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惜光,恭喜你終於揭曉了真相。
演唱會那晚之後,惜光以為很長一段時間內,不會再與鬱隨產生任何的交集。
只是鬱隨似乎每一次,都能夠猝不及防地出現在她的視野裡,以一種猝不及防的方式。
比如現在,惜光為了完成一個課堂作業,扛著三腳架和單反去橋山森林公園拍攝一段夜景,卻聽見鬱隨的一聲驚呼。
惜光想,耳朵又出毛病了。
但很快,等她選好位置,放下三腳架,固定好單反,開始準備打開鏡頭蓋的時候,後面的一座八角涼亭裡傳出了動靜。
惜光尋找聲音找過去,鬱隨被一個男人堵死在亭子中央,小披肩被扯掉了大半,露出裡面的白色背心。一隻手還要去扯她的肩帶,鬱隨霍然咬住了對方手腕上的青筋,男人發出慘叫。
鮮紅的血,順著鬱隨的嘴直往下流。
男人揚起的巴掌就要朝著她的臉打下去,後頸上猛地一痛,麻木得半邊胳膊都僵住了。
“阿隨快跑!”惜光扔了手裡的棍子,拖著鬱隨就跑。
橋山公園多樹,一路上沒看見其他人,惜光越緊張,腳下步子的頻率就越快。鬱隨跟著跑得喘不過氣了,腿軟地跪下來,“惜……惜光……不會再……追過來了……別……別跑了……”
惜光扶著鬱隨找個隱蔽的地方坐下,著急地問:“有沒有哪裡受傷了?”
鬱隨緩過一口氣來,擦掉嘴邊的血,說:“沒有,我沒事。那個人只是嚇唬我的,不敢真的做什麽。”
“你怎麽知道!他都對你動手動腳了!”惜光替鬱隨把衣服整理好,又操心地把她凌亂的頭髮用手梳了幾下,乾脆綁成一個低馬尾。
鬱隨由著她動作,說:“我當然知道。不過是一個同行的競爭對手,我搶了她的一個角色,她氣不過,派人來惡心我而已。”
惜光聽她滿不在乎的語氣,登時愣怔,“阿隨,你……”
鬱隨兀自接著說:“就算你剛剛不出現,我也能擺脫那個男人哦。”她嘴邊還有乾涸了,擦拭不掉的殘留的朱紅血跡,胸口劇烈的起伏尚未完全得平息,卻是微笑著,用炫耀般的語氣說:“惜光,我很小的時候,就學會如何跟男人周旋,然後擺脫他們了……”
惜光頓時啞然。
鬱隨靠在惜光的膝上,說:“今天我本來不會上當,不會跑到橋山公園來的。但是那個男人估計是調查出來了,知道鹿惜光是鬱隨最好、最在乎的朋友,於是拿你來威脅我,所以我就過來了。”
似乎是怕惜光不相信,鬱隨掏出手機,播放了一段通話錄音給她聽。
男人在電話那頭揚言,如果鬱隨不再晚上九點趕到橋山公園的八角涼亭,就會把鹿惜光如何如何。
惜光聽了差點摔手機,罵道:“鬱隨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這種東西你也相信!還真的一個人就跑過來了!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鬱隨卻笑,邀功一般,討好地說:“惜光,我對你是不是很好呀?把你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惜光心裡一澀,鬱隨已經死死抱住她,像個樹袋熊似的掛在她身上,撒嬌地蹭蹭她,說:“惜光,你送我回家吧?”
“我不想一個人回去。”鬱隨說。
鬱隨口中的家,是指她重新買的一套位於第32樓的房子。
大約有一百五十平方米的房子,四室兩廳,鬱隨自豪地跟惜光介紹說:“我自己掙錢買的噢。”
惜光看了看房間,不由地說:“就是你一個人住,太大了的,顯得空蕩蕩的。”
鬱隨說:“那你搬過來好不好?這樣我就不是一個人了。”
惜光想了兩秒,認真地拒絕她,說:“還是不要了,我覺得百川裡的小公寓很好,離學校近。主要是我在那裡,已經住習慣了,暫時不想再挪窩了。”
鬱隨心裡早已經知道她的答案,也不失望,給惜光倒了杯水,說:“你先別走,等我洗完澡出來做飯給你吃,我們已經好久沒有一起吃過飯了。”
她這樣說,惜光沒有辦法再搖頭拒絕。
鬱隨卸了妝,穿著以前那套白色的舊睡衣,仿佛時光倒退,又回到了過去。
閑置的廚房終於派上用場,鬱隨是主廚,惜光打下手,幫忙洗洗菜,偶爾遞個東西過去。手撕包菜、土豆牛腩、魚香茄條、紅燒豆腐,還燉了一鍋玉米排骨。
五個菜對兩個女生來說,確實有點多了。
但鬱隨今天興致很高,忙得不想停下來,要不是惜光阻止,感覺她會要做滿一桌子的菜。
“喝點酒嗎?我這裡有。”鬱隨嘴上詢問著惜光的意見,已經起身去拿了。
那是一個茶綠色的冰裂紋瓷瓶,扁扁的很可愛的瓶身,上面繪著梅花枝和清水滴,用木塞封住瓶口,看上去本身就是一件藝術品。
惜光說:“我酒精過敏。”
“是哦,我都差點忘了,那還真可惜啊……”鬱隨遺憾地說:“是一個粉絲送的酒,聽說是她自己釀的。她告訴我,這種酒很適合女生之間一起喝。”
鬱隨倒了一杯嘗嘗,先抿了小小一口。
芬芳撲鼻,像梅花一般的冷香。舌尖上傳來微辣的味道,隨後有清淡的甜味在口腔裡逐漸劃開。咽下去,也不燒喉,慢慢隻覺得身上有些熱。
確實是很想讓人一杯接著一杯喝下去的酒。只是一個人喝,總覺得寂寞。
惜光端著果汁,還是忍不住對那瓶酒感興趣,問道:“這酒叫什麽名字?”
鬱隨說:“我當時忘記問了。”
“應該問問清楚的。”
“是啊……”
明明鬱隨喝的才是酒,惜光卻覺得自己有點醉了,大概是昨晚沒有休息好,這時候犯困了。
她撐著頭,看著對面的鬱隨,在心裡堆積已久的話忍不住說出來:“阿隨,趁著今天這個機會,我有些事要問你。”
鬱隨點頭,“你說。”
惜光說:“先說時間最近的一次。你還記得我們去蒲安旅遊那次嗎?在當地的旅館裡,我們倆遇見了謝非年,所以後來變成了三個人同行。一起去看了櫻花,去泡了溫泉。後來我回學校,宣傳欄裡張貼很多照片,都是我和謝非年兩個人同框的,照片拍得很曖昧,而事實卻並不是這樣。我想問你……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鬱隨問:“為什麽會懷疑我?”
惜光不回答她的話,隻說:“我接著問另一件事。你在南遙拍戲那次,我被盧三綁架了,我跟你打電話說讓你去找謝非年幫忙。結果來的卻是延樹,更糟糕的是,他沒有及時趕到,讓我以為他是故意這樣做的。這其中……是不是有你的關系?”
鬱隨指出:“顧延樹沒來得及救你,這是事實。”
惜光搖搖頭說:“延樹之所以來不及,一定是有原因的。他再恨我,也不會不來救我,這一點,我那時候不明白,等過了一段時間,冷靜下來再想想,就能想明白。但你當時卻在誤導我。”
鬱隨說:“為什麽偏偏懷疑我,卻那樣相信他?”
惜光說:“我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她從小信任顧延樹,如同一種與生俱來的偏執與信念。
鬱隨諷刺地緩緩笑了:“惜光,你這個說法真傷人。沒有條件的信任顧延樹麽?所以鬱隨就成了那個必須要懷疑的對象,你沒有任何證據,只是憑自覺,就選擇傷害我。”
惜光低著頭,問:“那麽……到底是不是你做的呢?”
纖細的手指握著淡色的瓷杯,鬱隨癡迷地望著杯中的酒,眉頭皺起又展開,露出孩子般頑皮的笑,她說:“嗯,是我呀。”
“都是我做的,哈哈哈哈,真相只有一個。惜光,恭喜你終於揭曉了真相。”
鬱隨還在甜甜地笑,臉上泛起潮紅,眼底濕潤,閃著光一般,她說:“你被綁架的那次,是我故意叫來顧延樹,誤導他在山林裡走錯路,讓他來不及救你,讓你們產生誤會。學校宣傳欄上的照片,是我雇人一路隨行拍下來的,是我讓人公開貼出來的……”
“惜光,顧延樹比你聰明太多,這些事他早就知道了,他還來找過我呢。他說,我要是再接近你,他就弄死我,可我不怕死啊……”
惜光問:“為什麽這麽做?”
鬱隨眉眼帶笑,說:“因為惜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是我這輩子,遇到過的最好的人。”
惜光憤怒地說:“鬱隨你這個瘋子!”
“嗯,我是個瘋子。”鬱隨一邊流眼淚一邊笑著說。
桌上的飯菜還剩下大半,鬱隨的酒瓶卻已經空了。
餐桌上擺放的玻璃花瓶裡插著幾支海棠花,像是幾天前留下的,失去水分的花葉怏怏地垂著。晚風從窗台上吹拂進來,細枝搖搖欲墜,兩片花瓣掉落在木桌上。
沉默了很久之後,惜光用手撐著桌沿站起來,說:“阿隨,我已經沒有話要跟你說了。我要走了。”
既然問清楚了,那就這樣吧。
惜光腳下邁開幾步,頭暈得越來越厲害,這才意識到那杯果汁可能有問題。她再一次覺得鬱隨的房子實在太大了,從餐廳走到玄關,是好遠的一段距離,怎麽走也走不完。
在她終於摸到門把手的時候,她聽到鬱隨叫了一聲她的名字,但是她已經不想再聽,也不想回頭看她。手上用力,門卻怎麽也打不開了。
她的意識從腦子裡抽離,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後倒了下去。
鬱隨俯視著她說:“惜光,你現在不能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