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虐殺之殤（1）

  京城的月光溶溶，照在刑獄司的院子裡，將那肅穆冷煞的屋簷染上幾分柔和的色彩。

  然而屋子裡的氣氛，卻並不似屋外月色那般輕松。

  從禮部侍郎家中歸來，夏鈺問到的情況和消息，足以令屋子裡的人眉頭緊蹙，就更不用說，言瑾今天在驗屍房裡的發現。

  “死者的身上一共有三十七處傷口，共八種類型，而刺傷這一類，又分了四種不同的凶器。

  下午的時候，我同蘇姑娘一起根據傷口的形狀和大小，把這四種凶器的形狀畫了出來，大概是這四種。”

  將手裡畫著圖案的紙卷遞給夏鈺，言瑾不禁想起，當初她和蘇懷雨在畫下那些凶器圖案時的心裡的不忍與歎息。

  除了慣常所用的鋒利刀具之外，那些根據傷口情況畫出來的凶器，每一個，上面都有倒掛著的小鉤子。

  而那些倒鉤在進出身體的時候，便會扯出一片又一片的碎肉，將受害者的痛苦硬生生地延長、增大。

  腦海裡不由自主地又浮現起驗屍時在死者傷口中看到的那些被撕裂開來的皮肉，言瑾垂在身側的手，緊了又緊，緊了又緊。

  直到，一個溫熱的大掌覆了上來，那冰冷的感覺才漸漸消散開去。

  “除此之外，死者的手臂上還有一些反抗性傷痕，胃裡也沒有發現什麽用來麻痹神經的藥物。

  所以我推斷，死者是在意思清醒的時候被凶手抓走並有所反抗，後來才被凶手捆綁懸吊在某個隱蔽的地方。”

  定了定神思，言瑾繼續出聲說道。

  死者的雙手手腕上有很明顯的捆綁痕跡，而她口中卻沒有被強行塞過東西的痕跡。

  而凶手折磨她的過程那樣凶殘、時間那樣久，她怎麽可能不高聲喊叫？
  但是凶手卻並不擔心她的喊叫聲會引來旁人，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便是凶手有個隱蔽的地方可以用來慢慢的折磨受害者。

  “但是死者的致命傷卻是被切斷了頸部大動脈，也就是說，之前的那些傷害，凶手僅僅是為了虐待受害者？”

  反問的話語帶著肯定的語氣，夏鈺同言瑾得出了同一個結論，沒等言瑾搭話，便再度開口，道：
  “也就是說，凶手對受害者是仇殺。”

  “仇殺？”

  站在一旁的夏衍有些沒聽明白，抬頭看看夏鈺，又轉頭看看言瑾。

  “你一刀一刀的在人身上連捅三十七刀是一件非常耗費體力的事情，更何況還變換了那麽多種方法和那麽多種凶器？

  倘若你只是為了某個目的單純的要去殺死一個人，難道不是一刀結果了對方更加方便迅速嗎？

  又何必要這樣浪費時間？”

  抬眸看著夏衍，夏鈺簡單的解釋出聲，而夏衍似是想要驗證他的說法一般，舉起手來裝作握著刀，一下一下的捶在自己的腿上——

  果然，很耗費力氣。

  “我和懷雨也認為是凶手與死者有私仇，那樣虐待折磨她，是為了泄憤。

  不過，另外有些地方卻是讓我覺得很奇怪。”

  點點頭，言瑾出聲說著，嗓音裡卻又帶了幾分猶豫不定。

  “就是死者的妝容衣裳。”

  “嗯？有什麽問題？”

  夏鈺轉眸，將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言瑾身上，余光裡卻瞧見了夏衍那似乎是若有所思的樣子，心裡便更加奇怪了幾分。

  “死者身上穿的衣服是簇新的，非但沒有血跡沾染，甚至於連泥土都幾乎沒有。

  而且死者的妝容也很整齊，頭髮也被梳的一絲不苟，就像是剛剛打扮好要出門見人一樣。

  但經過那樣長時間的折磨，死者怎麽可能不哭不喊，妝容怎麽可能會不花、頭髮怎麽可能會不亂？
  就連死者身上的血跡，也都被清洗的乾乾淨淨，一點兒都沒留在屍體上。”

  蹙眉出聲，言瑾抬頭看著夏鈺。

  “也就是說，凶手在殘忍折磨和殺害死者之後，又很小心的幫她清洗乾淨，重新換好乾淨衣裙，梳好發髻，畫好妝容，然後再小心翼翼地放到拋屍地點……”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言瑾在腦海裡想象著當時的情形，心裡不覺得寒意頓生。

  這個凶手，到底是有多麽的變態、多麽的扭曲？！
  “這樣確實是很奇怪。”

  覺察到言瑾的微微顫抖，夏鈺握著她的手又微微緊了幾分。

  “一般來說，這樣換衣服、整妝容之類的幫助死者在被發現的時候會體面些的行為，代表凶手對自己的行為有一定的懊悔之意。

  因為他對死者表示了關切和尊重，通常來說，都會是出現在與凶手有感情、有關系的人身上。”

  “但是凶手狠狠地折磨了死者，跟死者有感情？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皺眉出聲，夏衍越想越覺得那裡不對，卻無論如何都想不通。

  “是矛盾，但也並不矛盾。”

  看了一眼自己的七皇弟，夏鈺說了一句讓夏衍很想伸手揍他的話，但卻是被言瑾和蘇懷雨聽懂了。

  “夏鈺的意思是，凶手與死者有很深的仇恨不假，但也曾經有過很深的感情。

  甚至於，他心中的這份仇恨，很可能就是來自於當初的那份感情，也就是說，因愛生恨。”

  一字一頓地緩緩出聲，言瑾在夏鈺話音落地的瞬間，想到了這種最為可能的情況。

  只有因愛生恨，才能又愛又恨。

  只有又愛又恨，才會在殘忍折磨虐殺了死者之後，又心中升起懊悔與呵護的感情，然後再那樣溫柔細心的對待已經冰冷死去的那個人。

  “懷雨，你在想什麽？”

  清淡的嗓音響起，夏鈺的問話將屋內眾人的目光，齊齊的引到了一直沒有怎麽開口的蘇懷雨身上。

  言瑾看著她那細眉微蹙的模樣，猛地想起她今天下午在刑獄司的檔案室裡不停翻找卷宗的身影。

  難道說，蘇懷雨她從過往的卷宗裡發現了什麽異常？
  這起案子，根本就不是什麽獨立的報復殺人案件，而是過去曾經發生過？
  神色頓時有些緊張起來，言瑾的目光片刻不移的盯在蘇懷雨的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