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孩子的悲傷（1）

  眼前的巷子又窄又亂，水桶、草垛、雜物橫七豎八擺的到處都是。

  頭頂上是隨意牽拉搭扯著的麻繩，洗乾未淨的衣裳床單掛在上面隨風飄蕩，從巷口往裡面走去，言瑾甚至都有些直不起來腰。

  凶手的家在巷子中間，順著門牌號碼找去，言瑾看到那烏黑的牌子上寫著的白色“十一”便停下了腳步，而那門牌之下的院子裡，卻是整整齊齊，絲毫沒有外面巷子的這般凌亂。

  “你們在外面等著。”

  對著跟在身後的侍從出聲，夏鈺微微上前了幾步，護在言瑾的身前。

  無論如何，他們此番前來尋找抓捕的，是一個手上沾染了許多條人命的連環殺手，雖然她的動機也許很悲涼很悲戚，然而卻是誰都不得不防著，她會不會在下一秒發狂傷人。

  抬手輕輕推開那虛掩著的院門，他們才剛剛踏進院子，那濃重的藥味兒便向著他們奔湧而來，稚嫩的咳嗽聲從房間裡聲聲傳來，卻沒有人回應，夏鈺和言瑾對望一眼，便加快了腳步向著屋中走去。

  “你們……是誰？”

  稚嫩的詢問聲有氣無力，躺在病床上的孩子雖然有六七歲的年紀，然而那瘦瘦小小的樣子，瞧著才不過四五歲孩子般的大小。

  “我們是你外婆在城外的朋友，今天是專門來看你們的，阿祖，你外婆她今天沒在家嗎？”

  輕柔了嗓音哄勸出聲，言瑾走到桌前倒了杯溫水喂給了仍在咳嗽著的小男孩。

  有些真相，還是不要讓這小小的孩子知道的好。

  “外婆她出門買菜了，說是一會兒就回來。”

  就著言瑾手裡的杯子喝了好幾口水，終於緩過來一些的小男孩絲毫不疑有他，對著言瑾繼續道：

  “不過，我外婆她這幾天似乎不太高興，當著我的面，她雖然沒有說什麽，但是半夜我偶爾醒來的時候，能聽得到她在歎氣她在哭。”

  虛弱的說話聲音頓了頓，那小男孩的眸色也黯淡了幾分。

  “我知道，外婆她是在發愁我，我這樣一直生病一直生病，都快要把外婆拖垮了。”

  話音尚未落地，小男孩便將頭深深地低了下去，那張比同齡人更加瘦小蒼白的臉上，寫滿了與年齡不符的憂慮。

  也讓言瑾的心裡寫滿憂慮。

  “傻孩子，別這樣想，有你在你外婆才能開心啊。”

  安慰出聲，言瑾頓了頓嗓音，似是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阿祖，平時就只有你外婆一個人在照顧你嗎？她不在家的時候，你就自己一個人待著？”

  “外婆不在的時候，我會去西邊的陳阿婆家，陳阿婆跟外婆的關系很好，會照顧我。

  其他人，就再沒有了，外婆說，我就只有她一個親人還活在這世上，我連娘親的面都沒有見過。”

  小男孩回答說話的嗓音愈發的低沉了幾分，而隨之沉下去的還有言瑾的那顆心——

  果然她的擔心還是被不幸言中了的。

  能照顧這孩子的，只有他們現在要尋找和抓捕的凶手一個人，那他們今天將凶手抓走之後，眼前這個孩子又該怎麽辦？誰又能一直不離不棄地照顧他？
  如黛的細眉不由得蹙在了一起，言瑾動動雙唇正準備再說些什麽，手背上卻被一隻大掌覆蓋了上來。

  “別擔心，還有我。”

  低沉清淡的嗓音自耳畔響起，夏鈺早已猜到她的心中憂慮，雖是寬慰之語卻也是真真實實地想好了辦法。

  “姐姐，我沒事的，這麽多年我都習慣了，現在也沒有那麽很難受，你不用這麽擔心我。”

  看著言瑾那蹙眉心疼的樣子，小男孩懂事地衝她笑笑，甚至還出言安慰，讓言瑾的心裡不由得更加湧上一陣難過。

  “阿祖最乖了，姐姐只是在想哪裡還有更好的大夫，能快點將阿祖的病看好。”

  抬手摸摸小男孩的頭頂，言瑾口中所說的，亦是她心中所想的。

  她雖然沒有系統的學過中醫，但當年的法醫學也是觸類旁通。

  如今這般將小男孩整個打量觀察下來，言瑾發現，他的病最初其實並非有多麽嚴重，只是因為條件不好，沒有辦法一直好好的看病抓藥，每次都只是在最緊急的時候控制病情，一拖再拖，才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倘若能找個醫術高超的大夫好好的診治一番，或許能夠根治也未可知。

  “仲淺於這樣的疾病一途頗有幾分研究。”

  再度開口出聲，夏鈺湊上前去，再次倒了杯水給口唇乾裂的小男孩遞了過去。

  屋外傳來幾聲鳥鳴，在炎炎夏日的午後顯得有些突兀。

  夏鈺扶著小男孩的動作微微一頓，下一秒，他便將小男孩交到了言瑾的手中，自己那矯健的身影便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出了這破落卻整齊的小院。

  那鳥鳴聲是他手下傳遞的訊息，他們要抓的凶手，此刻已經進入了他們的守衛視野之中。

  “姐姐，那個哥哥怎麽了？”

  一臉的莫名其妙，小男孩看著夏鈺匆匆離去的背影不解的出聲問道。

  “沒什麽，可能是忘記帶什麽東西了吧？”

  輕柔著嗓音安慰出聲，言瑾蹙起的眉頭卻不由得皺得更緊了一些。

  她知道夏鈺這忽然出去，為的是能夠不當著孩子的面去抓捕凶犯，為的是盡可能地減少對孩子造成的衝擊和傷害，然而這傷害卻仍舊是避無可避。

  尤其是看著眼前這個孩子這般懂事伶俐的模樣，即便是含混其詞不肯告知他全部的真相，怕是用不了多長時間，他也能夠猜的出來，他唯一的親人外婆，之所以因為殺人被抓究竟是為了什麽。

  這一切，要讓眼前這個無辜而可憐的孩子如何面對？

  而這一切，等到凶手被捉拿歸案之後，他們又該如何對這孩子開口呢？

  低眸看著仍舊是滿臉疑惑地望著自己的小男孩，言瑾的心裡歎息不已，面對避無可避的傷害，言瑾腦海之中的措辭掙扎猶豫不休，卻是在尚且沒有想好如何開口的時候，聽到了身後傳來的陌生的腳步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