

  更何況，這樣的案子，這樣的凶手，無論是誰聽了看了，心頭終歸是無法迅速的平靜。

  “仲淺也已經給他診斷過開過藥了，等藥吃完的時候，仲淺會繼續上山給他跟進治療。

  仲淺說過，他這個病是可以根治的，就是治療的過程相對需要比較漫長的時間。”

  再度出聲，夏鈺頓了頓嗓音，又道：
  “至於付紅她，我已經從京兆尹府那邊辦好了交接手續，差不多這個時候她就應該會被移送到刑獄司的大牢中了。

  我會時不時地安排人送她去寒山寺跟孩子見面的，畢竟，孩子還那麽小。”

  清淡的嗓音裡帶了幾分不忍，這也是他能為這孩子所作出的最多的事情了。

  殺人證據確鑿且供認不諱，依據大胤律法，根本沒有被饒恕的可能。

  而他，總不能便就此徇私枉法。

  “夏鈺，謝謝你。”

  忽的就伸出手去，言瑾環著夏鈺的腰身，將自己埋在了他的懷抱之中。

  “傻瓜，跟我還說什麽謝謝？”

  輕笑出聲，夏鈺一手回抱著言瑾纖細的腰肢，一手輕撫她的頭頂，又道：

  “更何況，我也覺得那孩子可憐得很，明明只剩下最後一個至親之人了，卻還是要再經歷一次生離死別的痛苦。”

  “是啊，孩子還那麽小，真的是好可憐。”將頭埋得更深了一些，言瑾繼續悶悶的道：
  “你說，當初她做下那些事情的時候，就一點兒都沒有考慮過孩子會怎樣嗎？
  還是說，她就那麽的自信，自己所犯下的案子就一定不會被人發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