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賤婢(二)
“縣主明鑒!不是老奴,真的不是老奴啊!老奴只是去縣主房裡取那換下來的門簾,除此之外,老奴什麽東西也沒碰過啊!”何嬸著急地辯解著。
她猛地頓住了身形,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雙眼在人群裡尋找,找到了丫頭蕊珠,便就伸手指住她,“對了,是蕊珠,一定是蕊珠!老奴去取門簾的時候,正看到她在和燕兒姑娘說話,還交給了燕兒姑娘一包東西,怕就是那有毒的松子!”
蕊珠被何嬸點破,不禁渾身一顫,滿眼震駭地抬起了小臉。她下意識地想向春華求援,卻見春華安安靜靜地跪著,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她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卻發現自己因為太過害怕,完全說不出話來。
傅君雅已是走到了燕兒面前,“燕兒你說,蕊珠交給你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燕兒直挺挺地跪著,含淚應道,“回縣主的話,蕊珠交給奴婢的,確實是一包松子!可是奴婢並不知道,那卻是一包有毒的松子!”說到這裡,她傷心憤恨地看向蕊珠,“蕊珠,枉我還把你當做姐妹,你為什麽要這樣害我!”
蕊珠慘白著臉,死命地咬著下唇,聞言一震,竟然膝行爬到燕兒的身邊,搖著燕兒的胳膊道,“燕兒姐姐,你在說什麽呀?不是你說事兒多,忙不過來,讓我幫你揀選蔫掉的松子兒?我揀好了之後,就交還給你,這又有什麽錯呀!”
燕兒氣得嘴唇都在發抖,她一把推開蕊珠的手,厲聲道,“你胡說!明明是你腆著臉跑過來,說我夜裡趕著做鞋,熬花了眼睛,怕我選得不細致,笑嘻嘻地搶著拿走了我的松子!結果卻還回來一包毒物!說,你為什麽要栽贓陷害我!”
燕兒力氣大,剛才已是將蕊珠推的趔在了地上,蕊珠緩緩地搖著頭,楚楚可憐地道,“燕兒姐姐,我那麽好心幫你,你卻百般不肯,是不是那個時候,你就已經在松子裡下了毒了,怕被我發現啊!我知道縣主那日罰了你,讓你很不高興,但你再怎麽怨恨縣主,也不能朝無辜的萌萌下手啊!”
燕兒氣得雙眼通紅,撲上去掐著蕊珠道,“小賤人,你憑什麽血口噴人!我對縣主忠心耿耿,那日我有錯在先,縣主罰我原就是應當的,我什麽時候怨恨過縣主了!我好端端的一包松子兒出去,從你手裡一回來就變成了毒物,下毒的人分明就是你!”
“燕,燕兒姐姐,你,你做什麽打人?事,事實俱在,你,你就是殺了我,也,也改變不了什麽!”蕊珠哀哀地往後倒,眼神中滿是對燕兒的畏懼,更顯得燕兒佔不住理了!
一直繃緊著神經的春華,終於露出了一絲極輕極輕的笑容。
燕兒目眥欲裂,差一點就要把蕊珠掐死在地上。秋實見狀,連忙跑過去,把燕兒死死地拽了回來,恨鐵不成鋼地罵道,“燕兒,你作死呢,這樣發狠做什麽!若是你當真受了冤屈,縣主自然會還你一個清白!你什麽時候見過縣主她冤枉一個好人了?”
燕兒被這麽一罵,總算冷靜了幾分,可是渾身還是在氣得發抖。
她慚愧地走到傅君雅身前跪下,抱著她的腿,眼巴巴地望著她道,“縣主,奴婢敢以性命發誓,對您絕無二心!若是奴婢果真做了對不起您的事,一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說罷,這個極少流淚的丫頭居然滿眶眼淚流了下來。
傅君雅伸出雙手扶起她,順勢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傻丫頭,一邊兒站著去!看你主子我怎麽收拾她們!”
燕兒完全愣住了。怎麽,姑娘她果真是相信自己的!她想笑,可是一癟嘴卻又成了哭,更多的眼淚嘩啦嘩啦跌落了下來。
傅君雅已是走到了一邊,剛剛回來的巧兒迎上來道,“縣主,莫老先生來了!”
傅君雅等的就是這一刻,忙道,“快快有請!”
說話間,一個背著藥箱的布衣老者已是匆匆跨進了院門。見到院子裡的情形,不禁呆了一呆。然後才醒過神來向傅君雅和尹氏行禮,“莫某人見過貞平縣主、傅夫人!”
傅君雅急忙回了一禮,口稱,“老先生不必多禮,今日相請,卻是有事要請您幫忙。”
尹氏的眼中閃過驚異,“怎麽,這位竟然是京城回春堂的坐館名醫莫老先生!一般人根本請不動的!”對女兒何時結識了這樣一位高人感到十分不解。
莫老先生的態度卻極是謙虛誠懇,“縣主但請吩咐。”
傅君雅笑道,“莫老先生是用藥的行家,這件事請教您,再妥當不過了。”說著便拿出若乾松子,言明是有毒之物,請莫老先生現場鑒別。
莫老先生感了興趣,先是看、聞,接著又泡水,觀察水色、氣味,用銀針測試,最後用白布巾擦了擦手,這才撚著白須,神色中露出幾許疑惑,“縣主說的不假,這松子上確實有毒。只是毒物並非一種,而且分量比較輕微,一般的醫者恐怕很難分辨。只是,若那下毒之人有心要致人於死地的話,不該隻下這麽一點點才是。”
傅君雅笑了,又道,“若是松鼠、紫貂這一類的小動物,中了此毒,會有什麽症狀?”
莫老先生道,“此毒名喚‘柔腸寸斷’,一般的小動物若是中了此毒,初時會有腹痛如絞、狂躁暴動之症狀,若是解救及時,倒也無甚大礙,可若是拖延至七日以上,便會腸破肚爛,必死無疑。”
滿地跪著人群中,春華的臉一點一點蒼白起來。她忽然發現自己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那就是,太小看了縣主!
傅君雅的拳頭也慢慢地攥緊,眼神中的凌厲一閃而過。哼,有的人就是給臉不要臉,不管前生今世,心腸一樣地狠毒!
“有勞莫老先生!請問老先生,在您的藥箱裡,有沒有可以配成此毒的那幾味藥物!”
莫神醫想了想,“有其中的兩三種。”
“兩三種,已經很夠了。”傅君雅笑了。
她向莫神醫行了謝禮,轉身向滿院的下人道,“我有理由相信,下毒的人就在你們中間。為了尋找物證,我將派人搜查你們的個人物品。在搜查之前,我再問那個人一次,是要自己站出來?還是等著被我查出來?若是後者,等待你的將不是砍手指,而是割舌!”
聽到底下一片恐懼的抽氣聲,她頓了頓,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春華柔弱的後頸,緩緩地道,“因為,舌頭若不能用來承認錯誤,那麽,留著又有何用!”
這驚人的恐嚇,聽在春華耳裡,幾乎將她的靈魂震成碎片。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的舌頭已經不在自己的嘴裡!下意識地,她咽了咽口水,動了動自己的舌頭……
可她仔細一想,搜查?呵呵,所有的痕跡都已經抹去,一切的搜查都只是徒勞罷了,哈哈!這樣想著,她止住了顫抖,嘴角不知不覺彎出了一抹嘲諷。
“歡兒……”尹氏聽到女兒的話,不禁為她狠捏了一把汗。為了一隻小小的紫貂,竟然要動用這樣殘酷的私刑,至於嗎?!
莫神醫此時,看向傅君雅的眼光也微微地變了一變。眼前這位氣勢逼人的縣主,真不像只有二七之齡的少女。她話中眼中的冷意,令人陣陣心驚。但他已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了,知道這些達官貴人的家務事,外人是不能隨便置喙的。更何況縣主對他有恩,他多少了解一點她的為人,她之所以這麽做,肯定有她的考慮……
“好,既是沒有回應,那麽燕兒——去把萌萌抱出來吧!”傅君雅和顏悅色地吩咐。
燕兒怔愣地意識到,主子喚的是自己!她的雙眸瞬間亮堂了起來,飛快地跑進裡屋,把萌萌從小籠子裡抱了出來。
萌萌的毒已經解清,臥在長期飼養它的燕兒懷裡,盤著大尾巴,十分的乖巧聽話。它睜著一雙圓溜溜的黑眼,眼神像孩子一般好奇、純真。
傅君雅衝它笑了笑,摸了摸它順滑的毛發。
跪著的眾人一頭霧水,不明白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中,縣主怎麽還有心情逗弄寵物。
“莫老先生,有勞您把剛才提到的幾位藥物拿出來,給這隻小紫貂聞一聞吧!”傅君雅笑呵呵地說道。
莫神醫的目光閃了閃,他好像明白縣主是什麽意思了。紫貂的嗅覺可是極靈敏的!只要那人接觸過毒藥,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莫神醫摸了摸白須,吐出一個好字。
小紫貂萌萌搖著大尾巴,對莫神醫拿過來的幾味藥左嗅嗅、右嗅嗅,眼裡閃著靈巧的光。
“好了,萌萌,現在就要靠你了,用你的鼻子,找出那個害你的人,知道了嗎?”傅君雅溫柔地摸了摸小紫貂的頭,用寵溺呵護的語氣說道。
春華愕然地抬起眼,凶狠地看向傅君雅。瘋了,縣主她,真是瘋了!
“燕兒,把萌萌放進籠子裡。你,你,你,還有你,帶著萌萌,去把倒座房裡的東西全都嗅上一遍!”傅君雅點了幾個人,讓她們一起去檢查。
其中就有,何嬸和春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