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會好好的
我會好好的,花還香香的,時間一直去,回憶真美麗。我是想著你,一直想著你,你在我心底,變成了秘密。
到現在還是深深的深深的愛著你,是愛情的友情的都可以,那是我心中的幸福,我知道它苦苦的。
——王心凌說,親愛的,請放心,《我會好好的》。
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宋紗有些振奮地看著漸漸矮下去的“禮品山”:“Fighting!再加把勁就差不多了!”不過——
“肚子好餓!”
顧文成亦從禮品堆裡探出頭來,看了看牆上的鍾,溫柔一笑:“好像還不到吃午飯的時間哦,你這麽快就餓了?”
宋紗吐了吐舌頭:“沒辦法,一大早就陪許年恩去參加什麽見面會,匆匆忙忙隻啃了一個麵包。”她晃了晃手裡的禮品盒,“許年恩的粉絲們還真不體貼,送卡片、首飾、名牌球鞋、衣服……什麽都送了,就是沒有送吃的!”
不然她可以偷吃一點點,反正許年恩也不會知道的。
顧文成看著她那個幽怨的樣子,忍俊不禁站起身來:“看來我還是去給你買一些點心來吧,不然——少爺!”
不知何時,林至遠出現在門口。他的表情淡漠,看不出喜怒。
空氣裡,彌漫開讓人窒息的沉默。
顧文成在心底微微歎息,沒有說話,安靜地離開。
林至遠依然站在門口。他的目光落在成堆的禮品上,眸子沉默。
宋紗手忙腳亂地拆著那些包裝嚴實的禮物。
可惡——
這些“年糕”的包裝手段簡直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一個盒子硬生生的怎麽拆也拆不開,真是氣死她了。
半晌的沉默,只有宋紗拆盒子發出的撕裂聲。
“許年恩的粉絲還真的挺瘋狂的。”不知道什麽時候林至遠已經走了進來,對著被拆出來的成堆的禮品表現出一絲興趣。
“啊……嗯!”宋紗打著哈哈地敷衍。
然後又是半日的沉默。
宋紗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去瞄林至遠。
說起來,好久沒有這樣和林至遠單獨相處了吧?原本想好,如果能夠有這樣單獨相處的機會,她一定要告訴他自己心裡的那些話,在這一刻卻好像都如陽光下的晨露,消失得無影無蹤。
腦子裡只有“那是林至遠”這樣的想法,除此之外就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不知道眼睛該不該去看他。
林至遠下意識地去撫摸那些禮物。
他想要努力裝出自己對她的存在毫不在意的樣子,可是他越是掙扎,越是清晰地感受到她就在自己的身邊這樣的事實。
好像,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努力地感受著她的氣息。
仿佛過了很久很久。
宋紗終於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你背上的傷,還好吧?”距離那日不過三天,傷口應該還沒有愈合吧。
林至遠默默地點點頭。
沉默了片刻,又突兀地說:“醫生說只要小心一些就沒有關系。”
忽然想起那一日,林至遠緊緊地抱住她,擋在她的身下的時候,身上那種熟悉的味道,和淡淡的溫度,她忍不住嘴角的一絲笑意:“那天的事情真的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的話,說不定我要毀容了哦!”
林至遠忽然笑了笑:“說不定你毀了容反而會比較好看吧。”
這原本是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林至遠常常說來取笑宋紗難看的一句話,可是這個時候說出來,兩個人都一怔,然後都不知所措起來。
唉,果然還是很尷尬。
宋紗喪氣地想。
原本她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那些事情,可以很自然地去面對林至遠。
可是,終究是不行呢。
“你不用上班嗎?”她急忙扯開話題。
林至遠點點頭,忽然想起顧文成而有點吃醋:“顧文成都可以偷懶了,我堂堂林氏的總裁難道沒有給自己放假的權利嗎?”
笑話,他是老板,自然是什麽時候想放假就什麽時候放假吧?
咦,這個家夥是因為顧文成而吃醋嗎?
心裡漾開一點點甜蜜,宋紗連忙表情嚴肅地點點頭,表示自己完全讚同林至遠的話:“那麽,林總裁您要幫我一起拆禮物嗎?”她展開笑靨,明亮而燦爛,然而在看到林至遠刻意冷漠的表情之後,笑容一點點陰下去。
不好——
有些得寸進尺了吧。
都怪自己有些得意忘形,居然忘記了,如今的林至遠,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任她差遣的家夥了。他現在,可是以冷血策略聞名於黎城的林氏總裁。
“好。”沒想到林至遠一口應承。
“嗯——化妝品類的,比如香水、乳液,放這邊;衣服啊鞋子啊,放那邊;工藝品什麽的放後面……”宋紗擺出一副領導的樣子,指揮林至遠把拆出來的禮物分門別類。
“……”林至遠忍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衝動。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還以為這個家夥已經變得淑女了,沒想到重要關頭還是原形畢露——不過為什麽,被她這樣指使,嘴角反而忍不住上揚呢?
而且,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一遇上她,自己就會有忍不住想翻白眼這樣不得體、不適合“林氏總裁”做的舉動。
陽光明媚。
會議室裡,彌漫著淡淡的香氣——
這要多虧那些用心良苦的“年糕”,不約而同地在禮物上噴上同一種香水——據說是許年恩最喜歡的香水——否則各種氣味摻雜起來,一定會毒死人的。
陽光照在那些五彩繽紛的玻璃紙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那些光芒跳躍著,落在潔白的牆壁上,落在兩個人的眉眼之間,斑駁靈動。
無意間抬起頭。
目光落在林至遠的臉上,心裡猛然一緊。
林至遠低著頭,認真地用小刀把一個用透明膠裹了好幾層的盒子劃開。那盒子極其堅固,他不得不微微咬牙抿唇,加大手裡的力度。
白皙的面容淡漠,似乎真的跟從前那笑容明亮的男子不一樣了。
可是,還是覺得好熟悉。
這眉這眼,還有這心。
忍不住,脫口而出:“你是騙我的,對吧。”聲音輕若無聲,然而在這偌大的會議室裡,卻顯得那樣清晰,不是反問,而是陳述。
“你是騙我的,對吧。”
她看著他。
林至遠怔住。
手裡的小刀,以一個怪異的姿勢卡在透明膠與紙板中間。
心臟猛然一縮。
鈍鈍的疼痛,如模糊的光暈,那麽不清晰卻又真實地存在,一點一滴,從那些跳躍著的明媚的陽光裡,慢慢地深入他的皮膚,侵入五髒六腑。
顧文成手裡端著咖啡和蛋糕,怔怔地站在門外。
原木色的門輕輕開了一條縫,陽光從中間照耀進來,在光潔的地面上留下一條光斑。
他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宋紗的話。
“那個時候你說,跟我不過是玩玩而已,說你已經厭倦了,其實都是騙我的,對吧。”她靜靜地說著,臉上無悲無喜,仿佛在談論的不是她的愛情,他的愛情,只不過是日常生活中一件極其瑣碎的事情。
“你很想要否認是不是。”看到林至遠張了張嘴,她急忙展開笑容打斷他,“你想要說我自作多情,胡思亂想是不是。”臉上帶了一點看破謊言的得意揚揚,她埋下頭去,不去看林至遠的眼睛。
“林至遠,其實你是一個很蹩腳的演員。”不過,她自己何嘗又不是呢?“我一直記得那天在觀景台,我們最後的晚餐,你跟我說的那句話。
“你希望我一直快樂,即使遇到很難過的事情也要快樂,也要微笑。我一直都在這麽做,每一天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說:‘Smile,宋紗’。”
討厭,嘴巴裡說著自己要快樂,但是眼淚卻總是那麽不爭氣地流下來。
真是自打嘴巴。
“以前,是因為賭氣,是因為想要讓你知道,我才不是你口裡所說的那種貪慕虛榮隻想嫁給有錢人的那種人,不是那種只能依附著男人的金錢活下去的女人。
“可是現在卻不是了。因為我知道了,林至遠——我知道你是愛我的。至少,你曾經是真的愛過我的。”如果不是這樣,那麽就不會有那曲優雅的華爾茲,不會有最後的晚餐,不會有那天的“英雄救美”。
“所以,”她深深呼吸,仔細地把臉上的淚水擦拭乾淨,抬起頭,迎上林至遠深深凝視她的目光,“即使你要否認,你要告訴全天下的人你不愛我,那都沒有關系。”
我沒有奢望你回心轉意,沒有奢望能夠再和你在一起。
我沒有奢望任何事情。
我知道你愛我,那就夠了。
你選擇了你的責任,選擇了你的家族,我都不會怪你。
那個笑容甜美的女孩子,不是唱過這樣的歌嗎?
“到現在還是深深地,深深地,愛著你,是愛情的,友情的,都可以。
我會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那麽,我也會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到很久很久以後的將來,再次遇上一個愛我的男子,那麽就用友情的愛,深深地深深地愛著你。
“我說完了。”輕輕展開笑容,她靜靜地看著林至遠。
他看著她。
她的唇邊有笑容,卻不是他所熟悉的笑容。
鼻尖一點一點泛起酸味,心中劇痛。
是啊。
是他,親手毀了那個笑容明亮得好像沒心沒肺的宋紗,是他親手毀掉了她簡單幸福的生活,生生地把她扯進複雜的旋渦,然後——
殘忍地放手。
他站在岸上,看著她拚命地在旋渦裡掙扎,他心疼,他悲傷得無以複加,可是卻不能伸出手去,拉她上岸,反而,要用最狠毒的語言、最不屑的笑容去傷害她。
他忽然覺得,他是一個渾蛋。
連地獄都不會接收的渾蛋。
他沒有辦法去控制自己的感情,沒有辦法忽視她的存在忘記她。他想要把她趕出自己的視線一了百了,可是想到再也不能看到她,卻又可悲地懦弱了。
所以一次次的,總是屈服在Ada的那些堂皇言辭之下。
其實,堂堂的總裁,真的要開除一個實習管家,又是什麽難事呢?
“對不起……”他恍惚地,心中翻湧著千言萬語,然而那些文字仿佛被驚濤駭浪打碎無法組成句子,說不出來。
“只會說對不起嗎?”宋紗低聲笑著,“那麽,就不如什麽都不要說了吧。”
因為,我已經不怪你了啊。
悲傷的情緒,在這個充滿陽光的空間漫延,無聲無息地滲入周圍的空氣裡。一切都仿佛籠罩在這些陰暗的情緒裡面。
陽光都不再耀眼。
那些五彩繽紛的玻璃紙,仿佛都在一瞬間失去了光華。
奇怪了。
顧文成輕笑著搖搖頭。
明明自己站得離他們那麽遠,明明有一堵木門擋住了那些空氣,為什麽連他的心裡,都感應到了那沉重的悲傷,心痛得,幾乎要停止呼吸。
宋紗,少爺。
少爺,宋紗。
耳畔忽然響起在老爺子書房外聽到的那些話。或許,是應該把真相告訴少爺的吧。
他伸手,打算推開門把一切告訴少爺。
可是拉開門——
陽光炫目得刺眼。
手裡端著的咖啡,在輕輕的晃動下,也蕩出細微的漣漪。
無數的光芒,仿佛都凝結成束,靜靜地照在緊緊相擁的那兩個人的身上。
林至遠緊緊地抱住了宋紗。
他抱得那麽緊,卻又那麽輕。
宋紗覺得,她好像快要死了。
因為,她沒有了呼吸,渾身如觸電一般麻木,僵硬而不能動。
不過,應該是還沒有死吧。
因為,她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林至遠身上的淡淡的溫度,能夠聞到他身上那種陌生卻又熟悉的味道,清清甜甜的,好像甘露。
好……
奇怪。
這又不是第一次在林至遠的懷裡,可是,她卻生澀得如同初擁。
幾乎是毫無知覺地,她的手也環上了他的腰。
轉身離開,顧文成的臉上有淡淡的笑意。
兩個人相擁在陽光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至遠輕輕地放開宋紗。眼眶發紅,眼底的眸光黑暗如夜,沒有一絲星光。
他深深地凝視著宋紗的臉。
那張帶著淚痕的臉。
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如今的自己。
心中的情緒如驚濤駭浪一般翻湧澎湃,然而臉上卻沉寂得如同一湖死水。
曾經有很多人都說過,他長得很像年輕時候的林彭城,可是性格卻不像。林彭城以手段狠辣著稱商界,笑容慈祥卻性情冰冷;而林至遠卻明亮得如同陽光一般。
可是,在他忽然性情大變之後,那些人終於明白。
其實他的身體裡,有著和林彭城一樣冰冷的因子,只需要一個引子,他的手段與林彭城,如出一轍。
因此他深刻地明白,爺爺會做什麽。
唇邊扯起一個薄笑,還未定型便已經消失。
他轉身,不顧地離去。
陽光追隨著他的背影,卻驅不散籠罩在他身上的陰暗。
許年恩斜斜地歪在沙發裡,手裡的遙控器不斷地調換頻道,熒幕上的畫面隨著他每一次按下去而不斷變換著。
“唔,不知道兩個人談得怎樣了。”
剛才他想要偷偷地躲在外面看看進展,沒想到卻看到那個顧文成也躲在門外,害得他的計劃宣告破產。
唉,看來紅娘也不是這麽好當的。
他百無聊賴地翻著手裡的資料簿。姐姐覺得他現在越來越紅,工作越來越多而太辛苦了,肖管家又年邁體弱,沒有辦法好好照顧他,因此要幫他找一個助手。
他才一點頭,這厚厚的一疊備選人的資料便送到了他的手上。
他不禁有一絲苦澀。
這樣的關心,他是應該要高興,還是要難過。
每一頁上,都有備選人的照片、名字以及工作經歷,一個個的簡歷看起來都完美得可以去選美國總統——
忽然,一張照片吸引了他。
畫面上的女孩子,戴著大大的黑框眼鏡,頭髮只是很隨意地扎在腦後,臉上不施粉黛,連笑容都沒有。
真是奇怪。其他的女人,總是盡量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些,或者說是看上去時尚能乾一些,而且臉上總是帶著笑容,為的是給主考官留下好印象,只是他的眼光銳利,看得出來真正算得上漂亮的人,沒有幾個。
可是這個女孩子,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表情淡漠,似乎有些刻意地,去掩藏她的美麗。他看得出來,她很美麗——
豔若桃李。
目光落在姓名欄上——
“雲之初。”
綻放笑容明亮,他合上資料簿——就是你了,雲之初。
這時候,宋紗推門進來。
手裡提著一大堆她篩選出來的禮物。
表情平淡,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雖然,臉上的淚痕那麽明顯。
“許少爺,歌迷的禮物我都一一打開看過了。除去一些沒什麽特別的,我覺得這些你可能會喜歡。”她走到許年恩面前,打開袋子把東西一樣一樣地擺到桌面上。
“喏,這個東西好像叫做‘星光投影儀’,我覺得還蠻漂亮的,這個陶瓷人是照著你的樣子做的,很有心意……”
許年恩盯著她,忍不住奇怪地問:“你怎麽沒有跟林至遠出去?”
宋紗一怔,莫名其妙地說:“為什麽我要跟林……林總裁出去?”怎麽覺得這個家夥看起來古古怪怪的,讓她的心裡一陣發毛?
“哎——林至遠……”真是失望,難道那個家夥過去什麽都沒有說,什麽都沒有做?
宋紗眯起眼睛,忽然好像明白了什麽。
“我就說,林至遠為什麽會出現——該不會是你告訴他我和顧文成在那裡的吧?”說起來,自己的確有跟他交代過在第八會議室的事情。“喂——”她騰地站起,雙手叉腰做訓示狀。
“哦——”許年恩迅速拿起桌子上的資料簿,翻開來認真地看起來,“姐姐給我找的私人助理的備選人,還真多啊——真是難選擇呢……”
“……”宋紗無語地瞪大眼。
這這這——
這真的是那個被稱為“優雅的精靈王子”的許年恩嗎?這真的是熒幕上那個純白得如同純淨水一般的花樣美男子嗎?
怎麽到了她的面前,她覺得他比林至遠還要像惡魔?
偷偷去看宋紗,看她哭笑不得,想要發脾氣又拚命地忍住的表情,許年恩忽然覺得心情大好。嗯,還好碰上這麽一個私人管家,讓他在黎城的這段日子裡,不至於太過無聊。
既然這樣,他也應該要知恩圖報,再助她和林至遠一臂之力吧?
出租車在皇宮酒店前停下。
宋紗抱著一束玫瑰花走下車來。
懷裡的玫瑰花,有嬌豔的紅色,米色的玻璃紙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在唱著低低的愛情曲。花香彌漫在鼻尖,在唇邊化作甜美的微笑。
她低頭瞧著那些可愛的花朵。
然後,一雙金色的高跟鞋出現在她的眼簾裡。她抬起頭:“金小姐……”猛然怔了一下,急忙展開笑容。
Ada說過,伸手不打笑臉人,看到客人也一樣,老板也一樣,總之要笑就對了。
金素雅微微一笑,看不出來是什麽表情。
“幫許年恩去買花嗎?”她開口,聲音亦是淡淡的,聽不出喜怒。
“是。年恩說他姐姐很喜歡玫瑰花,所以打算買一束擺在房間裡,就好像看到他姐姐一樣。”說起來,許年恩對他姐姐的感情真的很深,比起那些傳言,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吧。
只是不知道,將來會有怎樣的女子,來拯救他離開這樣病態的感情呢。
“年恩。”金素雅若有所思,“倒是親熱得很,直接叫客人的名字,難道是皇宮酒店私人管家的特征嗎?”
“不是,是他自己讓我叫他年恩的。”宋紗急忙解釋。
“哦……”輕輕地應了一聲,金素雅從台階上一步步走下來,在宋紗面前停住。她生得高挑的個子,加上穿著高跟鞋,足足比宋紗高出一個頭,因此她低頭俯視宋紗,那眼底的眸光犀利,讓宋紗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怎麽覺得,今天這個金素雅和以前在自己面前所表現出來的那個金素雅,那麽的不一樣。
“宋紗,你真的很幸運。”
皇宮酒店前人來人往。
不斷有汽車駛入,有客人下車,迎客的門童彎腰迎進一位位客人。
然而每一位客人,都忍不住看上門前的這兩名女子一眼。
她們一位有著高挑的身材,化著精致的妝容,因此看上去十分明豔動人,一位算不上高挑,如果說是瘦弱或許會更貼切一些,她沒有化妝,冷冷地仰視著對面的女子。
她的懷裡抱著的玫瑰花,嬌豔傾城。
輕輕呼吸,仿佛也能聞到那芬芳的香氣。
大多數人都認得,那名漂亮一些的女子是金融巨頭金氏的幼女金素雅,而另外一個呢?
好像……
很熟悉,卻又想不太起來。
“宋紗,你真的很幸運。”金素雅又重複了一遍。
宋紗勉強扯出一絲笑容:“金小姐,你說什麽啊?”到底她要說什麽啊?怎麽她總有一種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的感覺?
“一出生,就有一個好家庭,成為眾人的掌上明珠,成為同伴之中的小公主,你很幸運。”她輕笑,“不過,這種幸運我也有,我不羨慕。”
她也是出身大戶人家,從小嬌生慣養,她不羨慕。
“但是,家裡破產,你父親自殺、爺爺去世,你母親改嫁之後跟你斷了聯絡,而你卻能夠一直生存下來,又能進入皇宮酒店工作,這或許是你自己的能力,也不值得羨慕。”她看著宋紗,眼底仿佛有小小的火苗,隨著嘴巴裡蹦出的一個一個字,燃燒得越來越旺。
“可是,你居然這麽幸運——讓你恰好撞上逃婚的林至遠,又那麽巧的,他身無分文只能躲在你家裡,更好命的是,你居然會讓聞名黎城的花花公子,愛上你。”灰姑娘的故事她聽的並不算少,可是落魄公主重新遇上王子,倒有些意思了。
“甚至,連林至遠不幫你了之後,你還能遇到許年恩這樣的……古怪的人。”伸手輕輕撫摸著玫瑰花,她輕輕吸了一口氣,“出入都讓你坐出租車,又讓你喊他的名字……”
“喂,你到底想說什麽?”確定了對方不懷好意,宋紗倒退一步,戒備地看著金素雅。
“我想說什麽?”金素雅冷笑,“宋紗,真的不知道該說你是幸運,還是有手段。勾引了林至遠,被拋棄之後,居然又能找上許年恩,不過,我好心提醒你,景安許家,不是好惹的。”
原來是這樣。
宋紗明白了。
“我也不知道,該說你是變化多端好呢,還是演技一流好呢?”她綻放笑容明亮,“又或者說,現在的金小姐不是以前的金小姐……哎,真是搞不清楚。”
原來以前在自己的面前裝得那麽寬容,都是假的。都怪自己太笨,否則早在上次吳佳樂會出現在餐會上她就應該明白了。
“現在呢,如果金小姐不介意,我要把花送給我的——雇主,否則等下花不新鮮了,我的雇主要生氣的。”她特意加重了“雇主”兩個字,“金小姐你也知道,景安許家,不是好惹的。”
說完,再不看金素雅一眼。
昂首挺胸,她從金素雅的身邊走過去。
唇邊始終帶著笑容,不多一分諂媚,不少一分有禮。
因此,她也沒有看到,靜立在那裡的金素雅的臉上,表情是多麽的猙獰可怖。
許久,眼底的怒火才漸漸褪去。
揚起微笑如夜間妖魅。
幸運嗎?
一邊整理許年恩的行李,一邊恍惚地想。
她,真的是幸運的嗎?
幸福美滿的家庭,在一夜之間崩裂,那算幸福嗎?青梅竹馬的初戀,被好朋友搶走了,那算幸運嗎?愛著林至遠,卻要看著他和別的女子結婚,那算幸運嗎?
“喂,你把我的衣服揉皺了!”許年恩叉腰站在門口,“不好好乾活在胡思亂想什麽?”自從剛剛從外面買玫瑰花回來,她就一副心神恍惚的樣子。
宋紗回過神來,輕輕笑了笑:“哎,剛才有人跟我說,有你這樣一個雇主我很幸運哦。”不過,也的確是真的很幸運吧。
如果不是他,她早就離開了皇宮酒店。
可是,現在他也要離開了。
這個陌生的男子,突然地出現,成了她狼狽時候的保護傘。而現在他即將離開,那麽那些醞釀了許久的暴風雨,她要怎麽去抵抗。
許年恩看著她,沒有答話。
沉默了許久,他才走過去在她的旁邊坐下:“你,會放棄林至遠嗎?”從小到大,他沒有得到過真正的愛情,姐姐的寵愛,粉絲的崇拜,那都不是真正的愛情。
但是他能感受到姐姐和尹樹之間的那種強烈的感覺,就是因為他感受到了,所以他毫無遺憾地選擇了放手。
“嗯?”宋紗有些意外地看著許年恩。
他對她的關心,實在來得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因為,她救了他而已嗎?
“你愛林至遠,不是嗎?”而且他也看得出來,林至遠也深深地愛著宋紗,“如果兩個人相愛,不是應該在一起才對的嗎?衝破一切的阻礙,也要在一起。”姐姐和尹樹,不就是這樣的嗎?
宋紗心裡沉重。
自從明白了林至遠的心情之後,每當想起他,她的心情便越發地沉重。
相愛的人,是應該衝破一切阻礙在一起的嗎?可是,如果在一起的代價,是許許多多人的生命和幸福呢?那樣在一起,他們能幸福嗎?
她恍然一笑:“可是,你知道……”
“是為了林至遠那些可笑的責任嗎?”許年恩的眼底掠過些微的不屑,“其實,衝突的不是你們的愛情和他的責任,而是林老爺子的倔強吧。”
那種可笑的門當戶對的思想。
“難道,你連去爭取愛情的勇氣都沒有嗎?”他看著她,眼神澄清如碧潭。
“爭取……愛情的……”她愣住。
爭取愛情的勇氣。
是呢。
她好像,從來沒有去爭取過。林至遠放開了她的手,她就笑著說再見。當初是相信了林至遠的那些謊言,以為他只不過把她當做玩弄的工具,為了她那點僅存的自尊,她隻留給他倔強的背影。
可是現在她知道了,林至遠是愛她的啊。
她竟然從沒有想過爭取,她竟然一味地隻想要離開。
“怎麽樣?”許年恩忽然展開笑靨如花,“現在是不是有一種衝動,想要飛到林至遠的身邊告訴他你要和他在一起?”
心情被戳破,宋紗的臉上迅速染上一片紅色:“我……”
笑容越發地燦爛,許年恩指了指散亂一地的行李,打斷宋紗的話:“沒有整理好東西之前,你哪裡都不要想去。”
“喂,許年恩!”宋紗氣得大喊。
這個家夥,十足是個惡魔啊!一定是從小受盡寵愛,才會養成這樣的性格吧!
Ada把一個白色信封放在辦公桌上。
林至遠從文件裡抬起頭來,瞟了一眼之後,雙眉微皺:“辭退信?Ada你要辭職嗎?”
Ada搖搖頭:“這是給宋紗的辭退信。”
林至遠臉色微變,Ada看在眼裡,臉上依然是不動聲色:“上次的辭退信,因為許少爺要求要宋紗擔任他的私人管家而收回了。現在許少爺離開,請總裁重新簽了這份辭退信。”
其實,辭退宋紗是林老爺子親自交代的,無須林至遠簽字。
可是,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兩個相愛的孩子分離。
對於宋紗,她似乎已經在潛意識裡,把她當做是自己的女兒。
林至遠恍然想起。
今天是許年恩回中國的日子,那麽……
他忽然想起,昨天許年恩跟他說的話。
……
林至遠皺眉,看了看許年恩扔過來的一本八卦雜志,毫無興趣地說:“對不起,我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這個家夥奇奇怪怪的。
許年恩絲毫沒有受他的態度的影響,自顧自地拿起雜志湊到他的身邊,翻開:“哎,你看,這是我姐姐和姐夫——很配吧?”
雜志上,是許年惜和尹樹執手出席一個時尚派對的照片。
林至遠敷衍地瞄了一眼。
照片上的許年惜有著燦爛的笑容,依偎在表情略帶冷淡的尹樹的身邊,越發顯得那笑容燦爛如驕陽。
一瞬間,他竟然有些失神。
這樣燦爛的笑容,似乎有些熟悉,卻又很遙遠。
他別扭地轉開頭:“看到這個你還能這麽高興,說明你的病真的好得差不多了嘛。”他收到的消息,可是許年恩深愛著自己的姐姐哦。
心裡輕微一痛,眼神隨之黯淡。
許年恩沉默著。
察覺到有一些不對勁,林至遠慌忙轉頭去看許年恩的表情。
該死——
他居然忘記了,有一些話依然是禁忌。
只是片刻的失神,許年恩唇邊便漾出淡淡的笑容:“林至遠,你可真是個膽小鬼。”他看著林至遠,“即使是我,即使知道那是我的姐姐,為了我的愛情我也曾經去爭取過。可是你呢——你選擇放棄。”
“不是我選擇放棄,而是我只能放棄。”林至遠的臉上有了微怒的神色,“你了解嗎,看著那些人因為你的執著而失去生命的感覺,你能理解嗎?”
他永遠無法忘記,那個男子在他的面前,被熊熊的烈火燃燒至死的場景。那是他心底深深的噩夢,永遠無法醒來的噩夢。
“我無法理解。”許年恩輕松地說,“你不明白嗎,害死那些人的,不是你要和宋紗的相愛,而是你爺爺的阻止和固執。”他拍了拍林至遠的肩膀,轉身離去,“搞定老爺子,和看著宋紗投入別的男人的懷抱,你自己選擇吧。”
搞定……
爺爺。
和……
看著宋紗投入別的男人的懷抱。
林至遠怔住。
許年恩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哎……總之,我是無法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子在別的男人的懷裡微笑呢……”
……
他的眼前,如放映著電影一般,掠過一幕幕畫面。
宋紗燦爛的笑容,明亮如金陽。
她的身邊,站著身姿挺拔如白楊一般的男子,面容俊美,目光溫柔。只是,卻不是他。
顧文成帶著溫柔的笑,深深地凝視著宋紗。
他為她戴上戒指。
他輕吻了她的面頰。
每一個畫面掠過,都如有細微的針芒,刺進他的心臟。一下一下,輕微卻如雨點般細密,綿綿不絕。
他確信,他無法看到宋紗和顧文成在一起的樣子,也無法看到宋紗對著別的男人展開微笑的樣子。
……
“總裁?”Ada試探著喊了一聲。
林至遠回過神來:“放下吧。”眸光黯淡,深如旋渦,即使是閱人無數的Ada也看不出他此刻心裡所想。不自覺地,身子微微一躬,然而臉上還是保持著笑容,微微點頭之後轉身離開。
夕陽西沉,天邊泛出紅霞一片。
換下私人管家的製服,又小心地疊好放進置物櫃裡。
深深地看了一眼,忽然生出無限的留戀。
許年恩離開了,那麽因為他才能留下來的她,也應該要離開了吧。她不想要Ada為難,也不希望林至遠為難。雖然許年恩說過,要她去爭取屬於自己的幸福,可是……
如果沒有家人的祝福,她和林至遠即使在一起了,又怎麽會幸福呢。
林至遠的爺爺,真的是非常非常的不喜歡她吧。
她沒有見過林彭城,可是關於華人首富的故事,報紙上的報道巨細無遺。像林家那樣的名門望族,最重視的莫過於門當戶對了吧,怎麽會接受一個平民女子呢。
即使是當初父親還在世,家裡仍然富裕的時候,也是高攀不起的家庭啊。
“命運好幽默,讓愛的人都沉默,
一整個宇宙換一顆紅豆。
回憶如困獸,寂寞太久而漸漸溫柔,
放開了拳頭反而更自由……”
梁靜茹溫柔的歌聲輕輕響起。
屏幕上閃出顧文成的名字。
宋紗深深呼吸,然後揚起笑容,好像電話那頭的顧文成也能看到她的笑容似的:“喂……”
皇宮酒店外面,黑色的轎車靜靜地停在那裡。看到宋紗出來,顧文成下車,對著蹦蹦跳跳過來的女孩子展開溫柔的笑靨:“跑得這麽快,小心摔倒。”
他看著宋紗,她的臉上有笑容明亮,可是眼眶卻分明是紅的。
忍不住一陣心痛。
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希望看到宋紗燦爛的笑容,又希望這笑容是為他而綻放。可是,這是癡心妄想吧。她的笑容,早就烙上了“林至遠”三個字的標簽。
“你說要帶我去吃好吃的,當然要快一點下來,不然你反悔了怎麽辦。”她調皮地吐了吐舌頭。然而對上顧文成凝視她雙眸的目光,又略微有些不自然起來。
“看什麽……”用手摸了摸眼睛。
該不會,是剛才因為難過紅了眼睛吧。
顧文成溫柔一笑:“沒什麽……上車吧。”
汽車發動。
然而顧文成還來不及踩下油門。
林至遠靜靜地站在那裡,擋住了車子的去路。他看著車子裡的兩個人,一切似乎都和他想象的一樣,顧文成溫柔的目光,和宋紗燦爛的笑容。
這樣猝不及防地看到林至遠,宋紗的心裡猛然痛了一下。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顧文成,竟沒有發現自己的手,緊張得幾乎要把裙子抓破。
而這樣的目光,卻讓林至遠的眸光為之一沉。
顧文成下車:“少爺。”
臉色暗沉得可怕,林至遠走到他的身邊,輕笑:“怎麽,要帶我的私人管家去哪裡?”他的眼底有難以掩飾的怒火,然而臉上卻是刻意裝出的冷若冰霜。
皇宮酒店前的花園裡,林至遠與顧文成相對而立。林至遠眼眸冰冷,微微揚起下頜,看著顧文成。顧文成恭敬地站立,唇邊含笑微微低頭。
“離開她。”林至遠不容置疑地說,“這是命令。”
顧文成抬眼看著他,沉默。
林至遠冷冷地逼視他:“這是林氏族長,對林氏家族第一管家的兒子的命令。”顧家世代服侍林氏家族,因此顧家的兒子,將來也注定是林氏的管家。
顧文成微微側過頭去。
輕笑。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少爺,這是第一次,你以主人的身份跟我對話,是不是?”記憶裡的少爺,是那樣明亮的少爺,雖然有些放蕩不羈,卻一直尊敬他如兄長一般。
林至遠怔住。
良久,他才極為惱怒地說:“總而言之,我不允許你以後跟她還有任何來往。”
“少爺……”顧文成看著他,眼眸裡的悲傷竟然是那麽深,深到林至遠的心裡也微微的發痛。這是第一次,這個如兄長般的男子在他的面前流露出這麽脆弱的表情吧。
“你知道嗎,少爺。”顧文成輕笑著,“我,真的,很愛她。”
林至遠怔怔地看著顧文成,他的耳邊嗡嗡的,只剩下方才那含笑的三個字。
“我愛她。”
心臟猛然抽痛。
他竟然,清晰地聽到了顧文成說,他愛宋紗。
“林至遠,我們這樣子算是在約會嗎?”
“乾嗎忽然這麽問?”這不明擺著是約會嗎?
“那我們是在談戀愛嗎?”
林至遠啞然失笑。
他走近幾步,彎下腰盯著宋紗的眼睛。他的臉離得那麽近,近得她幾乎能感覺到他眨眼的時候,濃密的睫毛帶起的風。
“你說呢?”他的眼底閃過一絲捉弄。
“……”宋紗咽了一口唾沫:“我怎麽知道!你都沒有向我表白,也沒有說過喜歡我——而且,我也沒有說過我喜歡你!”
“沒說過嗎?”林至遠歪頭做思考狀。
“沒有!”宋紗肯定地點點頭。
林至遠直起身子,雙手一攤:“那好吧,既然我們都沒有說過喜歡對方,那就是不喜歡對方啦。電影就不用看了,我們回家去吧!”說著轉身往回走去。
“喂!”宋紗氣極,“林至遠!”
林至遠站住,回頭展現一個極漂亮的笑容:“有事嗎,小姐?”
“本小姐說話算話哦,你現在錯過這個機會,以後想要追我可就難了!”
“無所謂,反正我也不是很想要這個機會啊!”林至遠聳肩——他怎麽越發覺得捉弄這個家夥是件很好玩的事情呢,看著她急得滿臉通紅的樣子,真是十分有趣。
難道跟她待得久了,自己的品行也大變了嗎?
“好!這話可是你說的!”宋紗咬牙,轉身要離開。
卻被林至遠一把拉住。
“放開我啦!”宋紗拚命地掙扎著,“反正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我們乾脆從此一拍兩散,老死不相往來……喂喂,你拉我去哪裡啊!”
“去看電影啊,來都來了——我已經買了票了,不要浪費!”林至遠心底歎息著,跟這樣鼓噪的家夥約會,還真的是一件需要極厚的臉皮的事情呢!
還好他聰明,知道戴上墨鏡!
“誰要跟你看電影!”
“除了我,還有誰願意跟你看電影嗎?”
“多的是!”
“騙鬼呢!”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