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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全集)》第2章 試探
  第2章 試探
  四點過後,曼芝還是打算去找一下邵俊邦。他有個習慣,只要沒事,這個鍾點必定在家裡小憩,到晚飯的時間,通常就見不到他了,因為應酬太多。

  穩妥起見,曼芝還是給邵俊邦打了個電話,他果然在家。

  邵俊邦是邵雲的親叔叔,但長相上相去甚遠,個子不高,體態粗胖,卻是生得紅光滿面,天生一副老板相。唯有隱藏在略略發胖的臉龐下的骨架子還能讓見過他年輕時候模樣的人追憶起他曾有過的清俊相貌。

  他一見曼芝就露出了然的微笑,知道她必為邵雲的事而來。

  兩人寒暄著進了客廳,邵夫人陳如芬也在,她是細高個兒,妝容精致,打扮的很是趕潮流,已經五十的人了,不仔細瞧,隻當才四十冒頭。

  三個人在沙發上坐定,陳如芬便親熱的拉過曼芝的手來噓寒問暖,“你可有好些日子沒來我這裡走動了,是不是忙花店的生意呢。”

  曼芝從前在邵氏時,也替陳如芬辦了許多的私事兒,她為人謹慎,口風又緊,所以做事十分妥帖周到。

  曼芝笑道:“瞎忙而已,一天到晚的真不知道在做什麽。倒把時間給耽擱掉了,叔叔嬸嬸這裡就疏忽了。”

  說著從隨身帶來的包裡掏出兩罐茶葉來,“這個時節也沒什麽新茶,這兩盒凍頂烏龍還是一個朋友賀我新店開張特為托人捎給我的,沒舍得喝,一直藏在冰箱裡,叔叔懂茶就索性孝敬了叔叔吧。讓我喝只怕是驢飲,要糟蹋了。”

  邵俊邦順手接過來,看了看,果然是好茶,笑吟吟的收了。

  陳如芬又道:“萌萌那小姑娘最近還鬧騰嗎?前一陣碰見嫂子,說她不愛上學,總是哭哭啼啼的。”

  曼芝說:“還是老樣子,小孩子適應學校都有個過程,只是她比較敏感,拖了這麽久。”

  陳如芬歎了口氣,道:“唉,這孩子,也怪可憐的。”

  邵俊邦在一旁趕緊攔住話題,對著曼芝說:“怎麽,邵雲回去跟你都說了?”

  曼芝見扯到了正題,笑笑道:“叔叔真是聰明人。”她整了整思緒,才又緩慢的說:“我知道叔叔一直對邵雲疼愛有加,總存著提拔之心。只是這樣的安排,邵雲恐怕很難接受,他的脾氣您是清楚的,認定的東西,很難改變得了,我是怕……把他性子惹著了,作出什麽大家都不願看到的舉動,萬一公司內部人心渙散,反而要與叔叔的期望背道而馳了。”

  邵俊邦默默的聽著,右手手指有節奏的在沙發沿上敲擊,皮質沙發,敲上去只看到輕微的凹陷,沒有一絲聲響,但曼芝覺得那節奏仿佛就合著自己心上的節奏似的,一拍一拍,穩穩當當。

  邵俊邦終於長歎一聲,說:“老大這孩子就吃虧在性子直,說話做事鋒芒畢露,跟他爸爸真是一式一樣的脾氣。”

  曼芝聽了,只是點頭,靜靜的聽他說下去。

  “這公司他也有份,我老了,能做得了幾年?將來總是年輕人的江山。我原是想讓他有個鍛煉的機會,給他個獨立自主的世界去磨礪磨礪,磨掉些棱角。照這麽看來,倒是讓他誤會我了。”

  他的話明顯的模棱兩可,倚老賣老,曼芝笑笑,不露聲色的跟進一步,“叔叔的苦心我明白,只是邵雲眼下的那些事應付著都有些手忙腳亂,還多虧有叔叔經常提點著。您要給他個大攤子料理,我都有些擔心,不如還是留他在您身邊多呆幾年,跟著您學,只怕進步更快些。”

  邵俊邦沉吟不語,似在思考。

  陳如芬插進來笑說:“啊呀,你二叔是老糊塗了,曼芝這說了半天,還沒明白過來,你忘了三年前你把邵雲派去日本公乾兩個月,他們小夫妻倆那朝思暮想的粘糊勁兒啦?”

  邵俊邦哈哈一樂,“是,是,這點我倒是疏忽了,不過邵雲真要過去,必然舍不得老婆孩子的,肯定一並帶過去。”

  陳如芬冷哼一聲,道:“那N市要什麽沒什麽,過去除了吃苦,能有什麽,你侄子去不去的我不管,曼芝可是好孩子,我一定不依。”

  曼芝冷眼看著他們演了回雙簧,臉上笑容不減,“真要對公司好,我再苦也是要去的。”

  邵俊邦感慨的繼續打著拍子道:“曼芝啊,你在公司幫忙的時候,我不知道有多輕松,你這一走,我真正少了隻胳膊一樣。你要是考慮回來,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

  曼芝笑道:“叔叔這樣抬舉我,實在不敢當,我是覺得做了這麽些年有些累倦,家裡也不等我掙錢養家,我便乘機偷個懶,做點自己早就想做的事兒,再回去,恐怕骨頭架子都經不住了。”頓一頓,又道:“我個人覺得公司當前的問題還是要穩定大局,咱們的幾個競爭對手象昌盛,偉新還虎視耽耽的,巴不得邵氏出點什麽亂子,叔叔不可大意了。”

  邵俊邦豈有不知的道理,此時聽曼芝說了,心裡倒也欣慰,曼芝是個可靠的人,可惜不站在他這一隊,或者說她不站在任何一隊。

  邵俊邦就坡下驢道:“我本就是提出個想法,也沒說要正式任命,你回去告訴邵雲,他如果不願意,叔叔絕不勉強。”

  憑心而論,他不想把邵雲一腳踩扁,畢竟是自己的侄子,原本邵氏既定的繼承人,若不是那場意外,邵俊邦不可能輕易從兄長那裡將家業接過來。但他的董事長的頭銜來得不算名正言順,至今還掛著代理的前綴,邵雲始終是個威脅。

  如果邵雲天資平平,安分守己倒也罷了,偏偏是個行事乖張跋扈的主兒,搞得底下做事的人不知到底該聽誰的。一山難容二虎,利益當頭,他不得不為自己的家庭考慮,雖然他只有個女兒。

  這次他不過是借個機會試試邵雲水深水淺,看看到底有多少人站在他那邊,平常那些場面上的打哈哈都當不得真,只有這種關鍵時候才看得出一個人的立場。事實證明,他暫時還撼動不了邵雲,從昨天公布意向到今天上午,反對的聲音一個接一個,除了些董事會裡的老家夥,從前跟兄長出生入死打江山的,還有一幫後起之秀,邵雲愛講義氣,籠絡了一批人,邵俊邦打算隱而不發,他試探的目的畢竟達到了。曼芝想了想,說:“叔叔最好不要告訴邵雲我來找過您,他一直不主張我管他的事,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和我鬧。”

  邵俊邦深深點頭,“好,我明白。”

  曼芝又坐了坐,時間也不早了,她便起身告辭,陳如芬一定要留她晚飯,曼芝只是推辭,“今天答應萌萌早些回去,我這一向回去得晚,她老大的不樂意,今天再不守時,又得哭鼻子了。”

  邵俊邦夫婦二人這才送了她出來。

  坐在車裡,曼芝才長長的暗籲了口氣,一顆心重又放下。

  那N市的分公司不過是個虛殼,地理交通的不便就不說了,純屬夕陽產業,總部撥過去的資金總不超過請求的三成,交給誰都不可能在短期內有所發展,實屬雞肋一塊,曼芝記得她離開公司前就聽說有意向要賣掉它,卻沒料到邵俊邦還唱了這麽一出。

  她原以為離開了公司,可以不必再涉足到此類的鉤心鬥角裡去,現在看來,自己真是想得天真了。

  這邊邵俊邦望著曼芝離去,轉身對陳如芬說:“我一直在猜這件事曼芝會不會來說情,結果她還是來了。以她那麽聰明的頭腦,怎麽會料不到我的意圖呢。女人啊,一碰到情就亂了陣腳了。”

  陳如芬白了他一眼,本待搶白幾句,到底忍住了,沒得惹些閑氣來受,想一想才道:“邵雲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過有她助著邵雲,你可就更吃力了。”

  邵俊邦搖搖頭,“你還看不出來麽,曼芝是個忠厚的孩子,她退出,也是要表明兩邊都不幫,想搞中立,只是這種事,哪裡中立得了。”

  曼芝五點半就到了家,家裡還沒開飯,申玉芳在廚房張羅,其實也沒幾個人在家,但她是做慣了家務的,閑下來就沒著沒落。邵雲給她請的鍾點工也常常被她偷偷的放回去。

  萌萌坐在客廳一角的小木椅子上,腦袋歪靠著旁邊的桌子,委靡不振的模樣,見了曼芝,只是怏怏的喊了聲媽媽,沒象往常那樣蹦過來。

  曼芝走過去,蹲下身體打量她,“萌萌怎麽了?想睡覺啦?”

  萌萌搖了搖頭,依舊無精打采。曼芝注意到她眼睛裡布了些血絲,於是緊張起來,探手摸摸她的額頭,倒是沒發燒。

  申玉芳聽見聲音,從廚房裡走出來,解釋說:“今天幼兒園裡比賽跑步,許是累著了。打從接她回來就是這副樣子。”

  萌萌在一邊聽了,才振作精神說:“媽媽,我跑了第一名呢。獎到一顆五角星。”說著,小手一翻,果然手背上粘了張紅色的貼紙,她示意曼芝湊過去,然後抬起小手,把五角星“啪”的一下按在曼芝的腦門上。

  “媽媽最乖了,這顆星星獎給媽媽。”她端詳著曼芝貼了紅星的臉,高興的笑起來。

  曼芝也笑了,拉過萌萌的小手,親了親,說:“謝謝萌萌,萌萌真厲害。”

  申玉芳道:“這孩子,大概是拚了小命在跑呢,男孩子都沒跑過她。”

  萌萌只是拿眼瞅著曼芝,甜甜的說:“媽媽,以後我還要贏好多好多的星星送給你。”

  曼芝又感動又歉疚,揉搓著她的小手背,喃喃的說:“是媽媽的好孩子。”

  申玉芳假裝不滿的問:“喲,那奶奶呢?奶奶怎麽沒有呢?”

  萌萌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那好吧,下次再贏到,奶奶也有一個。”

  到了晚上,萌萌還是發燒了,曼芝拿體溫計給她量了量,39.5度,頓時心慌起來。起身穿了衣服,又給燒得朦朦朧朧的女兒也套上衣衫,就抱著她出來。

  經過申玉芳的房間,她頓下腳步,猶豫要不要叨擾婆婆,正遲疑間,門卻開了,上了年紀的人格外警醒。

  申玉芳一看架勢,知道不好,也緊張起來,“發燒了?”

  曼芝點點頭,申玉芳立刻要去換衣服,“我跟你一起去醫院。”

  曼芝趕緊攔住她,“媽你睡吧,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申玉芳身體不怎麽好,有糖尿病,累不得。

  “醫院裡麻煩的,你一個人哪裡忙得過來。”申玉芳搓著手著急,今天不巧,邵雲和邵雷都還沒回來。

  曼芝堅持一個人去,申玉芳也不敢逞能,送到門口,說:“我這就給老大掛電話,他再忙,孩子總要管的。”

  曼芝沒反對,隻說:“我們去兒童醫院。”

  曼芝折騰到醫院,剛好十點,抱著萌萌掛完號就去急診室,幸好是晚上,人沒有白天那麽多,很快就輪到了自己。

  診斷也很快出來,是急性肺炎,要住院。曼芝懷抱萌萌,手裡捏著一疊單子站在醫院的大廳正不知道該怎麽辦,玻璃門開了,衝過來一個人,是邵雷。

  “大嫂,萌萌怎麽樣?”

  “急性肺炎,辦了住院要趕緊掛水。”曼芝說著,如釋重負的把萌萌遞給邵雷,自己小跑著去辦了住院手續。

  等一切就緒,兩人坐在病房裡照看萌萌輸液的時候,邵雷才啜嚅的說:“大哥的電話老打不通,也許……還在忙。”

  曼芝沒接腔,淡淡的笑了笑說:“謝謝你能過來。”

  邵雷一臉的羞慚,滿心替大哥負疚。

  曼芝看了看時間,說:“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一個人能行。”

  邵雷也覺得再陪下去似有些不便,看看實在無事可做,幫萌萌掖了掖被子,然後走了。

  曼芝半倚在床頭,低首凝望安詳入睡的萌萌,良久,忍不住用手去輕觸她的小臉蛋,滑滑嫩嫩,因為發著燒,還有些炙熱。她實在是太困了,剛才扎針的時候,也只是哼哼了兩聲,睜眼見曼芝在,便又放心的睡去。

  漸漸的,曼芝也開始意識朦朧,她調整了一下姿勢,最終困倦不堪的睡了過去。

  邵雲這天晚上約了幾個生意上的朋友出來玩,吃過晚飯就在龍城酒店開了個房間打通宵麻將,開了兩桌,這邊稀哩嘩啦洗牌的時候,旁邊那桌正在緊張的廝殺,古超低低罵了一聲,“靠,吵得我腦筋都不靈了。”手裡一張牌遲遲不敢推出去。

  坐在對面的張昆嗤笑道:“你別拉不出屎怪茅坑。”

  古超不示弱的回嘴:“誰是茅坑?你是茅坑?”

  兩人的對話讓坐在邵雲身後的一個吞雲吐霧的女子噗哧一聲笑出來,用手揮了揮面前的煙霧,說了一句:“真臭。”

  張昆立刻道:“月月,說誰臭呢?你老公的牌可一點兒也不臭。”

  那個叫月月的女孩揚起脖子瞟了眼邵雲的牌,微微一笑,繼續團攏了身子抽她的煙。

  邵雲今天手氣不錯,手邊的鈔票壘得老高,足有兩寸厚,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用異常柔和的聲音對月月說:“女孩子少抽點煙吧。”

  月月置若罔聞。

  馮濤嘴角一勾,笑道:“真看不出來,老邵也有溫情脈脈的時候啊。”

  張昆樂道:“那要看對誰了,月月可是他的福星,只要帶上了她,邵雲哪回賭錢輸過?”

  月月的身子象蛇一樣纏過來,涎著臉看邵雲,“怎麽謝我?”

  邵雲眼梢一抬,指了指那疊鈔票,“隨便拿。”

  月月頓時賭氣的一扭身重新坐回位子上。

  張昆見狀嘿嘿一笑,說:“月月胃口大著呢,我知道她想要什麽。”

  月月聞聽立刻直眉瞪目的問上去,“你知道我要什麽?”

  “你要邵雲的一顆心。”

  月月笑起來,“昆哥的話聽著讓我牙酸。”

  邵雲也笑:“我的心早讓狗吃了,誰也要不著。”手指撚了張牌往前一喂。

  張昆嘴裡說著,“難怪人都罵你狼心狗肺呢,哈哈!”目光掃過桌上的牌,頓時一亮,整了整自己面前的長龍,而後一推,叫道:“糊啦!”

  古超一拳砸在桌上,罵了聲娘。

  於是那幾個又開始邊聒噪邊付錢,手快的習慣使然的去洗麻將。

  張昆乘著閑隙輕聲問邵雲,“我聽說邵俊邦那老小子想動你?”

  邵雲冷眼瞟他,“你小子消息夠靈通的。”

  張昆得意的一笑,“我也是道聽途說。”

  邵雲冷哼了一聲道:“他休想。”一想起邵俊邦在會上的裝摸作樣就忍不住犯惡心,這回他鐵了心,就死撐住,稱病休假,看他能怎麽辦。

  古超輸了錢本就不太痛快,這時候插嘴道:“這事兒讓你媳婦兒去打個招呼不就行了,邵俊邦這個面子肯定要賣的。”

  張昆一聽這小子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果然邵雲臉上陰雲密布,抿緊了嘴一句話也不說,趕緊打哈哈道:“老古你說的什麽屁話,嫂子早就不在邵氏了,你無端端的牽她出來,沒得堵老邵的心窩子。”

  在座的一幫人都是邵雲多少年下來的合夥人,對他的家室都是心知肚明,他夫妻二人不睦早不是什麽新聞了。

  古超頭腦一熱造了次,這會兒也有點兒心虛,嘴上還遲鈍的保持強硬,“本來就是你媳婦兒壞事,她要是真心對你,幫著你把江山奪回來多好,我們也好跟著少受些折磨,去年的一筆款子到現在還沒批下來,我他媽要不是底子厚點兒,早喝西北風去了。”

  邵雲強壓住怒氣,陰陰的回了句:“你給我們的材料是什麽質量,自己心裡清楚,少拿別人當傻子,這事兒要不是我出面給你擋著,別說錢了,只怕給你纏一堆官司。”

  古超臉一白,頓時委頓下來,咧了嘴一笑:“老邵,我知道你夠哥們兒,得,我不催你,你說什麽時候給就什麽時候給。”

  邵雲的神色也緩和下來,口氣依舊冷硬,“看在多年兄弟的份上,這次就算了,下回你要再敢乾這種缺德事兒,我頭一個不饒你。”

  古超隻得點頭稱是,誰會跟錢過不去。

  凌晨五點,一群人東倒西歪的趴下了,邵雲也是哈欠連天,用手指捏了捏鼻梁,走進盥洗室洗了把冷水臉,再出來,屋子裡的空氣汙濁不堪,令他幾欲作嘔。他收拾了自己的物品,推推月月,“我們走。”

  月月極不情願的起身,嘴裡嘟噥著:“就在這睡會兒吧。”

  邵雲已經去啟了門,他急於吸點新鮮的空氣,來替換胸腔中的汙穢。月月隻得踉蹌的跟上。

  出了酒店,天際已經泛白,邵雲望了望東面那塊最亮的區域,過不多久,太陽就會出現在那裡,再一寸一寸的侵襲到頭頂,無情的炙烤大地,那是注定的,象電腦程序一樣早就書寫好了放在那裡,只等到了點就運行,命運何嘗不是這樣。邵雲忍不住想,如果六年前自己就明白這個道理,還會不會那麽不顧一切的去冒天下之大不韙。

  坐進車裡,剛發動引擎,月月就輕呼了一聲,然後從屁股底下掏出一隻手機,看了看,遞給邵雲,“你的。”

  邵雲一邊接過來一邊想,怪不得一個晚上這麽清淨,原來手機拉在車上了,正好遂了他的心,昨天晚上,誰的電話他都不想聽。瞥了眼屏幕,居然有二十幾個未接來電,翻看了一回,大部分是家裡打來的,間或插了幾個邵雷的手機號,最後一次打來是深夜十二點。心裡沒來由的一跳,轉念一想,曼芝若要找他,一定是用自己的手機打,這些號都是家裡座機打來的,一定是母親,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只是這個時間,打回去,不知道會不會擾了她的清夢,他思忖著有邵雷在家,有事也不會是大事,十有八九是為了他調任的事。

  月月見他神色躊躇,不免酸酸的問:“老婆打來的?查你哪?”

  邵雲將手機往儀表盤旁一扔,哼道:“胡說什麽。”

  月月此刻睡意全無,一張年輕的臉上竟然看不到熬夜的痕跡,仰著面笑嘻嘻的盯住邵雲,“今天去哪裡玩?”

  邵雲有些困倦,但他不想回家,於是隨口問:“你想去哪裡?”

  月月作思考狀,想了半天,說:“先去吃東西吧,餓了。”

  邵雲笑笑說好。

  他們在一個早茶鋪子用完了早點,邵雲又看表,六點了,他知道母親通常這個時候已經在廚房忙了,於是掏出手機準備撥回去,正按著數字,手機卻響了。

  邵雷在電話裡十分不滿的說:“哥你一晚上去哪兒了,我和媽找了你不知多少次。”

  邵雲不理他,隻問:“有事嗎?”

  “萌萌住院了。”

  邵雲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眉頭緊蹙,緊張的問:“怎麽回事?”

  “急性肺炎,剛打電話給嫂子,她說燒退了,但還要留院觀察。你快去吧,在1102病房,嫂子陪了一晚上了。”

  掛了電話,邵雲對月月說:“我有事,今天不能陪你了。”

  月月識趣的點頭,她跟了邵雲大半年的時間,對他的脾氣熟的很,知道什麽時候可以撒嬌,什麽時候不能捋虎須。

  邵雲趕到醫院,曼芝正在給萌萌喂薄粥,申玉芳坐在旁邊說著閑話,見他進來,忍不住冷笑兩聲:“你跑來幹什麽,別耽擱了要緊的事兒,我們可擔不起這責任。”邵雲知道母親一定是氣極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隻得假意不聽見,抿著嘴不作聲,走過去拿手一探萌萌的額頭,笑著說:“燒退了。”

  萌萌伸出小手指撓一撓人中,老到得說:“早退了,媽媽說我要是乖,可能今天就能出院了。”

  曼芝微笑著將一杓粥塞到她嘴裡,“那你好好吃,吃飽了,身體裡的好細菌才打得過壞細菌。”

  萌萌重重的點頭,“我是小老虎,阿嗚阿嗚。”

  邵雲見沒他什麽事兒,多少有點尷尬,俯身問:“萌萌想吃點什麽,爸爸給你買。”

  萌萌的眼睛飛快的掃了一眼曼芝,不吭聲。

  曼芝淡淡的說:“醫生囑咐不要亂吃東西。”

  邵雲隻得點點頭,心裡恨極了曼芝那副若無其事的神情,他情願她罵自己幾句,也好過這麽不鹹不淡的態度,她表現得有多大度就映襯出自己有多卑劣。

  等萌萌吃完了,申玉芳立刻上去收走了餐具要出去清洗,走到門口,回頭對邵雲道:“你跟我來。”

  邵雲知道少不了又有一通嘮叨,但不敢違逆,隻得硬著頭皮跟出去。

  轉過一條走廊,是個死角,人煙稀少,申玉芳顧不上洗手裡的餐具,氣鼓鼓的往一張凳子上一坐,邵雲趕緊陪著笑在她身旁坐下,“媽,是我不好,你打我,罵我都成,別為了我氣壞自己的身子。”

  “這話,你怎麽不對曼芝說去。”

  邵雲裝傻充愣的笑,申玉芳終於掉下淚來,“你就不能對她好一點兒,這些年來,你那樣折磨她,她從來沒說過半句你的不是。我知道,你解不開心裡的結,可是都已經過去了,你能怎麽樣?你還想怎麽樣?”

  邵雲臉上的笑再也裝不下去了,面頰僵硬的抖動,他微微低下頭去。

  申玉芳了解兒子的痛,見他這樣,便不忍再數落下去,歎息一聲說:“這話,我也勸過你不知多少回了,你不聽我也沒辦法。我年紀大了,許多東西都看淡了,我不求你飛黃騰達,光宗耀祖,那些都是虛的,我隻想看著你們倆好好的把日子過下去。”

  邵雲靜靜的將臉埋在母親的腿上,仿佛回到小時候,他遇到挫折時到母親這裡來尋求安慰一樣,他多希望母親能象從前那樣幫他撫平一切傷痛,他可以昂首挺胸的重新來過。

  可是不行,母親已經沒有那個能力了。

  良久,他舉起頭看著申玉芳,臉上只有茫然,“媽,我們的事您甭管了,就由我們去吧。”

  申玉芳呆呆的看著他,什麽也說不下去,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申玉芳提著洗好的餐具回到病房,聽見母女兩個聊得正熱鬧,原來是萌萌在眉飛色舞的講幼兒園裡的事,“余老師告訴我們小朋友不可以去碰窗台上的花,結果曹曉洋那個小屁孩,立刻就跑過去摸了摸仙人掌的刺。”

  曼芝問:“那老師怎麽說?”

  “余老師就把他關到陽台裡去罰站了。結果,你猜怎麽,等余老師再去找他的時候,發現他站在陽台上開心的望風景呢。”

  曼芝被萌萌繪聲繪色的講述逗得直樂,申玉芳也笑眯眯的走過來說:“曹曉洋那個孩子我見過,的確淘氣得很。”

  萌萌眼尖,見申玉芳一個人回來就問:“爸爸哪裡去了?”

  申玉芳對著曼芝說:“他剛才接了個電話,俊邦打來的,讓他回去開會呢。”

  曼芝點點頭,心裡有數,邵俊邦是打算妥協了。

  申玉芳問她:“你花店要有事,就去吧,我陪萌萌。”

  萌萌的小嘴又嘟了起來,曼芝忙說:“我今天不去了,剛才電話都打過了。今天陪萌萌一整天。”

  萌萌這才展開了笑顏。

  “萌萌想玩什麽呢?”

  “講故事!”

  於是曼芝給她講了一上午的故事。吃過飯,萌萌到底撐不住,又沉沉的睡去。

  曼芝和申玉芳伴在床邊,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閑話。

  申玉芳忽然牽住曼芝的手,誠懇的說:“曼芝,我知道你心裡委屈,我代邵雲跟你說聲對不起。”

  慌的曼芝一迭聲道:“媽你說到哪兒去了。我沒不高興,真的。”

  申玉芳只是歎氣,“我知道你人好,是我邵家對不住你。”

  曼芝怔了半晌,才說:“沒什麽對得住,對不住的,只要萌萌好就行了。”心裡淒愴的想,那些纏繞得如亂麻一樣的恩怨糾葛,早已分不清是誰對不住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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