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王子
如今的北戎可汗烈托,乃是草原上不世出的奇才。
據說他的父親曾是草原上一個小部族的首領,後來卻被一個更大的部族的首領所殺,他母親也被奸汙、殺害。那時候烈托五歲,剛剛學會騎射,靠著族人的保護,才勉強逃得一命。可是,雖然遭遇家破人亡的慘境,他卻沒有想著找一個隱秘的地方苟且偷生,而是率領著為數不多的族人,投靠了另一個更大得多的部族,靠著天生的敏銳和狠絕,他得到了那個部族首領的賞識,被其收為義子,受其庇護,從而在仇家一次次的追殺中活了下來。
其後數十年的時間,烈托帶領著自己那一支殘存的部族,打了大大小小上百戰,每戰必勝,地盤和人馬不斷擴大。而他的義兄、義弟、仇家、反對者,無一不死在了他的箭下。如今,他和他的部族、子孫們,鐵蹄已經踏遍了北戎草原的每個角落。至少在形式上,他已經成為了北戎二十多個部族公認的王,也就是北戎語中的“可汗”。
烈托之所以能征服草原,靠的不僅僅是雄才大略,更是堅韌的意志、鐵血的手腕。也正因為如此,他的臣子和兒女們幾乎個個都怕他,隻除了……他已故的妻子!
據說,烈托為人剛愎自用,但對第一位妻子卻十分敬愛。也只有這位已故的閼氏,才能說服烈托改變心意。烈托年輕的時候常年在外征戰,他和這位妻子所生的長子,可以說是母親一手帶大的,對父親烈托的感情則稍顯淡薄。後來,這位閼氏身患重病,烈托十分悲痛,曾在她的榻前許諾說,作為對她們母子的補償,他將會把可汗之位傳給他們的大兒子!
因為這一句許諾,北戎大王子的周圍自然聚攏了一批追隨者。但是北戎王庭中也有一些反對的聲音,說是大殿下仁慈有余、魄力不足,恐怕難以擔當大任!他們轉而把目光投向了現任閼氏所生的二王子!
偏偏烈托本人對這種不和的局面視若未見,遲遲沒有將大王子冊立為太子。也許是他認為自己根本還不老,無需這麽早就考慮傳位之事。也許是他一生權柄在握,看不得有人搶自己的風頭,哪怕這個人是他的親生兒子……
就這樣一拖再拖,拖到前一任閼氏都去世好多年了,情況仍然沒有改變。久而久之,不僅是那些私心追隨大王子的人,就是大王子本人,也難免不安起來。就在半個月,大王子被幾個追隨者慫恿著,一心想建立一件奇功,證明自己的能力和魄力,從而逼得可汗不得不立自己為太子。誰料結局卻是失手被擒,成了大盛神機營梅笑冬等人的階下囚。
彼時,他帶領了一批侍從,悄悄地潛入了大盛境內,想親自打探一下大盛今冬的糧草儲備情況,用以分析明年的戰局。可就在他們找到了一處屯糧之地,興衝衝地火燒糧草的時候,
卻發現自己遭到了大盛神機營的包圍!
當時,雙方人數相差懸殊,侍從們為了掩護他突圍,一個接一個地戰死,他則在舉刀自盡的時刻,被梅笑冬的一枚彈石擋了下來,接著就一群神機營的將士牢牢踩在地上,先是五花大綁,後又蒙上雙眼,押到某處關押了起來。
這一路上,他一直在想辦法逃脫,無奈對方十分在意他的身份,一直在派重兵看守。他們搜去了他身上的所有物品,一次又一次地盤問他到底在北戎身居何職。可是他一直矢口否認,堅稱自己是樓蘭人。
後來,負責審訊的那個少年人似乎耐心已經用盡,從懷裡掏出一隻狼首的金呼哨扔到他面前,負手冷笑道:“行了,就算你一直不肯承認,我也有辦法知道你是誰!我的人已經去北戎打聽過了,如今的北戎王庭看似一切如常,可他們的大王子卻已經消失十幾日了……再加上從你身上搜出來的這枚信物,我幾乎可以肯定,你就是北戎的大殿下!”
被鐵枷鎖枷住雙手的北戎大王子默然不語,雙目死死地盯住梅笑冬,噴出熊熊怒火。
梅笑冬毫不慍怒,呵呵一笑道:“大王子何必生氣?你雖然失手被擒,但也燒去了我軍不少的糧草,可以說是為你們北戎立了一樁大功呢!而且我已經放出了消息,相信北戎那邊很快就會有人來救你的,你就乖乖地在這裡靜候佳音好了!”
原來對方之所以遲遲不殺他,是想把他用作誘餌,引人上鉤!北戎大王子眼中的怒意更盛,發狠地揮動著鐵枷鎖,想要掙脫。
雖然他內心中一直期盼著北戎派人來救自己,可是他也很清楚父親烈托可汗的性格,可汗明令禁止他們幾個王子擅自南下,而今出了事,可汗即便知情,也絕對不會出手相救,因為在可汗的心目中,王令就是一切。違抗王令的人,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即使是王子也不例外!這就是可汗稱霸草原的原因。
那麽,大盛神機營要引誘著前來的人,就只能是自己那幾個野心勃勃、蠢蠢欲動的王弟了!可他們如果真的要來,那也不是來救自己,反而是來殺自己的!
北戎大王子冷靜下來,滿腔的怒火化作了透骨的寒意,眼中最後一絲希望也隨之湮滅。
梅笑冬就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輕笑道:“怎麽,大殿下似乎不願意被自己的同胞所救?那麽也好,我們其實還有另外一個提議,那就是請大殿下一直留在我們大盛,等到前來救你的人無功而返了,再行離去,你看如何?”
北戎大王子的眼中閃過幾絲驚疑,但他很快冷下了臉色,冷哼道:“早就聽說大盛神機營行事不擇手段,今日一見,果然陰狠!你們應當知道,一味扣留我,不會有任何的好處!”
梅笑冬仰天大笑,流露出一身豪氣、霸氣,“哈哈,王子殿下多慮了!你已是我階下之囚,留下你究竟有無好處,實在輪不到你自己來評說。不過你我相識一場,我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王子殿下能就任可汗之位,對我大盛來說的的確確是一件好事!”
北戎人不習慣漢人那般彎彎繞繞地說話,不過大王子還是聽出了梅笑冬的言外之意,竟是譏笑他根本不配做北戎的可汗!他氣得雙拳緊握,眼中怒火如熾,昂著頭,傲聲道:“事已至此,不必多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他這般視死如歸,一方面是出於北戎人的血性,另一方面也是篤定了,大盛並不敢隨隨便便殺他,因為他如果死了,可汗的鐵騎勢必長驅南下,漫天的烽火勢必燒過陰山!
他沒想到的是,眼前的梅笑冬卻是一個膽大包天的人!
梅笑冬之所以敢抓大王子,而且查出大王子的身份後,依然對朝廷隱瞞不報,是因為他早就想好了一套說辭。如果情勢不如他所預期的那般發展,他不得已就會把大王子殺了,來它一個死無對證,對外就說他殺的是燒毀軍糧的樓蘭細作!就算北戎可汗不予置信,也只能把仇恨壓在心裡!畢竟,首先破壞邦交的,乃是他們北戎人!
“我並非不敢殺你,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罷了!”梅笑冬冷淡地一笑,起身走了。
出了這間密室的門,東轉西轉,推開一扇石門,門外竟是一所普通的民宅。原來此處緊鄰傅珩一家所住之處,其下是一個巨大的地宮,長約小半條街,一直延伸到知州府地下。
早有一名便衣打扮的青年等候在石門外,神色頗為警惕,他見推門出來的乃是梅笑冬,神色即時一松,行禮喚了一聲“大人!”
這人乃是梅笑冬手下的一名將校,為人忠誠可靠。可是梅笑冬不滿他的稱呼,瞪了他一眼,那將校醒悟過來,急忙改口道:“公,公子……”
真是個愣頭青!梅笑冬暗歎了一聲,“那邊什麽情況?”
“回大……公子的話,那邊一切妥當!就是……”將校搔了搔頭,一臉曖昧的窘迫,似乎是不知道接下來的話當不當說。
梅笑冬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這小子,可不是吃飽了撐著?還不趕緊的有屁快放!
將校被他瞪得誠惶誠恐起來,恭肅著快速回道:“回公子的話,小的們兄弟幾個,受命暗中保護傅夫人和傅小姐的安全,如今傅夫人一切安好,傅小姐卻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不小心崴了腳……”他小心地看著梅笑冬瞬間黑下來的表情,慌忙就是一跪,“小的們已經知錯了,情願領罰!”
梅笑冬的表情有些凶,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下,卻是歎了口氣。繼而,他放松了自己的表情,親自將那將校扶起,微笑道:“好了石頭,我知道你們已經盡力了。那個姓傅的小丫頭乃是個膽大妄為的,她定是又一心逞強了,這才會遭遇意外……你幫我告訴兄弟們,今兒這事,原是我安排不周,怪不到他們頭上。”
他大力拍了拍石頭的肩膀,然後就在石頭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笑笑地走出了門外。
石頭瞪圓了眼,望著梅笑冬的背影直愣。他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杓,訥訥道:“嘿,不會吧,我還以為公子爺有了女人,就不要我們這幫兄弟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