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兄長(二)
傅君雅知道哥哥想說什麽,無非就是蕭峻成、蕭錦成二人如何的兄友弟恭、如何相互推讓求學的機會,蕭錦成不願接受哥哥所作的犧牲,竟然瞞著兄長,私自拜見夫子,主動放棄了崇盛書院的錄取資格,後來……
君風果然說的是這些,一邊說,一邊還感歎不已。尹氏也唏噓連連:“沒想到這位蕭二公子也是個好的!”
只有傅君雅暗暗嘟著嘴,在心裡腹誹著:哼,這兩兄弟對自家兄弟當然是一等一的好,都把父母、手足放在心裡的第一位,但對妻子、孩子就未必是最好的了,妻子、孩子至多只能排在第二吧。所以,上一輩子嫁到蕭家,她才會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外人……
母子三人正說著話,君風的小廝董文從外頭遞話進來,說是小爺讓他打聽的事他已經打聽到了,要趕緊報給小爺知道。君風急忙去了外頭,回來時竟是眉飛色舞,先前的抑鬱之氣一掃而空,“母親,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書院的夫子和山長聽聞了蕭大哥和蕭二哥的事跡,稱讚他們性情質樸、深明孝悌,已經決定同時錄取他們兄弟二人了!還特地免除了他們三年的束脩呢!”那種高興勁兒,竟比自己被錄取時還要高興得多了。
“啊,真的嗎?”尹氏喜得一拍手,連道:“唉呀,這可真是皆大歡喜的好事呀!”又連聲稱讚崇盛書院不愧為大盛朝的第一書院,山長、夫子仁義為懷,大有君子之風,雲雲。君風也頗有些與有榮焉。
傅君雅暗暗翻了個白眼。是啊,人人都誇峻成好、錦成好。她前世一開始也是這樣深信不疑的,認定錦成便是世間一等一的好男兒,可結果呢……怪隻怪自己從前沒弄明白,眾人口中的好男兒和自己心目中的好丈夫,根本就不是同一回事嘛……
君風和尹氏光顧著拍手叫好,卻見傅君雅耷拉著腦袋、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尹氏想想也是,女兒現在還小呢,若是對自己談論的這些外男隨隨便便就起了心思,自己反倒要擔心了。如今這樣漠不關心的卻是更好。她趕忙向兒子使了個眼色,適時地止住了這個話題。又想起老太太的娘家崔氏一族,心裡便有了主意,對君風道:“孩子,崇盛書院的事既然有了結果,你也該去跟老太太說一聲,免得她心裡惦記。”
“是,母親,兒子也正有此意。”君風自幼得傅老太爺親自教誨,對孝義、禮教的態度十分嚴肅。不管崇盛書院的事是何結果,他外出了兩日,回來後自然要向祖母請安的。所以他對母親的做法一直感到很無奈,母親除了剛回家的那兩日給祖母請過安,其余時日都以頭痛為由,托病不去。祖母與她互不待見,倒也沒有追究。
不知道妹妹會不會也跟母親一樣?傅君風不確定地看向了妹妹,誰知傅君雅卻回了他一個燦然的微笑,“哥哥看什麽,我自然也要去的!”
“好!”傅君風也笑了,妹妹今日的配合讓他格外滿意,“可你的身體吃得消麽?”
“沒事,我好著呢!母親,您說是不是?”傅君雅抱著母親的手臂又撒了一回嬌。如今她非常依戀母親和哥哥。前世,他們相處的時間如此短暫,誰知道今世又會如何呢?還是好好珍惜眼前的時光,能撒嬌的時候就盡情撒嬌吧!
尹氏愛寵地摸了摸女兒的頭髮,“去吧,好好跟著哥哥,地上濕滑,小心跌著了,要是累了就回來母親這裡休息。”又囑咐了丫環、婆子們一堆這個那個,這才放了他們兄妹出門。
去仰和居的路上,傅君雅找機會跟哥哥咬耳朵,“哥哥,我昨晚看見母親好像偷偷哭過了呢,問她她又不肯說,隻說我還小,不懂得親戚們之間的事……我想著啊,你院裡人多,能不能派個可靠點兒的、機靈點兒的,悄悄地打聽打聽,到底是怎麽回事呢?總不能讓母親被那些壞心腸的人欺負了去不是。”她故意把母親所說的“大人們之間的事”換了個說法,姑且給哥哥一點提示。
果然,君風反感地皺起了眉頭,“哦?你是說……”四姑母又在弄什麽么蛾子了?他欲言又止,後宅之爭烏七八糟,還是不要讓妹妹知道為好。他於是也學著母親的樣子,摸了摸傅君雅的秀發,“既然母親沒說,那就不是什麽要緊的事。你還小,不要理會這些。好好跟母親學學針線、持家就好了。”末了又加上一句,“但也不要太累著了,畢竟身體要緊。”
呵呵,哥哥其實也沒大她幾歲,偏愛在她面前顯出一副長兄的威嚴。傅君雅歪著腦袋,狡猾地一笑,“哥哥不知道麽,我早就在跟母親房裡的紅玉姐姐學針線啦。至於持家……那個太難了,母親才不會逼我學呢!除非是祖母下令,我才會勉為其難地學上一學!”
傅君風橫了妹妹一眼,“呵呵,小丫頭,原來你只怕祖母啊!”但他心裡卻有了計較。母親不善持家,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自己也無數次聽父親抱怨過……妹妹若是能得祖母親自教導自是更好,可是,只怕祖母和母親都不會輕易答應吧?
傅君雅瞄到哥哥沉凝的神色,知道他已是上了心,頓時為自己的小計得逞暗暗興奮了一把。就在剛才,她看似不經意地拋出了兩個棘手的任務:查出禍害、親近祖母。以哥哥事事認真的性情,必定會落實到底的。可是哥哥畢竟是個男孩子家,內宅的許多事,終歸不太方便……她特意慢下腳步,招過秋實,低聲吩咐了幾句。
老太太的仰和居裡,一早就熱鬧得很。那些經常來請安的人,都到了好大一會兒了。
先是三太太鄒氏和三房的兩位哥兒,君遠、君達,一個六歲,一個四歲。他們的父親,也就是傅君雅的三叔傅璋,常年在外行商,就算在家也成天往外跑,沒有幾次正經請安的。
還有四房的傅琮。他是傅君雅最小的叔叔,性格老實和善,年齡還未弱冠,雖然也在族學讀書,但是連秀才的功名也沒有考中。老太太現在最操心的就是他的前程和親事。
最後一個乃是四姑太太傅琳。她身邊還站著一個奶媽子,手裡抱著個一歲多的娃兒。這娃兒生得白嫩,因為生於上年的正月初一,他父親朱舉人便取了個“元”字給他做名字,學名寫作朱允元,小名喚作元哥兒。
傅君雅跟著哥哥君風進了老太太的暖閣,屋子裡立時安靜了下來。眾人的目光齊齊掃了過來,一看是他們,那笑容便僵住了幾分,不過半刻之後,原本的談笑馬上又繼續了起來。
這般的不自然,看來先前是在說他們大房的什麽壞話了。多半以為他們不會來老太太這裡請安吧?
四姑太太傅琳拍了一下手,笑得尤其響亮,“唉喲喲,瞧瞧這一對兄妹,這通身的氣派,往這兒一站,整個屋子都亮堂了起來!不愧是我大哥的孩子,別家的怎麽趕也趕不上!”
這話說得刺耳,刺的乃是三房的太太鄒氏。三房的老爺傅璋,本就是庶出,做人又不甚檢點,老太太本就覺得他上不得台面,連帶著對他的妻兒子女也不大看得上眼。按說鄒氏剛嫁過來的時候,也是伶伶俐俐、水水靈靈的一個人兒,可這幾年因為三老爺經常不著家,她一個人管著兩個兒子,家用又不是很寬裕,便顯出幾分苦相,顯得比實際年齡憔悴了許多。
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心如死灰,習慣了逆來順受,鄒氏對傅琳的怪話充耳不聞,連眉毛都沒有抬一下。而鄒氏的兩個兒子,則躲在她的身後,扯著她的衣角,悄悄地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玩得自顧自的,一點都不在乎這是在大人們跟前。
君風不理會這些,只看了看妹妹,傅君雅立時明白了哥哥的意思,兩人同樣對傅琳的話充耳不聞,隻向傅老太太行禮如常:“孫兒、孫女給祖母請安!”老太太自是喚他們起身,他們又見過三嬸鄒氏、四叔傅琮、四姑傅琳。
傅琳見大侄子、大侄女面色淡淡的,根本不理會她的打趣,面上不免有些訕訕的。
實際上傅琳的年齡在兄弟姐妹中是最小的,但她卻比四哥傅琮先成親。這原是有一種說法,說她當時已經與朱舉人私定了終身。好在老太太雷霆手段,把這些風言風語都壓了下去。而大盛朝也不比前朝那般拘於禮法,即便先嫁妹妹再娶嫂子,在普通人家也就不講究了。只不過傅君風卻知道,若是祖父還在世,非把這位小姑姑剃了發,送到廟裡去不可!
傅君風因為這件事對這位小姑姑很是不喜,更何況他現在高度懷疑是小姑姑把母親氣哭了。他心裡有氣,面上卻不顯,隻從從容容道:“祖母、各位長輩,君風有一事相告,蒙祖宗庇佑,君風已然被崇盛書院錄取了!”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他便看向傅琳,似笑非笑道:“說起來,這還多虧了四姑父的成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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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