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晚來欲雪（3）

  二十年前的那樁舊事！
  二十年前的哪樁舊事？
  周宰相憤怒不平的話語一出，朝堂之上的眾臣瞬間改變了顏色。

  年長一些的臉上諱莫如深，年輕一些的臉上則滿滿的都是疑惑，唯一相同的，便是眾人都將目光齊刷刷的偷到了夏銘的身上。

  “二十年前那樁舊事，朕當時雖然年紀小，但也還記得，周宰相是認同了的。”

  淡淡的迎著眾人望過來的目光，夏銘的聲音低沉卻也恢復了慣常的平靜。

  “認同？我能不認同嗎？一個是皇子，一個是我的兒子，一面是皇家權威，一面是我這個沒有什麽本事的官員，不管皇家做出什麽決定，我能不認同嗎？！”

  語氣裡的憤慨之意更甚，周宰相忍不住傾身向前，卻是被站在一旁的夏鈺不動聲色的攔了下來。

  “我的兒子，我的健健康康，活蹦亂跳的兒子，就跟著當年的大皇子在禦花園裡吵了一架，就落了水，就活活的淹死了，那可是我的兒子啊！我的兒子被淹死了啊！”

  憤怒的神色裡帶著無盡的悲痛，周宰相悲戚的目光環顧四周，掃過眾人臉上或驚訝或歎息的神色。

  “當年那件事情，是個意外，大皇兄他也不想的。”

  淡淡地出聲，夏銘一臉冷漠地看著周宰相那悲憤不已的樣子，心裡卻是對她泛不起幾分同情。

  “意外？”似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一般，周宰相笑出了聲音，“意外，出了事情，當然所有人都那麽說。

  那可是皇子，堂堂大皇子，一個很有可能要繼承皇族大統的皇子，就那麽巧的，在禦花園與我的兒子起了爭執之後，旁邊跟著的侍女侍衛，就全都消失不見了？

  然後他高聲呼救都喊不來幫忙的人？
  皇上，你說說，這事兒是不是太過於巧合了？你說說，這事情是不是太過不可思議了？”

  質問聲聲，周宰相話裡話外，顯然是懷疑當年的事情並非是意外落水，而是大皇子心狠手辣，故意將他的兒子推到水裡，然後故意眼睜睜地看著他淹死而不肯讓周圍的人施救。

  “大皇兄已經離世，沒有人能夠同你對質，但如今你若是問朕的看法，朕選擇相信大皇兄的說辭。”

  眸色平靜地看著周宰相，夏銘頓了頓嗓音，繼續出聲，道：

  “且不說大皇兄與周公子****裡在一處讀書、一處玩耍，兩個人的感情如同親兄弟、親手足，就單單說大皇兄那善良的性子，就不可能做出這麽殘忍的事情來。”

  “哼，你相信他的說辭？你這是相信你父親當年做出的決定，不，你這是不敢違抗你父親當年下的皇命！否則，你豈不是不孝不義不配繼承這個大統？！

  皇家，好一個虛偽的皇家！”

  冷哼出聲，周宰相此番壓根就不是來聽什麽看法，信什麽說法的，他現在滿心滿眼裡都只有兩個字：“報仇”。

  為他那無辜死去的兒子報仇！

  “且不論當年是非曲直究竟為何，周宰相，朕如今就問你一句，當年你既然是選擇了接受父皇給出的結果，如今，又為什麽要忽然提起，然後又忽然不肯相信呢？”

  看向周宰相的目光仍舊是淡淡的，夏銘似是並不在意周宰相此刻的舉動態度一般，而只是想問出他心中的答案，那個最為真實的答案。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我當年選擇接受，不過是明哲保身之舉。

  既然我的兒子已經去世了，再也回不來了，我又怎麽能為了他一個已死之人，而同整個皇家作對，然後連累我們整個周家呢？

  皇權威逼利誘在上，我一個小小的臣子，又如何能夠辯駁和抵抗？”

  語氣激動不已，回想起當年那強忍著血淚對外宣稱“意外”時自己的那一番憋屈心境，周宰相的臉色憋得通紅通紅，恨不能將當年的自己狠狠抽一頓。

  “當年你心存懷疑，卻為了明哲保身而寧願就那麽接受了我父皇開出的升官加爵，賞銀百萬的條件，對外宣稱你的兒子在城外遠親家中意外身亡。

  周宰相，你身為一個父親，如今居然還有臉站在這裡控訴皇家的不端？控訴你當年很委曲求全？
  你連一個為自己的兒子主持所謂的公道、伸張你認為的正義的勇氣和膽量都沒有，你連’明哲保身’四個字都好意思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說出來，周宰相，你怎麽有臉面稱自己為周公子的父親？
  你有什麽臉面，來那周公子當年那已經成為蓋棺定論的事情，來成為你為虎作倀的借口和理由？！”

  低沉的嗓音裡滿是沉沉的怒氣，夏銘那平靜的臉色卻仿佛醞釀著強烈的暴風雨。

  “你胡說什麽？！他是我的兒子！我這一生，無時無刻都在紀著他！我這一生，無時無刻不在惦念著他！”

  氣憤不已，周宰相滿臉通紅，連雙眸都變得有些血紅滲人。

  “惦念著他，還是惦念著你自己？當年選擇了明哲保身而不敢提出質疑的你，當年選擇了接受加官鬻爵、白銀萬兩而不敢要求將案子徹查的你，在你點頭的那一刻，你就早已失去了做他父親的資格！”

  沉沉地嗓音忽的提高幾分，夏銘臉上的神色愈發的黑沉了起來。

  “用自己兒子的性命換來一族的榮耀與安寧，換來一己的富貴與榮華，怎麽，眼看著自己的年紀大了，離百年之時不遠了，所以開始擔心自己無顏面對地下的兒子了？”

  冷笑著出聲，夏鈺一張口，諷刺的意味便更加濃厚了起來。

  “你胡說什麽？！”

  “是本王胡說，還是你自己已經將事情做了出來，相信在場的各位有目共睹，周宰相，想立牌坊的人很多，我倒是第一次見你這麽將話說得如此冠冕堂皇的。”

  冷淡地接口，夏鈺看向周宰相的目光裡滿滿的都是不屑。

  “你，你！”

  “本王怎麽？倒是周宰相你，為什麽不回答皇兄剛剛提出的那個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