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家底
  傅君雅所料不差，尹氏可不正是想拿自己的銀子來資助丈夫？

  她本是商戶出身，腦子裡的算盤自是打得飛快。轉念間，已是想清楚了自己要如何如何才能騰挪出三五萬兩銀票來，好讓老爺攜帶上路。其實她手頭的現銀並不多，怕是要先從兄弟們那裡拿一些過來先應應急，等她把名下的部分田產、鋪子處置了，再還給他們……

  想雖然是這麽想的，但在女兒面前，她暫時還是含含糊糊的態度，“唔，這件事嘛，我還真不好就這麽自作主張，還是要再跟你父親商量商量的。”

  傅君雅又是一笑，“母親只打算跟父親商量，而不打算跟祖母和佟姨娘她們商量麽？”

  尹氏大吃一驚，“老太太和佟姨娘？我吃錯藥了？為何要找她們兩個商量？”

  傅君雅搖搖頭，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母親難道忘了？祖母和佟姨娘她們兩個，可都是把父親看做了她們最最重要的人！要她們也來為父親的前程盡點心力，她們難道不肯？再說了，她們也都不是不名一文的人，身邊多多少少都有些家底的！”

  她們兩個的家底？嗯，是的，她們兩個也是人精，要說她們手裡沒有點硬貨，自己無論如何也是不信的！尹氏心中想著，表情就凝重了起來，絞著手，在屋裡走來走去。

  是了，老太太是一家之主，多年掌管公中的銀錢，而據說她當年從崔家嫁過來給老太爺的時候，雖然不是十裡紅妝，嫁妝也是極豐厚的！雖然後來遭逢戰亂，不得不把好些田產宅第拋棄在原籍了，但現成的金銀珠玉等物卻還是裝了十數箱！要不然也不會在逃難的路上遭到流匪的覬覦了……而這些年，老太太當家又當得穩，並沒見她拿出自己的私房來貼補公中。那些個好東西，多半還在她自己手裡存著！前陣兒琳姐兒長期賴在娘家，不就是想從她老母親手裡多哄些東西去？與其留著這些東西，將來好了琳姐兒她們，不如現在就請老太太拿一部分出來，為老爺謀一個好的前程！老太太那麽疼愛自己的兒子，只要好好地跟她說說，她斷然沒有回絕的道理！
  至於佟姨娘麽，哼，這件事還是要怪到老爺自己！天知道這兩年在丹陽，老爺私底下送了多少值錢的東西給那個狐媚子！尤其是這兩個月，自己被支開，先回到了靳城老宅，那縣衙後院的內務大權，可都落到了這狐媚子手裡！雖然自己也留了幾個婆子和帳房的管事在那邊，但他們拿回來的銀錢，還不及往年這時候的二成！不用想也知道其余的都去了哪裡。有心問問老爺，老爺卻顧左右而言他。但是，老爺雖然不肯明說，他心裡定是有數的……嗯，解鈴還須系鈴人，何不就借著老爺上京的這個事兒，讓佟氏那狐媚子也把吃進嘴裡的東西吐出來一點兒？要是她不肯，哼哼，那就等著看好戲吧！

  尹氏想定了七八成，見女兒還在巴巴地望著自己，似乎還在等一句首肯的話。她作勢把臉一沉，“行了行了，你個小人家家的，怎麽就跟你父親的師爺似的，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好了，這些事母親心裡都有數，不用你這個小丫頭來亂出主意！”

  唉喲，母親這是惱羞成怒了呢！傅君雅倒是不氣不惱，嘿嘿一笑，“好，那就怪女兒多事好了。那女兒這就回屋休息了，母親您就自個兒忙吧！”

  嘿，你這丫頭，還真是沒大沒小，竟然調侃起母親來了！尹氏作勢要追著女兒打，豈料傅君雅就像條小鯉魚一樣，飛快地擺擺手就跑出去了。

  紅玉、碧玉兩個在外面屋裡候著，見大姑娘似是和太太說了些什麽，然後，也沒說要留下來用晚膳，便笑呵呵地跑走了。反而是太太自己，一忽兒皺眉，一忽兒搖頭，仿佛在思考著什麽極重要的事，圍著裡屋的八仙桌踱來踱去都不知道多少遍了。

  紅、碧兩個對望了一眼，均不敢進去打擾。可是時辰畢竟不早了，這天氣又冷，究竟是現在就擺晚膳還是等大老爺回來再擺呢？
  還是紅玉眼尖，眼瞅著大老爺竟然已經回來了！忙推著碧玉去門口伺候，她自己則進裡屋通傳了一聲。

  “老爺回來了！”待紅玉打起簾子，尹氏拿著傅珩的一陣常服，雍雍容容地走了出來，迎上來人，嫻熟地幫他解袍、換衣。

  傅珩自然地伸開手，接受妻子的近身服侍。暈黃的燈光，照著妻子優美的側臉。雖是三十出頭的年紀，她的肌膚仍是光潔如新。加之心情舒暢的緣故，她近日的打扮，比在丹陽的時候嫵媚了許多。梳的是墮馬髻，斜插了兩朵茶花，穿的是紅色繡金線牡丹的錦袍，更添了幾分鮮豔。此刻，她在安安靜靜地忙碌著，舉手投足之間，流露出一種成熟的風韻。

  這時候的妻子，特別像一個妻子。傅珩不知怎麽的，那一直繃緊的神經就松懈了下來，不自覺地就歎息了一聲“唉！”

  “老爺，這是怎麽了？可是有什麽事兒？”尹氏擔憂地問道。

  “倒也沒什麽事。罷了，擺飯吧。”傅珩淡淡地應了一句，神思不穩。

  他這麽意態闌珊的樣子，尹氏也不好多問。但在飯間，她還是頻頻地抬起頭，小心觀察丈夫的神色。斟酌了又斟酌，終於還是欲言又止。

  “有什麽事就說。這麽小心翼翼做什麽？”傅珩感覺到了妻子殷殷期盼的目光，不耐地開口了。

  尹氏被點破了心思，頗有些不好意思，“是這樣的，老爺！我想著，你這不是要上京去了麽，不知道今年是不是要多帶幾萬銀票去，也好找部裡的人打點打點，明年謀一個更好的差事……”尹氏很少干涉丈夫的公事，說著說著就有些不敢往下說了。

  傅珩的瞳孔放大了兩分，“聽夫人的意思，我們家現在拿得出幾萬兩銀子？”竟是極驚訝的樣子。他自知自己的俸銀不多，而家中妻小、侍妾奴仆等的花用卻不少，這幾年雖然明裡暗裡還有些別的進項，交在了妻子手裡，但結余下來，何至於有幾萬兩之多！
  “呃，我們大房確實並沒有這麽多的銀子。可是，老爺如果有心打點，需要這麽一筆銀子的話，為妻一定想辦法籌到。”一想到能為丈夫做些事，尹氏的腰杆又挺了起來。

  “哦？你打算怎麽籌？”傅珩跳過了第一個問題，直接問到了第二個。

  “這麽說，老爺還是想要這筆銀子的？”尹氏的眼睛亮了起來。“這就好！至於具體怎麽做，老爺就不用管了，就等著聽為妻的好消息吧！”尹氏笑眯眯的。

  “呵！”傅珩無奈地搖搖頭，婦人就是婦人啊，總把事情想得那麽簡單。要真那麽容易弄到幾萬兩銀子，他傅珩還會坐在這裡麽？豈不早就高踞廟堂之上了？
  對於丈夫的不以為然，尹氏倒是沒往心裡去，當夜仍是盡心服侍了一番，隔日便裝扮得整整齊齊的去見了傅老太太。

  尹氏繞了個老大的彎兒才把來意說明。傅老太太的臉色當時就不好看了。怎麽她這些兒女沒一個成器的，就只會惦記著自己的那點子老底了？
  “老大媳婦，今兒這事，是老大讓你來的？”傅老太太氣哼哼的。她知道大兒子一向孝順，從來不問自己要東要西的，這事兒，多半還是另有隱情。

  尹氏被傅老太太當頭這麽一問，心裡頭那點火氣“噌”的一下就上來了。敢情老太太這還是防備著自己呢？當下也做出些臉色來，“老太太既是信不過媳婦，媳婦就隻好讓老爺親自來一趟了！”竟是抬起腿就要往外走。

  別說這一招還真管用，老太太揚聲一喝：“老大媳婦你回來！”

  尹氏心裡得意地一笑。但是背過身面對婆母的時候，還是緊緊地繃著臉，好似受了莫大的侮辱的樣子。

  傅老太太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唉，要說老大這事兒，多少年前就該辦了！那時候要辦成個事兒，哪裡要得了今天這般的代價呢？如今真是後悔也來不及了。唉，說到底這是老大他自己的事，我老婆子也管不了那麽多了！我也是黃土埋胸的人了，心裡也明白的很，我死了以後，老太爺留下的這點子家底遲早要給你們幾房給分了。老大和老大媳婦你們兩口子既然現在就想要，我也不忌諱現在就把你們大房的那份兒給拿出來，只是這事兒卻是要當著其他兩房說說清楚的，免得他們將來一個兩個都說我這個做娘的偏心！”

  尹氏一聽這話就氣不過了，緊緊地攥著手中的帕子，臉色鐵青。聽聽，老太太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就因為自己想請她臨時救個急，她就鬧得好像是自己想要提前分家？分家啊，這個罪名可真是太大了，自己如何擔得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