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拜師
  “老夫人讚譽有加，懷秀愧不敢當。懷秀離鄉多年，委實思念親人。這就要拜別諸位，繼續踏上返鄉之旅了。還望諸位善自珍重，後會有期！”蘇懷秀淡淡地丟下這麽一句。

  什麽？凳子還沒坐熱呢，這就要走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麽，又是送禮又是捧人，轉眼怎麽就變卦了？還是說她之前的送禮、捧人都只是做做樣子，其實根本還是看不起傅家，看不起君雅？那就直說好了，何必繞這麽個大個彎，讓人空歡喜一場？難道咱們家君雅還缺她這份饋贈了？尹氏心裡腹誹著，臉上也顯出些顏色來，很為女兒鳴不平。在她眼裡，女兒已經很優秀、很懂事了，哪有被人看不上的道理！

  傅老太太的臉色也有些不穩。很少有晚輩敢當場抹了她的臉子！但她硬是把這口氣忍了下來，含笑勸解道：“蘇先生歸心似箭，我們原不敢阻攔。只不過，還望蘇先生看在我們兩家都是百年望族的份上，抽空給我們家姑娘指點指點。哪怕我們先送先生回眉山，擇日再接先生來敝府小住幾日，也是可以的。”她已經想過了，延師授課的事，這蘇懷秀多半是不會答應了，但只要她肯多留幾日，哪怕只是裝裝樣子，隨意指點君雅幾句，說出去也能好聽些，也算是給足了傅府面子。

  蘇懷秀也不知是不是沒聽出老太太話裡的意思，眉間染上了一抹憂色道：“老夫人有所不知，懷秀從賀城出發之前便已經打定了主意，回到眉山之後，便要歸隱山林，此生再不離開半步！所以，指點貴府小姐之事，請恕懷秀無能為力了……”

  傅老太太的笑容僵在了臉上。蘇懷秀的話已經說得這麽絕了，她實在不好再說什麽，隻得訕訕道：“如此……”

  “如此，請容許君雅送先生回眉山吧！”一直靜靜站立著的傅君雅這時忽然開口了。她清亮、坦然的目光迎視著蘇懷秀驚訝、審度的目光，沒有絲毫的退卻。

  傅老太太也是眼前一亮。是啊，大孫女的這主意敢情好！既然這蘇懷秀不願意留下，那再勉強下去也沒有多大的意思，但她若肯帶著大孫女一路同行，那這二人這一路上總得交談吧？如此，誰還敢說她沒有指點過大孫女呢？更何況又是返鄉這樣的私事。傳出去，別人只會覺得這鼎鼎大名的蘇先生格外賞識大孫女，這才會允許她如此親近呢！
  尹氏也終於反應了過來，忙道：“是是是，蘇先生，你就讓我們君雅送你回眉山吧！別看她年紀不大，其實還是很懂事的，有她隨侍左右，你一路上也好有個說話解悶兒的人嘛！”呵呵，還是女兒聰明，這麽快就想出了這樣兩全其美的法子。只要這什麽蘇懷秀隨便點個頭，這個圍不就漂漂亮亮地解了！

  可是蘇懷秀和傅君雅兩人都像是沒聽到她的嘰嘰喳喳，就那麽靜靜地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用只有她們自己才能懂的眼神，無聲地交流著。

  忽然，蘇懷秀首先笑了起來，這一笑燦若春花，把明媚的春光帶到了整間屋子裡，“傅大姑娘，看來我先前還真是小看你了！好了，難得我們投緣，那我就暫時多留幾日吧！”

  這這這，這是怎麽個節奏？傅老太太和尹氏等人面面相覷。

  只有蘇懷秀的婢女玉嬋會意地看著蘇、傅二人，抿唇輕笑。

  傅君雅也笑得十分歡快，撒嬌地拉了拉尹氏的衣袖，“母親，蘇先生答應教我啦！”

  “什，什麽，蘇先生她這是，她這是同意了？”尹氏一時還難以置信。

  而蘇懷秀則是含笑地看著她們母女，那意思自然是默認收徒的事了。

  “啊，那還等什麽？素雲、彩雲，你們快去備茶，這就讓大姑娘給蘇先生行拜師之禮！”傅老太太大喜過望，一疊聲地安排著。

  “是，老太太！”素雲等人利落地應了，不一會兒就把條案、茶點等物事準備妥當，恭請蘇懷秀在特意為她準備的太師椅上坐了。蘇懷秀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入了座，傅君雅伏在蒲團上，誠心誠意地給她磕了四個頭，又奉了一盞香茶。蘇懷秀接了茶，老太太宣布禮成，從今後二人以師生相稱。老太太又少不了告誡，一日為師，終生為師，要大孫女用心學習，無論何時都不要忘了師父的恩德，更不要辱了師父的名頭，等等。傅君雅自是一一答應了。

  尹氏也一直樂呵呵地看著這一切。她剛剛還對蘇懷秀有了一點點成見，這一刻便又消散得無影無蹤，對蘇懷秀重又掏心掏肺了起來。淨想著怎樣才能把這蘇先生伺候周到了，讓她日後好好地提點自己的女兒。要是女兒能有一個好的前程，自己將來也臉上有光不是？
  蘇懷秀一直等眾人都說完了，才不緊不慢地開了口：“老夫人、夫人，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我既然收了君雅做學生，便有兩個條件，還望二位能夠答應。”

  但凡有本事的人，也多少有點怪脾氣。這一點傅老太太如何不理解，忙道：“先生請說，只要是為了子孫好，別說兩個條件了，就是十個八個條件，我們合府上下也絕無不遵之理。”

  “那就好。其實我的要求也很簡單。既然你們把君雅托付給了我，那麽，對於我教導她的方式，你們就不能有任何意見。包括傅大老爺也是如此。而且，我教授君雅的時長，現在也還說不準。只要我覺得她已經學有所成，便會自行離去，到時候，也請你們不要強求。”

  這，還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提出的要求啊。傅老太太怔了怔，點頭應了，又感慨不已。尹氏也是連連表態說絕對服從。而傅君雅看向這位新先生的眼神，卻又多了幾分沉思。不執著，不留戀，她從蘇先生的身上看到了女子少有的灑脫。這也是先生最大的人生智慧吧。

  從此，蘇懷秀就在傅府住了下來。按她的要求，傅老太太撥了一處單獨的院落給她主仆三人居住。說來也真有意思，這蘇懷秀先生竟然找了一對雙生姐妹做仆婢。那個性格活潑些的是姐姐，叫玉嬋，負責一些迎來送往的事。另一個性子沉靜些的是妹妹，叫玉娟，蘇先生的書籍筆墨都是由她掌管。

  玉嬋、玉娟幫著主子在自己的院子裡安頓下來，尹氏也親自過來看看，問還要不要添置些什麽東西？蘇懷秀隻微笑說不用。只因她為人挑揀，很多常用的物事都是專門攜帶的，單獨用了一輛馬車裝著，只有嬋、娟二人才是料理清楚。尹氏卻是白白熱心了。

  然後傅老太太也打發了素雲過來，說是這院子的匾額有些陳舊了，如果蘇先生願意的話，不妨親自寫幾個字，交給府裡的工匠刻成匾。蘇懷秀聽了，居然欣然應允，提筆就寫了“仰星居”三字，交給了素雲。又笑說：“這處院落空曠清幽，深得我意。若是夜裡能在這裡觀星賞月，倒也是一樁美事。”素雲忙應著，她其實也不懂書法，只知道蘇先生的這一手字特別的好看，至於好看在哪裡，卻又紅著臉說不出來，只是如獲至寶地捧著字回去複命了。

  次日開始，傅君雅便不再去傅老太太那裡抄書練字，而是跟著蘇懷秀，展開了全方位的學習。舉凡德、容、言、工，經、史、子、集，甚至琴、棋、書、畫，無所不包，忙得傅君雅幾乎喘不過氣來，偏偏還不敢叫苦叫累。因為蘇懷秀執教特別嚴厲，繡工不夠平整，罰一遍。彈琴彈錯了一個音，罰三遍。寫字掉了一滴墨，罰五遍。背書背得不夠流利，罰十遍。要是再聽她叫苦叫累，恐怕罰二十遍都有可能！這樣殘酷的訓練，換作前生，傅君雅可能就堅持不下來了。但是今生，她特別珍惜這樣一個學習的機會。藝多不壓身，誰知道她什麽時候就會用到這些個本事呢？
  蘇懷秀有時候也跟她說一些掌故和軼事，借機向她灌輸同一個道理：只有真才實學和無懈可擊的準備，才能保證自己的人生永遠立於不敗之地！因為天才畢竟少有，那些所謂的驚才絕豔者，之所以能做到信手拈來、渾然天成，是因為私底下都付出過巨大的努力。而她作為先生，要告訴傅君雅的就是：這巨大到底有多大。

  而這些，還遠不是蘇懷秀教學的全部。這一次，她提出了一個讓傅君雅臉紅心跳的問題：如何做女人？做一個讓男人喜歡的、甚至欲罷不能的女人？

  傅君雅瞪大了雙眼。等等，先生她這是要教自己媚術啊！嘖嘖，先生還真不是一般的膽大啊！要是傅老太太和尹氏聽到她這番話，非氣得七竅生煙不可。難怪先生先前要特別提出，任何人不得干擾她的教學方式！

  “若是你想勾住一個男人的魂，最好的辦法是深深地看著他的眼睛，在你的目光裡，放入你的柔情、你的仰慕，哪怕你的心裡並不是這樣想的……相信我，這是天下所有男人的通病，不分老幼貴賤，沒有任何例外。”蘇懷秀壞壞地笑著，揭曉了答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