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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時見鹿(全集)》第21章 誤入深林
  第21章 誤入深林
  惜光失魂落魄地回了公寓,鄭鳴鳴的電話立即就打過來了,“惜光惜光,我已經幫你跟邱珊老師說了,她答應了!”

  惜光錯愣,問他:“什麽?”

  鄭鳴鳴備受打擊,“去Y省山區暗訪月亮熊養殖的事!別告訴我,你轉眼就忘了!”

  “沒有。”惜光連忙否認。

  “那你收拾一下行李,我們明天早上七點在學校南門口集合,一起出發!”鄭鳴鳴興致高昂地說。

  惜光沒想到他們的行動會這麽快,又不好推辭了,隻得匆匆忙忙地考慮要帶的東西,一股腦兒裝進大背包裡。沒一會兒,就癱在地板上睡著了。

  醒來之後,她去陽台把衣服收進來,給屋子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衛生,下廚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和鬱隨兩個人住的公寓,此時只剩下她一個人,顯得格外的空蕩起來。

  惜光隨機打開一個有聲電台,裡面的男NJ在講一個民國時期的愛情故事,她嚼著小排骨,喝了口剛榨好的鮮橙汁,心不在焉地聽著,並不在意故事的內容。只是到了最後,似乎是個生離死別的結局。

  NJ放了段憂傷低沉的音樂來抒情應景,念了一首小詩,是戴望舒的《雨巷》。

  惜光掐斷了聲音,去房間裡睡覺。

  第二天,師生三人準時從學校門口出發,先坐火車達到Y省境內,再轉大巴車。

  一路上有鄭鳴鳴耍寶逗趣,師生三人熱熱鬧鬧地聊著天,也不會無聊。惜光有時覺得心虛,老師和鄭鳴鳴都是為了月亮熊的事情而去,滿腔熱血,想要曝光不為人知的內幕。

  而她的這次出行,讓自己暫時離開A城,似乎更像是一種逃避。

  邱珊眼睛毒,一眼看穿小弟子的情緒,也沒責怪,“既然出來了,就先把別的事情放一放,好好完成這次的任務,暗訪存在一定的風險,也不是鬧著玩的。”

  惜光忙點頭。

  邱珊說:“你們還很年輕,就應該多出來歷練。等你們見慣了世間百態,經歷了各種大風大浪,很多事情都會豁然開朗。”

  邱珊拿出一塊畫板擱在膝上,手中的鉛筆唰唰地畫起來,火車窗外的大片金色的麥田在她的筆下漸漸呈現。

  鄭鳴鳴拍馬屁:“老師原來你還藏著這麽一手!”

  邱珊笑著斜了他一眼,“這次我們對外就說是去山裡寫生的,到時候如果相機被發現了,就裝作拍風景。”

  趕了兩天的火車和半天的大巴車後,一行三人在一個小鎮上落腳,打聽了計劃要去的廖家組的位置,先在小鎮上的賓館裡休息一晚上。

  惜光晚上拿著手機閱了不少資料,Y省的一些村落歷年來就有養殖月亮熊牟利的陋習,曾經也有被報道過,但始終沒有引起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產生的影響很小,營救的力度不夠,導致至今仍有大批月亮熊沒有被解救出來。

  月亮熊是黑熊的一種,全身毛發漆黑富有光澤,因胸部有一白色或黃色的斑紋形似月亮而得名。它們有的從小就被山民飼養在家中的鐵籠裡,長達數十年的囚禁,每天被用最殘酷原始的方法抽取膽汁,腹部的傷口從不縫合。

  她看著那些已經在網絡上曝出的照片,心裡有種難以平複的悲愴,再也睡不著。準備和唐素打個電話,手機先響了,是一個來自A城的號碼。

  “喂?”

  “鹿惜光,你又走了。”顧延樹站在漆黑的街道上,仿佛只是淡淡地陳述著這個事實,可他雙眼發紅,藏在夜色中的表情陰冷如肅殺的寒冬。

  “你……怎麽知道?”惜光問。

  她清晰的聽見那頭傳來呼嘯的風聲,仿佛是延樹在沿著道路瘋狂的奔跑,過了很久,嘈雜的風聲終於褪去,他粗重紊亂的呼吸聲響起,如同陷入無邊的沼澤中掙脫不出的困獸,帶著刻骨的恨意和隱忍。

  他一字一句地說:“鹿惜光,我真想——殺了你。”

  天色微明,邱珊就來敲門,說收拾收拾馬上就要走了。

  他們昨天傍晚找了鎮上的一位老伯,談妥了價錢,對方答應帶他們去廖家組。只是路程遠,要走上一天,早上就開始出發。

  惜光頂著兩個熊貓眼,被鄭鳴鳴嘲笑了,她轉過身咬饅頭,認真聽著邱珊在套那位老伯的話。

  邱珊說他們出來寫生,回去的時候想順便買點特產之類的,問老伯有什麽好東西可以推薦的。

  老伯鄉說話的鄉音重,但惜光也敏感地捕捉到了熊掌、熊膽一類的字眼。

  邱珊借機問起,廖家組哪戶人家的熊膽最多最好。老伯比手畫腳,像是說了幾個人名,但這次惜光一頭霧水,一個字也沒聽明白。

  但邱珊好像是得到了些有用的信息。晚上到了廖家組,選擇人家落腳的時候,她帶著惜光他們住到了王家。因為給出的價錢很不錯,王家人對他們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一家四口人全出門迎接。

  惜光偷偷打量他們,一對看上去很精明的老夫妻,再加上一雙兒女。其中哥哥叫王洪,妹妹叫王瑩,都是二十來歲的年紀。

  惜光和邱珊住在王瑩的房裡,鄭鳴鳴則去了王洪的屋。

  年齡相差不大,溝通起來會容易很多。惜光和王瑩聊天,先是問問這裡有什麽風景好的地方,有什麽要注意的習俗。王瑩起初還有點害羞,慢慢就放得開了,說西邊山頭的瀑布最好看,東邊有一處奇形怪狀的石林……

  還有要注意的,天黑以後不要站在屋簷下大聲唱歌,村民們認為這會招引來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過了半夜十二點,別再進山,不然會打擾到沉睡的山神;進出屋裡的時候,千萬不能踩門檻。

  邱珊更會籠絡人心,送了一條水晶手鏈給王瑩,還給她畫了一幅素描像,王瑩對她又感謝又佩服,主動提出明天帶著她們到附近轉一轉。

  熄燈之後,惜光看了眼手機,屏幕一亮,照見她無眠的臉。

  邱珊私下安排好了任務,讓惜光假裝水土不服,留在王家屋裡休息,打探一下看他家把熊關在哪裡,把情況記錄下來。

  王家的那對老夫妻都在家,一個在門前的木墩上劈柴,一個前院在納鞋底,都一時半會兒完不了工。惜光去了正屋後面,那裡有一間單獨的土磚房,門上掛著鐵鎖,王瑩說是用來放雜物和廢品的。

  房子裡幽深,惜光透過門縫看不見什麽,但上面開著一扇通風的窗。惜光搬來一個鐵通倒放在地上,踩著桶底往上一跳,抓住了窗戶的兩根木杆,往裡面看。

  房子的左右兩邊各有三個鐵籠,每個籠中都關一隻龐然大物,鐵籠前散著一地的青霉素鹽水瓶,惜光知道,出膽的熊經常會傷口潰爛發炎。她還沒看仔細,一陣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已經往這邊過來。

  惜光來不及跑進屋,捂著肚子蹲在地上,裝作肚子疼。她的皮膚本來就白,加上這些天在路上奔波沒怎麽休息,整個人看上去確實精神不好,一副病了的樣子。

  過來的人是王洪,肩上扎扎實實挑著一擔草,應該是用來喂熊的。他見惜光不舒服,先把她扶到屋內去坐著了。

  惜光試探著說起:“我剛剛聽到什麽東西叫了一聲,挺嚇人的,好像是黑熊。”

  王洪果然踟躕起來,臉色不太好,說:“應該是你聽錯了。”

  “可能是吧,”惜光臉上露出點遺憾的神色來,“我以前聽說,有的山區裡會有養熊的人,這次跟著老師出來寫生,還以為運氣好能碰上。我爺爺身體不好,老是生病,醫生說需要貨真價實的熊膽,但是市面上買到的大多都是摻了假的。”

  她編起謊來一套一套的,眼睛眨也不眨,說得再自然不過,心裡卻不停地在打鼓。

  王洪沒有立即表態,出去和父母商量了一番,才告訴惜光自己家後面就養了熊,現在可以賣熊膽給她。

  惜光說:“我一個學生,身上沒帶那麽多的現金,都放在我老師那裡了,我們等她回來。”

  她這樣說,王家人也就深信不疑了。

  等下午邱珊和鄭鳴鳴回來,王洪就要去取熊膽,惜光跟著他到了熊舍門口。

  惜光說:“我們只有親眼看見,才能相信這熊膽百分之百是真的。”

  王洪隻好讓師生三人都進去,把門上的鐵鎖打開,一股惡臭從裡面飄出來,一排鐵籠出現在眼前。

  體積龐大的月亮熊的雙肩被兩條結實的皮帶勒住,身上穿著厚重的鐵馬甲,腹下有一個洞,插著一根金屬的引流管,通向它們的膽囊,以便飼主每天抽取膽汁。有的月亮熊因為忍受不了疼痛而癲狂地自殘,猛烈地撞擊鐵籠,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傷疤。

  邱珊說,這些不衛生的裝置常常容易引起月亮熊的傷口發炎感染,或是形成腫瘤,一旦那樣,它們就只能等待死亡,熊掌還有一些值錢其他的部位會被砍掉,拿去賣錢。

  王洪走在前面,把地上的鹽水瓶子踢開,回過頭來問惜光,“你要哪頭熊身上的?”

  這架勢,是豪爽地任她選擇。

  惜光呆愣,一時竟無法言語,隻得訥訥地說:“隨你。”

  王洪上前去取膽,邱珊的相機已經準備好,由鄭鳴鳴掩護著,鏡頭對準了鐵籠,把過程全部記錄下來。

  王洪用鐵鉤把鐵籠的側門往內推,把熊固定在絲毫不能動彈的空間裡,方便他的動作。

  惜光只看見,那頭熊縮著的手掌往鐵籠外伸了伸,眼睛看著她,如同向她求救一般,她眼眶一紅,心裡像有一塊石頭重重地壓下來。

  王洪動作利索,很快把一袋膽汁拿出來,邱珊的鏡頭差點兒被發現,好在惜光踩著鹽水瓶子一個踉蹌,把王洪的注意力暫時吸引過去。

  當著幾人的面,王洪給膽汁稱了重,惜光也付了錢,這筆交易算是完成。

  大門關上的那刻,惜光呼吸到外面新鮮的空氣,壓抑的心情卻始終沒有得到緩解。

  王家熊舍裡的情況就是整個廖家組的反映,可以想象,這個小小的山區裡不知道有多少頭月亮熊被困在暗不見天日的鐵籠裡,被野蠻地虐待至死。

  後面幾天,三人一起去別的村民家暗訪,但是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

  王瑩白天打掃屋子的時候,碰倒了邱珊的背包,發現有一節拉鏈沒有拉上,她出於好奇把塞在裡面的一個資料夾拿出來翻看了,裡面全是關於月亮熊的各種資料。

  王瑩看後大吃一驚,反應過來,立刻通知了父母和哥哥王洪,拎著棍子就開始在村裡找惜光他們,並且通知家家戶戶,村裡進來的那三個人是記者。

  惜光當時正在小河邊洗手,看見遠處來勢洶洶的一群人,心裡咯噔一下,知道這是被發現了。

  邱珊和鄭鳴鳴還在站在對面的堤岸上跟人套話,毫無察覺。

  惜光著急地喊了一聲老師,邱珊反應過來,當即朝她打了一個手勢,拉著鄭鳴鳴就跑。意在引開村民,好讓惜光趕緊逃。

  最重要的一支錄音筆和一台微單都在惜光背上的書包裡。

  浩浩蕩蕩的村民追上來,兵分兩路。有三個人跨過河,緊跟在惜光的身後,其余的都去捉邱珊和鄭鳴鳴了。

  惜光抱著書包,沿著田埂跑得飛快,後面的人一邊追一邊用鄉音大聲嚷嚷。

  稻田很快就到了盡頭,橫亙在眼前的是一座座山林。惜光想起王瑩說過的,這裡的村民對山神有一種天生的敬畏,她無計可施,隻好往山裡鑽。

  蒼綠的樹林,沐浴在黃昏時分的霞光中,靜謐如神袛。直到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枝椏上歸巢的鳥被驚飛,撲哧著翅膀在半空中盤繞。

  惜光屏住呼吸,埋頭躲在地勢低窪處,藏在兩棵低矮的野果子樹後。三個村民四處張望一陣,沒有發現人影,又匆忙走了。

  惜光靠在樹乾,這才敢張開嘴巴,大口大口地喘氣。看著跳躍在林中的光線,一點點收攏,暮色四合,黑夜降臨在眼前。

  要按照原路回去已經不太可能,她只能朝前走下去,不知道出路在哪裡。但她知道,無論如何要保住書包裡的東西,如果她和邱珊老師他們能夠順利回到A城,把關於月亮熊的事情公告出來,可以呼籲更多的人關注黑熊。

  她能為那些月亮熊做的事情很少,也只有盡力一次,才不算辜負自己的良心。

  惜光一直往前走,趁著還有一絲天光,天還未完全暗下來。雙腿酸軟,但不停下來。她聽說人在陷入絕境,或者是面臨死亡的時候,腦海中浮現的面孔一定是這一生中最在乎,最放不下的人。

  等她再也沒有力氣,置身黑暗中,躺倒在地上時,她眨眼看著天幕上遙遠而朦朧的月亮,仿佛緩緩勾勒出了少年淡漠清俊的臉龐。

  惜光扯著嘴角笑,忽然想,她曾經刻骨銘心默默陪伴的少年,會不會一直都被困在嫦娥的廣寒宮裡,一日又一日,砍著月桂樹。

  她大概是瘋魔了,這樣陰森恐怖的夜晚,默默無聲的念那個名字,仿佛他真的就在眼前,能驅散她心裡的無助和惶然。

  延樹,延樹,延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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